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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身,不去理会竹台上的七彩陶罐,向宫中行去。
他想也许御龙不过是疯子口中的神话,他的师傅也好,他的师伯也罢,甚或是他已经故去的外公和父亲乃至于他的母亲,都是一些痴人说梦的疯子。
他们生活在自己的想法中,以为真的可以御龙,并且保佑这个世间的平安。
只是,这么多年以来,他在这个神话中生长,成为神话的一部分,就算明知那不过疯子的呓语,却也无法摆脱。也许他便是这神话最重要的核心。
那一天,在新妃的哭求之下,孔甲传下圣旨,“妖师七海,对朝政心存不满,影射后宫,罪不可赦。着令五马分尸!”
七海死的时候,朝歌市集中无所是事的闲人旁观了整个行刑仪式。据说七海一直面带微笑,直到身体被五匹奔驰而去的烈马拉得四分五裂,脸上的笑容也不曾有一丝收敛。
行刑的酷吏是一些最喜欢看着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官员死在自己手中的心理变态的家伙。他们的官职通常是被人所鄙夷的,也便因此,他们特别地苛刻。
在行刑以前,刑吏对七海极尽嘲讽污辱之能事。他们不停地询问:“国师,听说你会擒龙?既然你有那么大的本事,为什么不救救自己?”
七海对于这样的询问置之不理,他一直注视着皇宫的方向,想到死去的师傅、师弟和师妹,死亡是人间每天都不可若缺的重要组成部分。死去的人便这样死去了,自纷扰的世事中解脱了出来。未死的人却仍然痛苦地活着,不得不承担着一个又一个的罪孽。
他就要死去了,可是他的女儿和赵嬴子还活着。而那龙之女,也将永远存在于世间。
赵嬴子是那天晚上离开皇宫以后才知道七海已死的消息。
他感觉到灵儿有些与众不同,脸色特别地红润,甚至微笑了几次。这在平时都是不可想见的,自她入宫起,通常要数日才会轻轻笑一下。
孔甲最想看到的便是她的笑容,每天变着法子,想要引她一笑。
那一天,孔甲与灵儿嬉戏了许久,宫中的歌舞与酒宴也换了数次。灵儿忽然笑望向他:“赵侍卫还没有出宫吗?”
他怔了一下,他一向是等到孔甲与灵儿睡下以后才会离开皇宫。
灵儿微笑道:“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你还是早点回家吧!你的夫人一定在家中等你。”
赵嬴子的眼皮轻轻跳了一下,心里略感不安。他躬身行礼,退出贵妃的寝宫。
走出很远,仍然感觉到灵儿注视着他的目光,如此清冷,更胜冬日的寒风。
他想,她又想做些什么?
回到养龙居,看见全身缟素的飞烟。
飞烟脸上没有泪痕,只是目光有些呆滞。七海的尸体被人送来,虽然勉强拼凑,却仍然一塌糊涂。
他头脑一阵晕眩,险些将晚饭吐了出来。
这似在每个人意料之内,师门只是淡淡地看了七海一眼,便回到自己的房间,将房门紧闭。
飞烟亦略无多言,着人买了棺木,便草草地将七海放入棺中。
盖棺之时,她向着棺内熟视良久,才轻声说:“你可知父亲是因何而死?”
