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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呦,我的皇天啊!赵舒翘来了?”李莲英面露喜色。
“上面的是李总管吗?我是赵舒翘啊!庆王爷和其他的王爷、贝勒还有荣中堂他们在后面了,说话也就到了!”一个满脸愁云的半老头子骑着匹骡子来到城下叫道。
“这可不就是赵中堂嘛!快开城门!皇上和老佛爷都在这儿呢!这哪说理去,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李莲英道。
城门“吱呀呀”打开了,那个穿着锦鸡补子手提大刀的汉子飞马冲进城门,粗豪的嗓音高叫道:“臣甘肃按察使岑春煊护驾来了!”
声音震的树上的宿鸟噗噜噜的惊飞,“这厮倒是会卖好啊!”庄虎臣心道。
第十六章 … ~议和议得议不得(上)~
上海的七月热的让人心焦,阴云压的天都低了,可就是不下雨,坐着不动那也是汗出如浆。
海格路的一所西洋式样的花园在周围一片低矮破旧的棚户旁边赫然矗立,显得突兀和张扬,园子里到处种满了香气四溢的丁香花。里面并排三座欧洲式样的小楼,最里面一栋房子二楼紧里间的屋子里,美利坚的霍伊拉电风扇“嗡嗡”的叫着送出潮热的风。花厅的中间一个人工的小喷泉倒是多少带出点凉气。
李鸿章一身淡灰色的夏凉布长衫,靠坐在一把白色西洋椅子上,长衫的下摆撩起搁在椅靠上,清癯的面庞上皱纹满布,两道冲天的扫帚眉尾端直拧拧的撅着,左眼半睁半闭,右眼却不自然的节律性抽动。此刻他两只脚泡在水盆里,水温应该是不低了,屋子里那么闷热,还能看见白烟在冒。一个十六、七的侍女低着头正在用一个巴洛克风格的银壶给红木脚盆里倒着牛奶,倒完了,又仔细的用手试着水温。
“杏荪啊,你也尝尝,这个爪哇来的咖啡不错啊!”李鸿章舒服的伸了个懒腰,然后伸手在旁边的茶几上端起一杯还冒着热气的咖啡,
盛宣怀一袭青衫,浆洗得没有半分褶皱,个子有五尺八、九,瘦削而匀称的身体,白皙的面颊,细长的眼睛带着点女人的那种妩媚的感觉,薄薄的嘴唇,下颌刮的干净,看不到半点胡茬,给人一种有点中性美的感觉,也算得丰神如玉的翩翩浊世佳公子了,可是此刻鳖着嘴,苦着脸的样子真是破坏形象。他拿着电报纸用手在上面戳点着道:“中堂,朝廷又来电报催了~~”
“我啊,跟着老师曾文正公别的没学会,这个泡脚的嗜好倒是养成了,几十年了,改不了啊!食粥、泡脚是我老师的养生之道,年轻的时候也没觉得什么,现在老了老了,才知道其中的妙处~~~~~~这泡脚的水里添点牛奶是最好的,脚不痒,不长老茧,这个奶啊,不能用当天新鲜的,一定要放过两三天以后的才合用,洋人也说我这个办法好,他们说隔夜的牛奶里有什么,到底什么来着,又忘记了,老了,记性差了,哦,对了,叫什么乳酸菌来着;反正我也搞不明白,总归是好东西”李鸿章好象根本就没听见盛宣怀说什么,只顾兴致勃勃的讲着养生之道。
盛宣怀耐着性子听着这位大学士、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的足疗经。
“当年我老师有癣疾,脚痒的难熬,就是靠用醋泡来解痒,到了我呢,又改进了些,用这放酸了的牛奶泡,功大有长进,这也算是,算是维新了吧!~~~~~~~~謦儿,再添点热水!”
侍女謦儿笑着拿铜勺又舀了一勺滚水:“大人,已经够烫了,小心把脚烫起了泡!”
李鸿章慈颜悦色的看着她:“老了,怕冷,热一点不妨事!脚烫红了,晚上好睡!人老了,瞌睡就金贵!”
“中堂大人事事都开风气之先,朝廷里的大人哪个也比不了!”一个穿着大热天还穿着狮子补服的中年男人媚笑道。
“直绳啊!你也别拘着了,穿这么整齐,你不热,我老头子看着都替你觉得热!”
謦儿走到他跟前:“李大人,您请升升冠!”
“这个可不敢劳烦了姑娘,谁不知道中堂大人拿姑娘当亲闺女看,我还是自己来吧!”说罢,把头上的珊瑚顶子取下来,挂在旁边的一个西洋式样的衣帽勾上。红儿微微一笑,也由着他了。
“中堂大人,卑职前几日得到线报,说有一伙子康梁的余党在广州各地散步谣言,诋毁中堂大人,卑职一听,气愤的很,当即就把人拿了,现在想请大人的示下,对这些人怎么处置!”
