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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呐声声,欢天喜地,孙府内外,一片欢腾。
贺客们云集孙府,府外的流水长席,也挤满了街坊四邻,整个孙府披红挂彩,喜庆非常,就连家丁侍婢们也都换了新衣裳。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孙雪莲和庚薪都是一身盛装,分左右坐在主位上,受女儿、女婿下拜,看着披着红盖头的女儿盈盈拜下去,孙雪莲眼中漾起了晶莹的泪花儿,她轻轻侧头,拭去眼角欣喜的泪花,目光不期然地落在自己的丈夫身上。
庚薪身上穿着簇新的员外袍,员外帽下露出的鬓角是花白的头发,孙雪莲忽然想起了自己与他拜堂成亲的那一天,那一天仿佛已经过去很久了,又仿佛就在昨天。不知不觉间,那个风华正茂的书生,已是年过半百的中年人了。
孙雪莲冰封的心灵深处,轻轻地融化了些甚么,“唉他虽不是一个可心可意的夫君,可是这么多年在我家,也算是作牛作马任劳任怨了。我亏待了他,把一腔真情托付在那个无行浪子身上,换来的又是什么呢?如今我都做了岳母,该收心了,以后……和他好好的过日子吧,一心一意地守着我们自己的家……”
庚员外感觉到了妻子的凝视,不由扭过头来,孙雪莲对他温柔一笑,这难得地一笑,倒把庚薪一惊,他赶紧扭回头去,生怕被她看出什么端倪。
“夫妻交拜,送入洞房……”
彭梓祺抱臂站在墙角,看着那交拜夫妻之礼的一对新婚夫妇,一脸若有所思,夏浔则翘着脚寻找着安立桐。
前晚,府中有人潜入,把他的腰牌盗走了。夏浔着实地吃了一惊,那枚牌子他曾经想过要毁去,但是这种东西一旦用得好,有时候会起大作用。青州地面是齐王的势力范围,一块齐王府的腰牌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就是放眼天下,各地官府、各地藩王,也不会轻易得罪一位王爷。
现在来自锦衣卫的威胁虽然小了,却不能说没有,未虑胜、先虑败,这种生死攸关的事,一定得准备后路,而这块腰牌说不定在他逃难路上就是救命的法宝,所以他把腰牌收藏了起来,想不到……,幸好,那夜行人本身也是见不得光的,更不知道他得到腰牌的前后经过,暂时还不致对他造成什么影响,相对来说,眼下还是安抚那位锦衣校尉安立桐最为急切。
安立桐打扮一新,正躲在人堆里,一双眼睛飘飘忽忽的,像只受惊的兔子似的,不时惊惧地瞟他一眼。夏浔看到安立桐,忙对彭梓祺耳语几句,便想挤过去见他,安胖子一见他的动作,马上扭动肥硕的身躯,躲得离他更远,再不然就跑去扯住几个熟人东拉西扯,就是不和夏浔照面,弄得夏浔哭笑不得。
“罢了,这里人多眼杂,他就算肯与我说话,也不方便说什么,何况这胖子畏我如蛇蝎,看来直接找他说话是不成了。”
夏浔摸摸口袋,面露得意之色:“幸亏我早有准备,带了西门庆送我的安眠药,等喜事办的差不多了,我就敬他一杯药酒,旁人都知道他是我的好友,等他呼呼大睡,我便假意送他回府,再找个地方弄醒了他,好好聊聊不迟。”
黎大隐也穿着新衣新帽,在大厅中张罗着请各位客人就坐,但他那双阴沉沉的眼睛,却一直盯着夏浔,好象看着一个死人。
“各位请坐,请坐,今日小女完婚,承蒙各位亲朋好友前来祝贺,我夫妻二人十分感谢啊,各位今天一定要喝个痛快,不醉无归才成,呵呵……”
庚薪站起来,热情地招呼客人,众人纷纷就坐,夏浔本想挤去与安胖子一桌,不想安胖子早挤到一桌坐满了人的桌旁,愣拉了张椅子挤进去,夏浔只好作罢,等着一会儿再找机会。
庚薪夫妇带着新郎倌逐桌道谢,频频敬酒,一时间杯筹交错,喜宴进入了高潮。酒宴是过了晌才开了,这顿酒一直吃到傍晚,庚薪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借口内急,悄悄地离开了客厅。
他去厨下吩咐了一声,一会儿功夫,准备送往新房的美酒和菜肴就准备好了。庚薪亲眼看着老妈子用托盘把那壶毒酒和几道小菜送进了新房,这才提了壶酒,放心地赶回前厅。
他要与夫人、女婿逐桌敬酒,酒干了自然要续上,也许哪个客人恰好杯中无酒……,管他呢,多一个人死掉,岂不是更加的自然、更加的叫人摸不着头脑吗?
