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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玉广瞪他一眼道:“没出息,等店铺到手,三两天不就挣出利息了?现在上门,你找谁要去?你没看老杨家现在个个都跟火德星君似的?就差鼻孔冒烟了,现在闯进去办交割,那不是找死吗?”
他把钱往江之卿怀里一塞,打个哈欠,懒洋洋地道:“乏了,昨儿这一宿,折腾得我呀,嘿嘿……,不过那飘飘欲仙的滋味儿……真他娘的快活呀……”
曹玉广舔舔嘴唇,意犹未尽地道:“走,回去好好睡上一觉,今晚我再光顾‘镜花水榭’,我现在是食髓知味啦,哈哈……”
江之卿托着俩门牙,含着一口血,怀里挟着一捆钱,苦丧着脸跟他那倒霉大表哥走开了,两个人刚走,又有一男一女急匆匆跑来,男的十八九岁,脸上尚存一丝稚气,女的明眸皓齿,娇靥如花。
两个人跑到大门口儿,也顾不得看看旁边墙上贴的什么,便使劲扣响了门环,门子赶来迎门,刚一开门,那年轻人便急匆匆地问道:“杨旭公子可在家么?”
老门子应道:“少爷出门去了,公子有什么事?”
“出门去了?”
那公子顿足道:“我有要紧事,这个……肖管事可在么,见见他也成,他认得我的。”
门子看看这对男女的穿着打扮,忙进去送信儿了,一会儿功夫肖管事急匆匆赶来,他还以为是有了小荻的消息,一听二人来意,不由大失所望。
原来,这对男女就是崔元烈和朱善碧。两人情窦初开,彼此有了情意,很快就打得火热,结果被朱大人听到了些风声,把女儿唤来一问,得知对方不过是个乡绅之子,小小生员,顿时就不乐意了。这样的人家怎么配得上他朱大人?
崔家与皇帝有恩的这层渊源,崔元烈并没有告诉朱小姐,本来就是嘛,皇帝感你的恩,是皇帝的事,你要是自己不识相,走哪儿张扬到哪儿,说皇帝当初落魄,受过你家的周济,那就太不上道儿了,这正是崔家一向很低调的主因。
再说这种恩情,也就限于皇帝对崔家老爷子崔迪的感激之情,一旦老人去世,皇上所赐之物、皇帝给予崔家的殊荣,也不过就是一段光荣历史罢了,不可能依仗持久,皇帝的这份恩宠,并不能为崔家的子侄带来什么,朱元璋可不会因为感念崔老爷子的恩德,就滥施权力给他来个鸡犬升天。所以崔元烈不想在心爱的姑娘面前卖弄这些事情。
朱大人这一出面干涉,正与崔元烈你侬我侬,情深意重的朱大小姐如何忍得,她偷偷溜出府来与心上人商议对策,不想却被父亲派来监视她的人发现,回去告诉了朱大人,朱善碧的两个哥哥马上带了一大票家丁护院跑来抓人,二人见势不妙立即逃走,可是到了城门口却发现早有朱家的人守在那儿,无奈之下,崔元烈想起了好友杨旭,便来向他求助了。
肖管事正心系女儿,也无心去听他到底有什么事情求助,崔元烈曾经登门拜访过,少爷当时不在,后来听说后曾吩咐过他,说这位崔公子乃是交情极好的朋友,他若再次登门,一定要好好款待,如今听他说只是要暂借府中住上两日,避什么风头,便一口答应下来,吩咐翠云把两个人带去厢房,其他的事等少爷回来再说。
杨府门外有个小丫环远远地缀着崔元烈、朱善碧二人,见他二人进了杨府许久不再出来,歪着头想想,便转身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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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浔急匆匆地赶到孙府,就见孙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孙府家人进进出出十分忙碌,夏浔纳罕不已,走进药堂对那掌柜的说道:“老掌柜,杨某想见见庚员外,还请代为通传一下。”
“哎哟,是杨公子来了。”
老掌柜的一见是他,忙从柜台后面走出来,陪着笑道:“实在抱歉,今儿怕是不太方便,我们孙家今天娶媳妇,亲家都来了,正在签订婚书呢。”
夏浔一脸茫然:“娶媳妇儿?孙家就只有一个女儿,娶的什么儿媳妇?”