他摇头,又点头。
他知道这必是出自灵儿的授意,他也知灵儿是想令他恨她。只是他却不知这一切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似乎所有的是是非非都是无中生有的,生命的最初,当她母亲生下他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以后会上演的这一场纷纷扰扰的闹剧。
闹剧还将继续,而他也无从逃避,不得不尽心尽力地将这戏演完。
飞烟在棺前坐了下来,“自我有记忆时起,我就知道你的名字。父亲说,你将来会成为我的夫婿。为了这个原因,我一直在几千遍几百遍地设想着你的相貌,你应该是什么样的人,将会在怎样的情况下与我相见。设想的次数太多,便与事实越来越远。其实你和我想象的不同,却又好像很一致。只是有一点我从来没有想到过,那就是你从来不曾喜欢过我。”
她将脸埋在自己的双手之间,“虽然如此,我却仍然固执地幻想,也许有朝一日,你会慢慢地想到我,把我当成你的妻子。有时我以为这一天近在咫尺,有时我又以为即便是天荒地老这一天也不会到来。”
她慢慢地说:“若不是我的父亲,我不会为了一个宿命而活。现在他也死去了,其实你大可以不必再勉强自己和我在一起。”
赵嬴子默然无语,他的目光落在飞烟的双肩上。她的肩膀很瘦弱,纤纤秀秀的,但他知道这双肩膀的主人却是比他还要坚强的女子。
他终于迟疑着伸出手,揽住她的肩头。
飞烟抬起头,脸上毕竟充满了泪水。他揩去她的眼泪,“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是我的妻子。这件事情,不会改变的。”
飞烟喜极,投入他的怀中。他抱起她,却感觉到自己的心正在一点一点地破碎。他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再逃避,过去的日子也许他一直有一个梦想,现在是梦想正式破灭的时候。
他解开飞烟的衣袂,使她成为他的女人。这是他早该做的,但却一直拖到了现在。
然后他离开沉沉睡去的妻子,向皇宫走去。
是月圆的夜晚,雪后的枯枝向天竖立,一两只寒鸦在枝上瑟瑟发抖。据说有乌鸦的地方就有死亡,它们以尸体为生,何处有死亡的消息,便会有乌鸦闻风而至,因而乌鸦是报告死亡的飞鸟。
赵嬴子孩子气地从地上抓了一把雪捏成雪球,向枝上掷去。乌鸦被惊得飞了起来,发出凄苍的鸣叫声。但过不片刻,又落回枝头。
赵嬴子想如果再没有死亡该有多好?
所谓之使命感,或者就是在此时产生的。当人开始感觉到悲伤之时,便期望着悲伤不再出现,也因而愿意为了阻止悲伤而去做一些本与自己漠不相关的事情。
他进入皇宫之时,看守宫门的侍卫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人阻止他,不知这是出自灵儿的授意还是出于其它的原因。
他坦坦然自宫中穿行,宫人们都入睡了,白日人来人往的庭院小径如今空空如也。远远近近的飞檐远远近近地次第错落,距离在暗夜之中显得比白日更难估算。
他看见倚栏而坐的灵儿,她必是知道他会回来,特地在此等待他。
他不由驻步,远远地看了一会儿。
白雪之下是点点梅花,梅花之外,是身着淡然白衣的灵儿。
她在夜间洗尽铅华,只一袭素衣翩然,美得让人不忍卒睹。赵嬴子想,他之所以无法放下灵儿,是因为她的美丽吗?
他怔怔地想,却终于没有答案。
他向着灵儿走去,迷蒙地想着心事。他只是任性负气而来,但他到底要如何对待她?
“你回来了?”灵儿的语声在冰雪的庭院里也如同是一颗颗的冰晶,落在人的耳中,刺得耳膜隐隐生痛。
他点头,并不问她如何能够知道他会回来。
两人默然对视,良久,他才道:“你明知我最恨你伤人。”
灵儿笑笑,“如此,你会否一世都记住我?”
他咬牙,就算不如此,难道我会忘记你吗?他伸手捏住她的手腕:“跟我走!”
她被动地起身:“去哪里?”
他冷笑:“哪里都好,我只是不能让你再留在宫中。”
她讪笑:“如果当时你愿意带我走,我根本就不会进宫。”
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道:“我不会带你走,飞烟是我的妻子,我这一生都只会有一个妻子。而你,不过是我的妹妹。”
她脸色惨变,顷刻被这句话击倒。她再怎样不甘,再怎样任性地想要改变命运,却也无法改变她是他妹妹的事实。
他拉着她转身向宫外行去,她任由他拉着,想到她曾如此渴望跟着他走,他却选择了另一个女子。现在他却又要带她走,并非是因他终于确知自己的心意,而是不欲她再次左右孔甲。
周遭的宫人早已经被她屏退,但这里到底是皇宫内苑,只要她大声呼喊,便会有成群的侍卫和宫人蜂拥而至,连熟睡的孔甲也会被惊醒,到时赵嬴子会是怎样的下场?
