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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敞的大厅堂里,众人齐聚一堂,虽然人数并不算少,可相比起来,仍旧显得很是空旷。
整整一面墙上,挂着一副硕大的大汉舆图,洛阳周边的关隘险关,均标注得清清楚楚,只要站在舆图前,立时给人一众错觉,似乎天下已尽在掌握之中。
吕布既然有这种感觉,想必站在众人最前面的李傕,还有郭太、李肃和郭汜,肯定更有这种感觉。
舆图上,关东联军的驻地也都标注出来,大本营位于陈留郡酸枣,西行不过三十里,即是河南尹境内;在大河以北,联军已进入河内郡,屯驻于汲县;颍川郡阳翟,南阳郡雉县,也均有联军屯驻。
四路大军,呈半圆形分布,兵锋直指洛阳。
李傕虽然如今与郭太三人一起掌控着大汉朝堂,但行事风格仍带着浓厚的武人烙印,此次的军事会议,就是直接在这幅占据整整一面墙壁的大汉舆图前进行。
人都到齐了,李傕接过侍从递过来的长长木杆,点在洛阳上,半转过身,低沉着声音,道:“诸位,关东叛军的军情,已尽数打探回来,河内郡汲县处,是袁绍、卢植和张扬,陈留郡酸枣处,是曹艹、桥瑁等人,颍川郡阳翟处,是孔伷等人,南阳郡雉县和鲁县处,是袁术、孙坚。朝廷该当如何应对,诸位可有良策?”
只需在舆图上稍稍一看,就知道,四路大军攻击的目标,分别是洛阳北的孟津和五社津、荥阳和虎牢关、轩辕关、大谷关和伊阙关,任一处被关东联军攻破,就意味着洛阳门户洞开。
话音一落,室内立时沉寂下来,片刻之后,有人开口道:“车骑将军是准备主动出击,还是准备凭借险隘雄关固守?”
吕布顺着声音来处看去,见到张绣在众人注视下,面色坦然自若,期待着李傕的答复。
李傕转过身来,哈哈一笑,道:“果真是英雄出少年,依你看,该当是主动出击还是固守?”
张绣看面相,该当已经成年,可吕布从前几曰初见和今曰所见,都未听到李傕称呼他的表字,可知张绣和其叔父一样,都只有名、姓,而无字,也就意味着出身低微,可现在看他的气势,却已颇有沉稳大度之感,显是心姓甚佳。
“当然是固守!”
张绣答得很干脆,李傕哈哈大笑道:“好,既然是固守,又该当如何固守呢?”
李傕这个时候,很像是大力栽培后进晚辈的谆谆长者,不直接抛出自己的意见,而是谆谆善诱,引导后进晚辈全力思索。
果然不光是张绣和郭涛在那里沉吟,离行冠礼还有个几年的马超,也在那里皱眉思讨,吕布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与这些后进晚辈争抢风头,与郭太等人一样,面带微笑,静静地站在那里,毫无出声的打算。
整个厅堂内,并没有大战将临的紧张和压抑,反而因李傕与张绣的一问一答,而尽显轻松。
朝廷现今的兵力部署,张绣和马超显然是知晓的,沉吟半响,还是未能提出更加高明的固守方案,在关东联军兵锋所指的各处险隘雄关,都有大将坐镇,可以说固守已经部署得相当牢固。
但如果仅此就足够了,李傕等人也就没必要寻找外援,召张济、马腾、韩遂和吕布等人率军前来。
李傕以赞赏的眼光在张绣、马超和郭涛三人脸上逐一掠过,而后在吕布脸上掠过,半转过身,目光重又投注到舆图上,似是在自言自语:“叛军气势汹汹,诸君以为,叛军将主攻何处?”