庚薪脸上露出魔鬼般微笑:“除了爹,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管他们去死”
第一部 杀青州 第073章 酒里乾坤大
第073章 酒里乾坤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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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员外如坐针毡,刘府办喜事他不能不来,可他又担心会遇见夏浔。他本来是绝对不相信夏浔会是杀死十三郎和冯总旗的凶手的,可刘旭之死又是怎么回事?刘旭绑架肖荻的原因他能猜出来,然而夏浔若是能为此而毫无顾忌地把刘旭干掉,那么他有没有可能同样作掉十三郎和冯总旗?如果这三个人真的都是夏浔干掉的,那么剩下他……夏浔会放过他吗?
这些天来,安员外大门不敢出,二门不敢迈,本来在他眼中根本不值一提的夏浔,实然被他想像成了神通广大的妖怪,他不知道夏浔什么时候就会冒出来,手中提着一把刀,他连晚上睡觉都要一宿换好几个地方。
方才他看到夏浔了,夏浔一直想往他身边凑,虽然他不相信夏浔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害他,可他就是害怕,有种毛骨怵然的感觉。满桌宾客杯筹交错,笑语欢声,唯独安员外食不知味。
“此地不能久耽,我得赶紧走”
眼见旁边一个人起身入厕,安员外马上跟着站了起来,想借尿遁逃之夭夭,他立起身,一扭头,不由惊得一跳,就见夏浔左手杯、右手壶,笑吟吟地问道:“老安呐,往哪儿去?”
安员外惊得一跳,变色道:“我……我……”
他刚想说要去方便方便,夏浔已挤进座位,在他旁边客人刚腾出来的位置上一屁股坐下来,籍着身子往前一挤的机会,迫得安员外也坐回了坐位。
夏浔哈哈笑道:“咱们哥俩有几天没见了,前几天安老哥生病,兄弟也为之忧心不已。今天见安老哥康健如昔,实在可喜可贺,来来来,咱们哥俩喝一杯。”
“啊,你这杯中只剩残酒了,倒了倒了,我这可是上好的竹叶青。”夏浔不由分说,便把安员外八成满的一杯酒泼在了地上,然后用自己拿来的酒壶给他斟了一杯,举杯道:“安兄,请”
安员外额头虚汗直冒,心中只想:“这酒……这酒不会有问题吧?”
夏浔讶然看着安立桐:“安兄,怎么了?”
同桌也有认识他二人的,起哄笑道:“安员外,打坐这儿就没看你喝两口,杨公子是你知交好友,这杯酒还不肯饮了么?”
众人纷纷起哄,安胖子硬着头皮举起酒杯,迟迟疑疑地凑到唇边,夏浔哈哈一笑,将一杯酒一饮而尽,亮杯道:“兄弟已经干了,安兄还不爽快些?”