无需她开口,愤怒的孔甲就会杀死他。也许不杀他吧!将他发配到遥远的边疆。或者充入内庭做一名内臣。
无论哪一种结果都好,赵嬴子会因他所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她略有些痴迷地想着,却终于不发一言。
在离开皇宫之时,赵嬴子略遇到了些阻碍,但他轻易便击溃了那些并不太认真抵抗的侍卫。
他找来一匹马,带着灵儿上马而去。
他知道他不能带灵儿回养龙居,这会给留在养龙居中的人招来杀身之祸。而且他也不愿带灵儿回养龙居,他不知如何让飞烟面对灵儿。
他思索着应该将灵儿安置于何处,杀死她是最简单快捷的解决方法。七海未死以前曾经说过,灵儿会是为祸人间的妖孽。他本来不相信,现在却逐渐明白了预言的可怕之处。
所谓之预言,虽然明知会发生,却无论如何努力,都不能改变。若轻易便可改变结果的,又怎能被称为准确的预言?
他思索良久,只想起灵儿曾经住过的山谷。
也许金龙也同样感觉到灵儿的命运,才将她幽禁在山谷之中。
他带她回到谷中,虽然已经降下大雪,但谷中却有奇异的地热。外面白雪皑皑,山谷之中却仍然繁花似锦。
他一眼看见那石屋。他曾经因那石屋而感觉到灵儿的寂寞与悲伤。他知他要做出一个定会让灵儿恨他终身的决定,但他只能如此。
他将灵儿带入石屋之内,在外面将石屋的门封住。
灵儿在屋内大声呼喊:“为何要把我关在这里?放我出去。”
赵嬴子置若罔闻,自山谷间搬来一块块大石,将石屋的入门一点一点地堆满。如此这般,灵儿便再难以离开。
他不知灵儿是否会死在里面,他想也许会吧!虽然灵儿是龙之女,在许多方面都只象是个普通的女子。
若是她一直不进饮食,大概就会死吧!
他怔怔地想,倚着大石坐了下来。石后仍然传来灵儿不甘的呼唤声:“若你想杀我,为何不亲自动手?放我出去,我不想再被关起来。”
呼声渐弱,灵儿似乎低声地哭泣。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的白云,一只山鹰寂寞地在天空翱翔。他听说山鹰的眼是最锐利的,虽然在比白云更高的地方,却可以清楚地看见世间万物。
在鹰的眼中,他是一个濒死的可疑生物。
他说:“你知道我无法动手杀你,若是你不死,你就一直留在里面吧!”
我会陪你,我知道我会死,因为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
再过些时日,我便会死在山谷之中,连尸体都成为鹰口中的食物。可是我却会一直陪着你,无论生死都不会与你分离。
他并不知道他是太任性了,有许多决定,做出以后,就无法后悔。当他知道时,一切都已太迟。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你们这是侵犯人权,不可以这样关着我!快放我出去!”
“巫龙儿,你那个侵犯人权是哪里来的?”音乐老师毫不客气地用教鞭敲着我的头。
我打了个哈欠,没精打采地回答:“被人强行关起来,那不就是侵犯人权吗?”
音乐老师笑咪咪地问:“请问你,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年代有人权这个词吗?虽然说你演得很不错,感情也很到位,但不要无中生有地自创台词好不好?”
我叹了口气,也毫不客气地回答:“老师,你也太老土了吧?现在哪里还有人演梁山伯与祝英台这种老掉牙的剧目,要演也演罗朱!被全校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