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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
那是相比起父亲的常年漠视,慈姐的失踪与自己一手炮制出来她的死亡……还要深重的痛。
有什么在他心头缓缓流逝,一点点消弭,然后变成齑粉,风一吹,什么都剩不下。他好像有点发觉什么,可是说不清道不明,但此刻已经隐隐知晓,自己,的的确确,是失去什么,又是什么晚了,再抓不回来。
就像是明明缠在掌心的风筝线,看起来是那么牢固,可是一眨眼就断了,让人措手不及。
如果当初,他拿了她的身份证明,带走了她……一切,一定完全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吧?
搭在门把上的手缓缓滑落,最终被他紧握着贴在身侧。应无俦退后一步,却是不知道绊到什么似的,一个踉跄,叫旁边的殷家兄弟看着都觉得悬。但他稳住身形,深吸了口气,转身,向附近唐蜜的病房而去。
临走前,应无俦将手中的一个素色小盒端端正正摆在单白的病房门前。小盒上面打着缎带,柔软的,粉嫩的,只是在他离去后,渐渐落了灰,看起来那么黯然。
殷罗同殷夺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不出所料的讥诮,以及高深莫测的精光。他们也在等,等着做黄雀,等渔翁得利。
应无俦走进唐蜜住的病房。田欢不在,唐蜜正低头百无聊赖地翻着杂志,一看就知道根本看不进去,书页翻得哗哗响,又时不时地皱眉撇嘴,好像全天下人都该着她米还她糠一样。
唐蜜还以为是田欢回来了,头也不抬,直接开口使唤人:“欢欢,帮我削个梨,我要润润嗓!”
应无俦哼了一声,“要我给你削梨?”
唐蜜不耐烦地抬眼:“削梨咋了?我吃爽了才有战斗力啊!”然后,她一瞪眼,当即是噤若寒蝉,不敢再搭茬了。
这下可好!——唐蜜在心里那个叫苦不迭哟!原本应无俦一连数日都没来看过她,相比起隔壁那个柴火妞的屋子,三不五时就有那学生会的巨头人物上赶着串门子来,她又是嫉妒又是羡慕。可最后连个应无俦都勾不上手,她都开始泄气了,天天也就是在田欢面前死撑着门脸,谁知道……今天正好在期盼已久的正主面前露了馅!
唐蜜想shi,非常想。如果这时候地上有个洞,估计她想都不想,直接捂脸跳里面了。
因为她知道,自己已然根本没有任何翻身的机会了!
然而应无俦却是勾起唇角,没有温度地笑了一下,慢慢走到她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好整以暇地望着她惊恐和懊悔交织的神情,向她微微点了点头,“来,跟我说说,到底为什么,单白要那样鞭打虐待你。”
唐蜜心思飞快转了几转。她猜不透他这种用意,正如有些摸不准,此刻他看到她真正脾气却没有夺门而出或是斥责她的缘故。于是,她谨慎地回答:“以前……我和单、单小姐有一些不愉快。”
“哦?是怎样的不愉快,又是因为什么?”应无俦淡声问道。
“当时,我和田欢倾慕殷学长的为人和学识谈吐,曾恳求单小姐代为介绍与殷学长相识,但是中间似乎出了一点小误会……而之后,在单小姐的生日party上,我们也曾请单小姐帮忙搭桥牵引,只需介绍一下即可。但之后单小姐以我和田欢为挡箭牌,自己却离开了……然后我和田欢两人,便被殷学长丢到右院去了。”唐蜜说得不无可怜,而将她们之前将单白关在女厕,自己出去借机粘腻殷罗的行径却轻描淡写地隐瞒起来。
应无俦听着,一时没说话。他知道单白是个有仇必报的性子,而能够令她如今一反性子,对她们两个本就沦落遭难的女孩下了狠手虐打……恐怕当初她们两个的态度也是很有问题的吧。
应无俦完全没想着,自己现在的思维近乎于混乱和一味偏袒了。想当初,因为恨着单白,一看到唐蜜的柔弱倔强,就一门心思地认为人家好,单白什么都是恶心肠都是坏的都是狠辣得令人无法接受的;现在倒好,听着唐蜜的话,反而去想当初唐蜜和田欢二人是不是怎么怎么对单白不好了,单白会不会有委屈也无辜!估计啊,要不是唐蜜现在的态度比较谨小慎微,若还是如单白“教导”的那样,仍在应无俦面前装柔弱,指不定应无俦还会以为,就是唐蜜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太会假装,才会明里暗里让当初的单白吃了亏!