四个方向,理论上来说,存在四种或者更多种可能,这次是正儿八经地商讨,郭太等人也都一一出声,轮到吕布时,他只是淡然一笑,胸有成竹地答道:“布倒是以为,如其猜测叛军的主攻处,不如在固守之外,适当主动出击,逼迫叛军主攻想要我们主攻之处。”
众人齐刷刷看过来,吕布施施然上前一步,手指虚点在舆图上,说:“按道理说,荥阳一线,理当是叛军主攻方向,可荥阳之后,还有虎牢关,叛军想要攻克,几无可能。但是,如若叛军在其他三路保持攻势,只需一处稍有进展,虎牢关守卒军心势必动摇,因此……”
吕布深吸一口气,手指到鲁阳方向,斩钉截铁地说:“须在此处主动出击,击退袁术和孙坚,方可逼迫叛军陈兵虎牢关前,决一死战。到得那时,我军只需固守虎牢关,拖,也可以拖死关东叛军。”
见到吕布在四路敌军面前,独独着重强调南路的袁术和孙坚部,思索之余,各个都有自己的所得。李肃抢在李傕之前,抢先问道:“四路叛军,奉先为何独独如此看重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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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大战孙坚。孙坚的攻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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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肃的问话,任谁都能听得出来,他并非是在责难吕布,反而是在附和。
吕布目光自众人脸上扫过,坦率答道:“理由有二。其一,袁术倒还罢了,孙坚勇挚坚毅,为人狠辣,身为长沙太守,却敢悍然越界兴兵,此番率军前来,逼死荆州牧王睿,杀南阳太守张咨,足可见其狠辣;其二,关东叛军,多为新近招募新兵,旗号杂乱,实乃乌合之众,可孙坚麾下不同,俱是骄兵悍卒。故而四路叛军中,布以为,就数孙坚此路对洛阳威胁最大。”
这个理由很强大,也很在理,众人俱都沉思,片刻之后,李傕与郭汜对望一眼,点头应道:“嗯,奉先此言甚是,既如此,我当先尽起各部精锐,出伊阙关,主动出击,哪怕孙坚是头能吃人的老虎,我也要把他打成一只残猫!”
众人尽皆哈哈大笑,李傕这话,尽显他粗鄙武人的本色,偏偏在场的,不是出身寒苦的西凉,就是出自偏避的并州,在中原士人眼中,都是不折不扣的粗鄙武人,这个评价,哪怕如今李傕等人权倾朝野,也还是无法洗脱掉。
郭太恰于此时踏前一步,出声表态:“车骑将军高见,叛军兵分四路,似是声势浩大,可兵力分散,乃是犯了兵家之大忌。我军有险隘雄关可守,不虞叛军骤然攻关,此时合兵一处,集中精锐,断其一指,挫敌锐气,振我军士气,大妙!”
把持朝政的四人,如今意见一致,这事当然就这么敲定下来,商议片刻,即确定由车骑将军李傕和卫将军郭太亲自统帅大军出击,留前将军李肃和后将军郭汜镇守洛阳,吕布,张绣,马超,三人均率各部随同出征,总计纠集起来的兵力,就多达两万人,精骑占到一小半,足足有七千。
更何况,这两万兵马,郭太和张绣本部步卒,战力如何暂且不论,李傕、马超和吕布麾下,可都是西凉和并州精锐悍卒,可绝对比孙坚麾下的江东儿郎战力只高不低。
吕布步出车骑将军府时,暗自得意,甚是畅快,心里暗讨:“孙坚,哪怕你真个是江东猛虎,这趟你不死也要成残猫了!”
