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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向之听了微笑道:“好,你若不嫌委曲那就好。一元是个秀才,我也不能太委曲了你,刘雅,你带一元去咱们的大生号书铺认认门儿,给何掌柜的介绍一下,就叫一元在那儿做个帐房吧。一元,你好好干,要是表现出色,以后老夫就调你到总号做事。”
徐焕在一旁听了又惊又喜,连连道谢。要知道帐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干的,一般来说,一家店铺的帐房,莫不是从打杂跑腿的小伙计一步步地培养起来,到最后不但业务娴熟,而且要知根知底,对本家忠心耿耿,这才能让他担任帐房的。
如今刘老爷直接就给王一元安排了个帐房的差使,这固然是因为他有功名在身,不能不高看一眼,也未尝不是看在他徐焕的面子上。王一元也是连连道谢,随后便辞了刘老爷,由他的书童刘雅给送去书铺了。
这位刘向之刘老爷,是济南城里有名的良绅,他只有一个独子,就是曾与夏浔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刘玉玦刘公子。
刘家有地,但是主要收入却是经商。一般我们的看法,明朝既然抑商,那么商业在明朝必然不发达。其实不然,明朝的工商业都很发达,朱元璋治理天下三十年,到了朱棣的时候,七下南洋、六征蒙古,修永乐大典、迁都北京、疏通大运河,数伐安南,建造长城,花钱如流水,其工程之浩大,比当年隋炀帝时有过之而无不及,为什么国家经济不但没有被拖垮,反而出现了洪武、永乐、仁宣之治?
因为后人在史书中津津有味大书特书的只是朱元璋怎么屡兴大狱杀了许多官员、只是大书特书朱棣占领南京之后如何残酷地对付他列出来的战犯及其家人,对他们在军事、政治上的卓越功绩一笔代过,对他们在经济上的治理成果更是完全无视。
实际上朱元璋这个农民出身的皇帝,抓政治、抓经济很有一手。在宋朝的时候,手工业还是以官营为主的,到了明朝一建立,朱元璋就开始大举私营化,除了盐业、茶业等几项关乎国家经济命脉的重要资源必须掌握在朝廷手中,许多产业都转为了民营。
洪武十八年罢官铁冶,开放民营,除了金银这两样贵金属,允许民间开采。洪武二十六年,煤矿也允许民营开采,丝织方面,明初官营手工业还算是最兴盛的时期,就已被民营丝织远远抛在后面。
这些举措极大的调动了百姓经营的积极性,到了此时,无论是铁,造船,建筑等重工业,还是丝绸,纺织,瓷器,印刷等轻工业,明朝都已遥遥领先于整个世界。工业兴起,商业自然发达,商人的政治地位虽不高,但是却掌握了大量的社会财富。
而且,朱元璋农业税收的不高,商业税更是低得形同免税,明初工商业因此迅速焕发了勃勃生机。三十年前,灾民流离失所,土地兼并严重,全国的农业基础因为战乱已基本崩溃,工业更是荡然无存,繁荣的扬州城只剩下三十七户人家,三十年后,朱元璋在这片废墟上重建了一个庞大的帝国。
三十年,刘家也从一个小油盐铺子,发展成了济南府有名的大富绅,只是刘老爷万万没有想到,这一番引狼入室,却给他的家带来了一场危机……
第一部 杀青州 第174章 难兄难弟
第174章 难兄难弟
绝情师太当然不可能把她祖父拒绝与杨旭联姻的真正原因告诉他,但是也很明确地向他透露了彭家长辈们的意思:“彭家的女儿,绝不会与他结亲”。彭家根本不想考虑他,即使他和彭梓祺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夏浔这才感觉情形严重。
好在有绝情师太这个传话筒,他知道梓祺在彭家并未受到什么虐待,好吃好喝的,除了失去自由。夏浔便请绝情师太捎话给梓祺,让她安心等待,自己无论如何,一定想办法解决来自于彭家长辈的阻力,接她过门儿。
绝情师太是知道真正原因的,由于夏浔的锦衣卫身份,即便是她,也不敢再鼓励侄女儿与夏浔在一起,一个不慎,这可是关乎彭家满门的大事啊。她欲言有止地叹了口气,终于点点头,返身离去。
夏浔被她怜悯而同情的目光看得好生郁闷,他想不通,如果是纳梓祺作妾,彭家碍于面子坚决不肯答应,或还有情可原,自己分明已表态娶她为妻了,彭家怎么就不肯答应?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前任杨旭在青州落下的花花名声?