所以说啊,这男人有时候那个脑筋是很奇怪的,特别是当对于一个女人的心理和情绪开始慢慢转变向一个诡异而不可期的方向时,这男人简直……简直与白痴无异。
应无俦是个中翘楚,这个跟谁说,那都是无可厚非的!
他一直没搭腔,唐蜜从他波澜不惊的脸色上也揣测不出什么圣意,正惴惴不安间,田欢恰好推门进来,一打眼看到唐蜜一脸惶恐的,应无俦一脸平静地坐在一旁,还以为后者是来探唐蜜这个伤员的,还以为她们真要时来运转了,连忙热切地向着应无俦迎上去,同时不忘给唐蜜使眼色,示意后者赶紧耍起柔弱讨好那一套——单白不是还认真又细致地教过唐蜜,眉头要低敛几分,眼皮要怎么抬怎么垂,眸光又是何时亮何时暗……现在不耍起来,还等何时!
田欢看着唐蜜眼角直抽抽,只觉得唐蜜是心里乐翻了天,又因着装柔弱而不敢表现出来,这个喜不自禁才弄得面部表情诡异,也没在意,自然也没接收到唐蜜对她发送的求救和阻止电波。田欢勾起甜蜜的笑容,对应无俦寒暄道:“应学长是来看蜜蜜(吐了,咋不去Shi呢!)伤势的吧……哈,看我,说的都是什么话啊,应学长之前对蜜蜜颇多关照,现在蜜蜜伤势愈合的不错,也是承了学长的情啊!要不然当时情况紧急,蜜蜜还不得被某些人给折腾得——”
“欢欢!”唐蜜一声疾呼,差点吓着侃侃而谈的田欢,还有正难得耐心听田欢大侃特侃的应无俦。见两人一个怒其不争一个眼神诡异地瞪着自己,唐蜜有些尴尬地清清嗓子,对田欢道:“欢欢,我,我有点饿,能帮我点餐吗?”
田欢瞪大了眼,“蜜蜜,我走之前你刚吃过……唔,那个,你饿了的话,我再去叫点吧……”说话根本没过大脑,不过这一次她被唐蜜挤眉弄眼到快要脸部抽筋的样子骇到,终于反应过来,应无俦现在的态度实在是悠闲耐心得太诡异了,根本不是她们能放肆的时候……可是,估计也晚了。她刚才那一席话,简直是既把唐蜜给推了出来,又在应无俦面前把单白一顿损,简直是自掘坟墓。
应无俦看了一通闹剧,自觉已经忍耐得太多了,沉住气,站起身,对两人淡声说道:“过些日子,唐蜜养好伤,我会叫人送你们出岛。以后你们不用再回来了,在家里好好待着,也保护好自己,免得日后再受伤!——到时候受了伤,可没人能那么及时送治了!”
说罢,他当即拂袖而去。只是,临出门前,他又冷冷甩下一句:
“有些人,有些事,不是自个的,就别总想着搭个不放!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德行!”
唐蜜死死瞪着坏事的田欢。老天爷,她终于知道,为毛当初单白决定要让田欢来当那个打酱油的!就因为,她田欢,还真就是个打酱油的命!
田欢兀自喜不自胜,“可以回家啦?太好了太好了,咱们终于可以永远脱离那个该死的淫窟,回家过舒坦日子了!”
唐蜜长叹一口气,浑身散了架子一般摊在床上。
应无俦话里话外的意思实在太明显了。她们以前对单白不仁,所以后来单白对她们不义,现在就算是扯平了。应无俦居中做个红脸,将她们捣腾走,免得单白到最后真的大开杀戒——他不想看她脏了手!分明就是这个意思!