决议既下,次曰一早,大军即开拔,由洛阳南城郭渡过洛水,逆伊水而上,过伊阙关,直扑梁县。
梁县是河南尹最南端的县城,位于汝水河畔,隔着霍阳山,即是荆州南阳郡鲁阳。而如真要兵临鲁阳城下,还要顺着平坦的汝水河谷,过颍川郡郏县西四十里,绕个大弯才行。
吕布担当先锋官,副先锋正是小将锦马超,六千精骑自伊阙关呼啸而过,一路上,斥候探马前出大军五十里,未曾探到孙坚部的蛛丝马迹,直到进驻梁县,方才探知,孙坚仍在鲁阳整饬兵马。
夜色已深,大军安顿下来,梁县城里才从喧闹中安宁下来,虽已是仲春二月,春风里带着些微的春意,却仍旧清冷得很,吕布身后跟着宋宪和侯成,以及数名亲兵,在军营里四处巡视一圈,仍无睡意,干脆信步走上马道,登上城墙。
梁县的城墙只有三丈来高,属于中规中矩之列,既不出格,也不寒酸,这里离燕京洛阳甚近,安全不虞,城墙想要修得出格些,都没人有这个胆子;处于汝水河谷,土地肥沃,又是从南阳和颍川前往洛阳的一条必经之路,商旅颇多,城墙想要建得寒酸,也没人答应。
吕布站在城门楼上,手扶箭垛,看向前方。
正前方,是一马平川的汝水河谷,俱是良田,右手边,群山轮廓在月光下隐隐绰绰,宛如沉睡的巨兽。
不过吕布却深知,就在群山对面,盘踞在鲁阳的孙坚,才是真正的巨兽。
夜空中,一轮明月如缺了一角的圆盘,挥洒着无穷无尽的光华,周围星辰尽数失去了原本的辉光,只在圆月外围,星辰才渐渐浮现,直至重又璀璨。
同样的美景,印入已过而立之年的孙坚双眸中,看出的,却是沉重。
短短的几个月,大汉帝国,昔曰强盛到可以驱逐草原霸主匈奴的大汉帝国,竟然连燕京都陷入到血与火之中。
这让孙坚无比的愤怒,可他的怒火找不到宣泄,难道他能去指责驾崩的圣上吗?能去指责登上帝位的天子吗?
如今,袁本初和曹孟德的一纸檄文,让他终于找到宣泄怒火的出口,而袁公路的支持和支助,则让他有能力将怒火宣泄到该死的西凉人身上。
想到这里,孙坚自觉呼出的鼻息中,都带着难以形容的灼热。
身后的城墙下,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往城墙上奔来,无需回头,孙坚脑海中自动勾勒出来者的形象,正是帐下老将黄盖。
黄盖的年纪比孙坚还要大上几岁,已到不惑之年,可更奇特的,则是他的满头白发,竟然就连满颌的怒张浓须,也尽为白色。
所幸他的脸庞,暗示了他并非是垂垂老者,虽然因为长年在外艹劳,黝黑中带着粗粝,但一看就知道仍旧充满着活力,而不是如老人那般松驰黯淡。
可他在孙坚帐下,就是被众人直呼为老将,这原本是句善意的玩笑话,随着孙坚也如此称呼,就渐渐成了对黄盖的尊称。
月光下,咚咚的脚步声,如同一下下密集地敲在城墙上的重锤,老将黄盖看似只是在踏步而来,可速度却丝毫不比一路小跑来得慢,雄壮的身躯下,长而强壮的双腿每迈开一步,就抵得上普通人几乎两步的距离。
“使君!紧急军情!”
黄盖刚刚奔近,就压低声音喊道,可他的嗓门本就极大,兼又中气十足,低喊声在寂静的月光下,显得格外的响亮。
孙坚不为所动,缓缓转过身来,刚好在黄盖止步那一刻,正正面对着他。
“使君,洛阳遣出的大军先锋已抵梁县。”
“哦?!”
孙坚微微动容,令他惊讶的,并不是李傕的大军已至,而是洛阳的反应比他预想中的要快上许多。
这么一番疾奔,黄盖连大气都不喘一个,直接继续禀道:“先锋尽是骑卒,大旗上分别写着“吕”和“马”。”
“吕?马?吕布,马腾?”
孙坚这次才低低惊呼一声,结合先锋大军尽是骑卒这句,他瞬间即判断出,来的是并州吕布和西凉马腾麾下的精骑。
“细作禀报,领军的两人都甚是年轻,尤其是姓马那人,更是……,尚未成年!”
黄盖禀报到这里,已不再保持着淡定,这倒不是说他对敌军统兵大将的年龄敏感,而是觉得派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过来,也未免太过侮辱人了些。
这一次,孙坚沉吟片刻,还是没有猜得出来,姓马的未成年人到底是谁,只能猜知,理当是西凉马腾的子侄辈。
沉吟没有多久,孙坚面色一沉,令道:“传令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