原来今天正是孙雪莲为女儿妙弋订婚之期。因为孙家是招赘上门,所以礼同娶媳,一般的家庭不会为此大事铺张,等到成亲之日,新郎倌儿登门成亲就行。但是也有家境富裕的人家,不想少了礼仪,因此会让女婿到府上居住,如同儿子一般,却把自己的亲生女儿送到亲戚家去住,当成媳妇儿。
然后纳吉问彩,六礼不缺,一切比照给儿子娶媳妇儿办理,到了婚娶吉期,照样有花轿到亲戚家去迎亲,照样担嫁妆和鼓乐伴行,家中照样安排等新人的队列,照古例踢轿门、请出轿、牵新人上厅堂行交拜礼,同样鼓乐喧天炮声震地,大宴亲友和宾客,用热闹的场面把入赘形式加以掩盖,使男子堂而皇之地娶亲,女儿照样坐花轿“出嫁”做新娘。
只不过这也就是个形式,并不能改变男方地位,成亲之后,男方的名字要写入女方族谱,并且改跟女方姓氏。一般的姑爷子到了娘家,那是客人,要隆重接待的,入赘的女婿就没地位了,他的娘子若是宠他还罢了,若是不然,叫他滚去睡门房,他也得受着,娘子若有兄弟姐妹,大抵如同公公婆婆、大姑子小姑子欺侮媳妇儿一般,排挤冷落也属寻常。
孙家是有钱的人家,自然不想女儿成亲这样的大事平平淡淡地过去。同时孙雪莲也想避免女儿再与杨旭有所往来坏了名声,所以上次孙妙弋从玉皇庙回来不久,孙雪莲就以成亲为由,把她送到表姑家去住,把上门女婿招到家来,直到今天才把女儿接回来。
今天,正是孙妙弋和上门女婿杜天伟换婚贴的好日子。
第一部 杀青州 第065章 问心
第065章 问心
若是孙家不想大操大办,今天就无需把男方父母请上门了,给他家一笔钱后,直接写定契书,如同买了个男人回来也就是了。
“小子无能,更姓改名”,入赘的男子社会地位低下,被人视为下溅,尤其是富贵人家最为轻视之,男方父母的地位就更加可想而知了,根本不被当作亲家公、亲家母的,大多是从此不相往来。
可是因为孙雪莲想把女儿的婚事办得风光一些,所以各种成亲的礼仪都奉行无误,双方父母、三媒六证,全都一丝不苟,因此今天破例把男方的亲生父母也唤了来,在孙府签订婚约。
孙家的上门女婿叫杜天伟,名字很大,却是小门小户出身,家里有兄弟四个,他最小,很老实的一个孩子,只比孙妙弋大了一岁,看他站在长辈们面前那副木讷腼腆的样子,恐怕婚后比他的前辈庚员外的处境也好不到哪儿去。
招赘文书是现成的格式,那媒人笔走龙蛇,匆匆写就:“立入赘合同文书人杜多利,系青州府博山县上马石村住人,其四子天伟,年方二十岁,无有娶过,今因请媒中证入赘青州孙家,乃究为夫,婚配成人,以抵为子,接受礼钱三十贯整。
杜家天伟,自入赘之日起,一入永入,一赘永赘,永为孙氏之子。此后管业入藉,挡差应遣,改名换姓,生不归宗,死不归祖,入笈担差,听伊教育,孝养父母,合好妻子,如若不遵,东逃西走,饮酒滋事,赌赙嫖遥,延时误工,皆受孙家惩治。
倘有亲族内外人等异言翻悔,有其父杜多利一律承担,罚银入官,听凭制裁。此系尔彼情愿,恐后无凭,立此人赘合同文书为据”。
这一纸类似于卖身契的婚书写罢,媒人签字,又含笑递于本坊里正萧暮雨,萧暮雨提起笔来写上“某年月日,主婚人萧暮雨”,又递与杜多利夫妇,等到杜氏夫妇和孙雪莲、庚薪夫妇签罢,就是两位当事人签字画押了。
照理说,新娘新郎这时还不得见面,婚书写罢应该各自送到他们所在的房间亲笔签字画押,可这儿就是孙家,孙妙弋又是自幼娇纵,她肯听话嫁人孙雪莲就谢天谢地了,这些小节上又哪会逆她,因此她也在场。