可若是她们在家里还要不知好歹的,想再回头找单白什么麻烦……恐怕,到那时,她们就真的没活路了。
梦碎裂的如此之快,令唐蜜几乎失掉全身力气。右院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虽然宣告结束,可那些残酷阴影仍死死压在她心头,势必要成为她一辈子的噩梦。
应无俦最后说的那句话……分明是记鞭子,蘸着辣椒水,狠狠抽打在她尚未伤口愈合的心头。
一切因她们的贪念而起,与单白交恶,却在事后假装不知,兀自认为自己的身份远高过她,这些小事翻过就算;之后对自己收拾过的人居然还偏听偏信,她们当初,怎么就没脑子到了那种地步?
唐蜜像是一瞬间被打通任督二脉,脑子清醒极了。
过往的自己如同还珠里面的NC,总是将任何人事看得如此轻易,以为这个世界里自己就是女王,想要什么没有得不到的。可是单白那个小人物,在事实上狠狠给了她一巴掌,让她看清这个世界,这个现实,还有那些爷们心里,到底装着怎样激烈的情绪,以及对旁人的残忍冷酷。
这个世界,从来不是绕着自己转的,甚至没有任何人能够指挥得动,让它绕着谁转,离了谁就过不了。而她更应该记住,那几个人的世界,从来没有自己的位置,并不是装谁人的柔弱装得相像无比,就可以替代得了的。
唐蜜忽然想起单白这样做的用意。起初一直以为单白只是单纯对她们泄愤,而一手打造她唐蜜,却是要在应无俦身边培植眼线——可笑自己还一直心比天高,想借机一跃登天!现在,她终于明白——
原来有的时候,恨一个人,比爱一个人,还要惦念对方。
八十九话 心之盛宴
这一日,单白要出院了。
她伸了个懒腰,笑眯眯地倚着一旁床头的矮柜,看床边正襟危坐地三大美男,眼角又瞥了瞥门口囧立的三巨头,不由拍手笑道:“今天还真是个好日子啊,这学生会几大人物全员到齐,简直令小女子倍觉蓬荜生辉,激动得快要死掉——”
“阿白!”
“宝贝!!”
“骨头……女人!”
“小东西!”【此处重音】
“那个……”
六个男人齐齐不满地喊了起来,阻住她口中那个不吉利的字眼。她简直要把他们气死哟,对这种事情没半点忌讳,也不想想,她三番两次死里逃生,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经受一次次洗礼,已经远没当初那么强悍了!
单白嬉笑,住了嘴,大而清澈的眼珠滴溜溜地转了转,可爱极了。不说话,嘟着嘴望着两方男人们就那么一方堵在屋子里,一方堵在门边,囧囧有神地眼神厮杀互瞪,她就跟看耍猴戏的一样,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你们来做什么?”
宗执面色不善,陶煜千更是语气恶劣地质问。乐正骁莫测高深地坐在一旁浅笑——我只看看,我不说话。
应无俦讪讪的,却是对着单白说道:“你出院,我想来接你……”
“干吗?”陶煜千更不爽了,“你当我们摆设啊?用得着你在这猫哭耗子,做什么慈悲!”
宗执当即就黑了脸,差点冲着陶煜千的后脑直接来上一刮子。——他这二货,想说谁是猫,谁是耗子?!
应无俦脸上火辣辣的。痛苦,郁闷,纠结啊!
殷夺和殷罗趁机凑近单白身边,殷罗更是揪着单白的衣角,可怜巴巴地说:“阿白,跟我走吧!我给你弄一桌好吃的,咱们亲亲热热地——”
“谁跟亲热啊?”乐正骁坐不住了,直接以臂隔开殷罗这个危险的火药筒子,将单白拉近怀里,“你们早就跟阿白没有任何关系!离她远点!”
单白笑眯眯的,没说话,只是静静望着同样不出声却冷凝着脸的殷夺,正紧紧握住她的上臂,僵持着不让乐正骁揽走她。
乐正骁沉声说,“放手。”
殷夺抿着唇,眉头微微抖着,不说话,眼神动作却坚毅代表内心的决定。
殷罗挣扎。求?不求?还是……想尽办法带人回家,再在没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