若是为此,未尝不能。嫁人是一辈子的事,勾搭孙家母女二人,这可是极无耻的品性了,谁家父母舍得将女儿嫁与这样男人。纵然二人有了夫妻之实,可明朝礼教虽严,官府也倡导守节,毕竟从一而终属于少数,否则又何须官府大力倡导?
那明人所写的《三言两拍》中,蒋兴哥的媳妇三巧儿偷人被休,羞愤难当想要上吊自尽,她那母亲是怎样劝的?只说:“你好短见二十多岁的人,一朵花还没有开足,怎做这没下梢的事?莫说你丈夫还有回心转意的日子,便真个休了,恁般容貌,怕投人要你?少不得别选良姻,图个下半世受用。你且放心过日子去,休得愁闷。”
可知明人表彰提倡节妇烈妇,但民间对于再嫁之事却是相当的宽容。彭梓祺虽已与他有了夫妻之实,恐怕在彭家长辈眼中,哪怕女儿失贞,须降低了条件择婿,给她寻个本份丈夫也好过嫁与杨旭这混帐子,可这臭名偏又是他无法辩解的。
夏浔只道彭家坚决不肯允婚的症结就在于此,苦思冥想却无良策。将养了两日,脸上青肿未退,好歹行动无碍,夏浔便又去了一趟彭家庄,想再探探风声。
彭家兄弟听说他来,立即杀奔出来,夏浔这回可不会傻等着挨揍了,立即上马飞奔,逃回城来。眼见有彭家那些傻大三粗的护花使者在,他连彭家长辈的面都见不着,如此下去不是办法,夏浔便想去找找那位绝情师太,也许通过她可以绕过彭家兄弟,直接与彭老庄主对话。
可绝情师太上次来,并未说她在何处出家,夏浔只好又跑了一趟青州府衙,那时出家人都有相关的部门管理,度谍可不是随便发的。夏浔到了知府衙门,查到了绝情师太的地址,少不得与赵推官等故人还得喝茶闲聊一番,至于那脸上淤青,也随便找了借口搪塞过去。
好不容易答对完了,天色也已晚了,此时出城去那庵堂有所不便,夏浔只得赶回驿馆。刚到驿馆,一个驿卒便迎上来,说道:“杨大人,济南府来了一位差官,有要紧的公事,等您多时了。”
夏浔很是意外,连忙赶到会客厅中,那正捧着凉茶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的公差见他进来,连忙摞下茶杯站了起来,向他见礼。
夏浔一看这人,却是从应天府一路随他们过来的一个都察院的差役,经常随在黄大人身边听候使唤的,想来不是心腹也是极亲近的人,隐约记得他是姓牧的。
这人一通报身份,果然是姓牧的:“卑职牧子枫,参见采访使大人。咦?大人脸上这是……”
夏浔道:“哦,不小心……撞了。你起来吧,你从济南急急赶来,有什么事?”
牧子枫道:“山东提刑按察司经人举告,抓获了大批白莲教匪,教首牛不野现仍在通缉之中,巡按使大人和采访使大人此来山东,主要职责便是督察缉匪事,因此,提刑按察使曹大人请采访使大人马上回济南,采与审理、缉捕。”
夏浔微微一蹙眉,不悦地道:“巡按御使黄大人,不是正在济南吗?”