安员外哭丧着脸,手中一杯酒若有千斤重,正犹豫难决的时候,庚员外一手持杯,一手提着酒壶走过来,嗔怪地道:“杨老弟,原来你在这里,为兄各桌敬了一圈了,居然没看见你,还说呢,咱们交情深厚,你不至于不告而别呀。来来来,这杯酒是为兄嫁女的喜酒,为兄敬你,你务必得喝了。”
他一直在盯着夏浔,就等他杯空的这一刻呢。夏浔见他要倒酒,连忙抢过酒壶,呵呵笑道:“今儿庚兄既是老泰山又是老公公,双喜临门,理该小弟斟酒。”
夏浔虽料庚薪纵对他有敌意也绝不敢此时下毒,还是存了小心,他听说过古代有一种鸳鸯酒壶,里边装有两种酒,一扣机关,就可以置换酒液,为防万一,他抢壶在身,先为庚薪斟满,才为自己倒上。
庚薪毫无异状,哈哈大笑道:“同喜,同喜,为兄先干为敬了。”
庚薪一饮脖子,把酒饮得涓滴不剩,夏浔见了这才放下心来,他一扭头见安员外已趁机机会放下了杯子,便笑道:“安兄忒地无赖,这杯酒怎么可以免了。来来来,籍庚兄这杯酒,小弟借花献佛,无论如何,你得干了。”
安员外暗暗叫苦,却又说不准这酒到底有没有问题,硬着头皮举起杯来,欲饮不饮的直犯核计,就在这时,有人高声唱道:“青州府推官赵溪沫赵大人道喜……”
整个客厅顿时一阵骚动,推官是七品官,官阶不低,手握实权。孙家是商贾人家,就算一个从九品正途出身的官儿他孙家也高攀不起,现在竟有一位推官大人上门道喜,实是殊荣啊。
赵推官登门道贺是有原因的,因为他老娘当初生了急病,幸赖生春堂诊断无误,用药及时,这才救回他**的一条性命。百善孝为先,这生春堂就等于对他赵家有了大恩,赵推官为尽孝而向恩人道贺,可就不算结交商贾,反而愈显清名了。
孙雪莲听了又惊又喜,连忙唤了丈夫一起上前迎接。夏浔和赵推官也是相熟的,为了他杨家的事儿,这位赵推官前前后后折腾得够呛,听说他来,夏浔不敢怠慢,忙也放下酒杯出迎。
安员外大喜,趁着众人都往门口翘首观望的机会,赶紧把他的杯子和夏浔的杯子换过来,然后扭过肥躯,做拱手相迎状。
赵推官近来心情不好,很不好。他是负责青州治安的最直接官员,最近接连发生的事情弄得他焦头烂额,知府大人从济南回来后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现在他连家也不敢回了,整天坐镇青州府衙,生怕再出几个人命大案,那他的官帽也就戴到头了。
今天孙府办喜事,还是他夫人听说了告诉婆婆,他的老娘叫人去府衙送信给他,他才想起过来随个礼,聊表心意。一见众人迎出来,赵推官强作欢颜,顺手把在路边上买的两盒应景的喜饼递到孙府管家手中,向孙雪莲夫妇拱手笑道:“恭喜恭喜,赵某恭贺来迟,恕罪,恕罪。”
孙雪莲夫妇欢天喜地答礼一番,夏浔等识得赵推官的人忙也拱手致辞,乱哄哄一番寒喧之后,孙雪莲夫妇一左一右引着赵推官坐上主位。
夏浔这才回到安员外那桌,端起酒杯道:“安兄,你我这杯酒真是好事多磨呀,小弟这点薄面,安兄都不给么。”
安立桐仍做犹豫状,迟疑片刻,才举起杯道:“好,为兄实在不胜酒力,饮了老弟这杯酒,可实在是不能再喝了。”
夏浔大喜,连声道:“使得,使得,安兄请。”
两个人同时一仰脖子,将杯中酒喝下,正在向赵推官殷勤劝酒的庚薪看在眼里,心中暗暗欢喜:“大计售矣,一切都按计划进行着,到此,再无纰漏了”
一杯酒下肚,夏浔神态从容,毫无异样,安胖子提起的心不由放回了肚里:“还好,还好,我就说嘛,他怎么的也不致于在大庭广众之下使毒杀人呀,是我多虑了。”
赵推官来的时候酒宴已经过了大半时间,赵推官坐了一阵,吃了几口菜,喝了三杯酒,眼见天色已黑,担心夜里出事,还要赶回府衙当值,便即起身向主人告辞,他这一走,许多人便也纷纷站了起来。夏浔摇摇晃晃的,也跟着起身。
他一直等着安员外昏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