看着这个叫杜天伟的木讷后生畏畏缩缩,既不天也不伟,与心中那个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杨大少爷一比,当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孙妙弋是越比越泄气,直把他作了粪土一般,哪里还给他好脸色看了。
孙妙弋面沉似水,匆匆挥笔也就,也不递与自己未来的丈夫,把笔往桌上狠狠一掼,便拂袖起身道:“表姑,咱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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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浔向生春堂药铺的老掌柜告辞出来,站在街头心中茫然,一时踟蹰不前。
旁边两个闲汉站在那儿说话,其中一人道:“嘿,又他娘的是个卖大灯的,是哪儿人呐,听说是博山县人氏?”
这“卖大灯的”是民间百姓嘲讽入赘女婿的一种称呼,因为古人逢年过节,喜庆佳期,都会在门前挂盏灯笼,写上自家的姓氏,可入赘女婿连姓儿都跟了女方,哪有资格在灯上写自己祖宗的姓氏,只能写女家的姓氏,所以即便是穷汉,自觉也比他们这种男人有骨气,便讥讽他们为“卖大灯”的,意思是卖了祖宗。
另一个懒洋洋地道:“还成啦,孙家有钱,孙小姐又生得千娇百媚,要不是这上门女婿不好听,让祖宗蒙羞,也容易受气,我都要上赶着去了。这姓曹的再不济,上的也是个黄花闺女呀,不比老庚那个接脚夫强?”
头一个闲汉便吃吃地笑起来:“说的是呢,接脚夫兼卖大灯的,还他娘在老子面前摆谱充员外,我呸,你是不知道,上一回他人五人六地在我面前过去,我瞧他那德性不顺眼,马上高喊了一句:‘孙员外,好久不见呐’当着他老子的面叫的,臊得这爷俩儿都胀红了脸皮,偏就屁也放不得一个,老子叫错了么?哈哈……”
两个人得意洋洋地说笑着走远了,夏浔听得暗暗摇头,就在这时,孙妙弋怒气冲冲地从府里面走出来,正要走向骡车,忽地看见夏浔,登时喜极忘形,高声叫道:“杨公子”
夏浔一转身,就见孙妙弋提着裙裾兴冲冲地跑过来,激动的小脸绯红,那双大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他,低声道:“你……你是来找我的么?”
夏浔望着姑娘那双深情的眼睛,只能吱唔道:“唔,是啊,你……”
“还不是我娘,不知发了什么疯,非逼我现在就嫁”
孙妙弋说完,那双眼睛火辣辣地看着夏浔,柔声道:“不过没关系,有出息的男人谁肯入赘?那个废物我方才见过了,哼他敢管我才怪人家……人家以后还能和文轩哥哥常常相会的,只是最近……一直住在表姑家里,实在不太方便。”
夏浔听的头皮发麻,随口应道:“你现在住在表姑家里?”
“是啊”
孙妙弋有些不安地低下了头:“对不起,文轩哥哥,你吩咐我看着黎叔和庚薪的,因为我刚一回府,就被娘打发到了表姑家里,所以也没做成。现在那个入赘我家的废物又住到了府上,娘说是为了给我风风光光的操办婚事,让我坐一回婚轿,披一回嫁裳。可人家……人家宁愿与文轩哥哥在那四下无人的寺庙天井里幽会,也不愿意要与那呆头鹅的风光。”
“妙弋……”
夏浔对这位痴情的姑娘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说少了她难免伤心,说多了岂不是让她越陷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