牧子枫神情有些尴尬,低声道:“黄大人……病了……”
“病了?”
夏浔诧异地道:“我离开济南时,黄大人还好好的,这才几天功夫,怎么就病了?”
牧子枫吱吱唔唔地道:“黄大人他……他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又经一路劳顿,所以……偶染风寒……”
夏浔见他神色慌乱,心头疑云大起,立即把桌子一拍,厉声喝道:“胡说八道,七八月天气,染的什么风寒?黄大人代天巡狩,身负要任。黄大人若生了病,本官就得负起北巡全责,对黄大人的安危自然也要负责。你吞吞吐吐,到底有何隐瞒,若有事端,你吃罪得起么?”
黄真为人木讷,在都察院又不是什么得意的人物,平时也没拢住几个人为他听用。这牧子枫也只是见黄真大人成了这趟出巡的主使,有意巴结他,想着大人吃肉他喝汤,跟着捞些好处,哪有什么忠心可言。
一见夏浔发怒,牧子枫不禁慌了,连忙卟通跪倒,叩头请罪道:“大人恕罪,大人恕罪,非是小人有意隐瞒,实在是……实在是……黄大人这病……,有些难以启齿……”
他这一说,夏浔更想知道了,便沉着脸道:“此处只有你我,再无旁人,但说无妨。出得你口,入得我耳,本官不会说与旁人知道的。”
“是……”
牧子枫犹豫了一下,讪讪地道:“黄大人他……他……脱了阳……”
夏浔没听清楚,愕然道:“偷了羊?偷羊做甚么?黄大人堂堂巡按御使,会去偷羊?荒唐”
牧子枫苦着脸道:“大人,不是偷羊,是……是……是脱阳……”
“啊?”夏浔一听,也不由得呆若木鸡。
惊了半晌,夏浔才道:“咳……,这事儿,还有旁人知道吗?”
牧子枫表情古怪,也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大人啊,您想,这事儿……瞒得了人吗?只不过……知道的人都装不知道,反正没人点破就是了。”
夏浔连连点头道:“对对对,就说着了风寒,就是着了风寒,你那嘴,千万把紧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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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南驿馆,黄真黄御使老脸腊黄,精神萎靡地蜷缩在床上,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
七月天,已经很是燥热了,知了在窗外的大树上没完没了的嘶鸣,叫得人昏昏欲睡,旁人都着单衣还满头大汗,可黄御使身上还盖着厚厚的棉被呢。
一个驿卒给他端上药来,黄御使颤巍巍地伸出嘴去,就着他的手一口口地喝着,喝完了药便往枕上一躺,半死不活的倒气儿,药汁儿淋到了他的胡须上,一向爱洁的黄御使也顾不上擦了,他也是实在没力气擦了。
黄御使一直是个穷京官儿,没有外捞儿,所以空有花花心思,也只能守着拙妻本份度日。不过那些同僚每次出巡回来,同僚间难免会讲起自己去过哪些地方,受过什么礼遇,眉飞色舞之际,也不免讲讲哪儿的姑娘温柔,哪儿的姑娘火辣。
黄御使是个与世无争的主儿,尽管他是想争也没得争,总之,与人无害就是了。所以没人把他当成竞争对手,也不会猜忌于他,因此这些话不怎么背着他,他在旁边总能听到些让他想入非非的艳事轶闻。
比如这次济南官员款待他时,他故意高声赞扬那位踩画球儿的薛若冉薛姑娘,就是他从同僚那儿学来的机巧,那是在告诉接待他的人:“我看上她了。”对方心领神会,回头自然会为他安排。
这位老兄好不容易有了出外差的机会,在京里的时候特意买了几副虎狼之药,就盼着这趟出来能痛快一回。结果,头一晚因为夏浔坐怀不乱,赶走了令人垂涎的紫衣姑娘,黄御使也不得不正经一回,忍痛把若冉姑娘给送了回去。第二天夏浔离开了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