“放了!”李鸿章淡淡的说道。
“放了?”李总兵眼睛瞪大了,半晌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中堂大人是要放长线,钓大鱼,高明啊!对这些康党就应该斩尽杀绝!”手掌下切做了个砍头的姿势。
“现在老夫已经不是两广总督了,有事情你找德寿,我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李鸿章合上眼皮,淡淡地道。
“中堂是国之干城,标下是大人使出来的人,老北洋的底子,自然有事还是要请示中堂大人的”
“直绳,你听恩相的就是,总归没你的亏吃”盛宣怀脸上泛出一丝讥讽的神情。
“杏荪大人说的极是,只是下官看见那些人诽谤中堂,下官就气的狠,前些时日,朝廷上谕,要抓拿康党,毁了康有为的祖宗坟墓,下官觉得真是大快人心,但是一直没中堂大人的示下,标下就没动手,今天标下自愿请缨,杀了这些康梁余孽,把康有为的祖坟扒了,给太后和中堂出气”李总兵说的口沫横飞。
“放屁!老夫就是康党!你李准来拿我好了!”李鸿章勃然大怒,眼睛里精芒四射,刚才那和蔼可亲的表情立时荡然无存。
“卑职该死!卑职办砸了差事!中堂大人恕罪!”李总兵吓的立刻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李鸿章斜靠在椅子上,银叉子叉起一块蛋糕,慢慢塞进嘴里,看都不看李准。
盛宣怀走过来,拉着一个劲磕头的李准:“李总兵,起来吧!”
李准偷眼看了一下李鸿章,哪里敢爬起来。
“直绳啊,这几年朝廷里的一些人都说中堂是康党,康党又攻击大人,说大人保守,这大清朝懂洋务的,除了去年薨了的六王爷,就只有恩相了,康党说要变法,中堂这些年搞的洋务,桩桩件件,哪个是祖宗的成例?那不就是变法吗~~~~~~~~~戊戌年,中堂大人当着太后的面就说过自己是康党,连太后都没说什么!恩相他老人家一直说康党有人才,早晚朝廷要收来用的~~~~~~~~”盛宣怀搀起了李准娓娓道来。
第十七章 … ~议和议得议不得(下)~
“中堂何必和那个粗坯生气,不值当的!”
“粗坯?杏荪,你是太小看他了!他是见载漪、刚毅他们得势,想邀功请好,只是老夫一直在广州压着,没敢动手而已,现在看老子离开了广州,他又巴巴的赶到上海来,想趁着康有为他们在报纸上骂我,挑起我的火~~~~~~他现在是盯着广东提督的位置,升官的心火炭一样,就想用人血染他的红顶子,他聪明着呢,不过这点子聪明都用在作官上了~~~~~~~朝廷的事情坏在这些不懂做事,只懂作官的人身上!哼,老子一天不死,他就一天别想着这个提督的位置!”李鸿章余怒未消。
中堂还是护短啊,这李准算是个什么东西?中堂肯骂他说明还是拿他当自己人,要是外人,那李中堂倒是客气的很,宰相城府,肚子里撑得船。对自己人那是不客气的,张嘴就骂,恼了抬手就打,但是处分的时候就高高举起,轻轻落下,看来,这李直绳是没事儿了。中堂对老淮军和北洋的人护的紧啊。
“太后又发了电报了,这封电报是在怀来发的,端郡王、庆王还有亲贵大臣、军机们都已经和太后、皇上的銮仪汇合了,两宫现在正往西走~~~~~”
“端郡王?载漪这个笨蛋,就他的那个儿子,沐猴而冠,望之不似人君,还想承袭大统?我看他的太上皇的梦该做到头了!”李鸿章自己拿起了澳大利亚的羊毛手巾要擦脚。
侍女謦儿立刻抢了过来,蹲在地上,把他的腿伸直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细心的把每个脚趾缝都擦的干干净净。李鸿章疼爱的拍拍她的肩膀又抚摩了一下她如一匹上好丝绢的长发。红儿抬起头看着他,秀美的杏核眼里半是娇羞半是妩媚。擦洗干净,自己端着水盆走到门口,外面穿着号褂子的戈什哈急忙接了过去。
“黑猴子也发了电报”盛宣怀见謦儿背对着自己,忙压低了声音附在李鸿章的耳边道。
李鸿章立刻来了精神,身体坐直了。
盛宣怀看了一眼红儿,欲言又止。
“謦儿,你去看看,丁香她们麻雀牌打完了没有,让她弄几个小菜,大伙房的厨子那个温火菜,我是看不上的,告诉她,今天杏荪伉俪在这里吃晚饭,让她弄几个拿手菜,呵呵,天天拉着盛大人的夫人陪他打牌,也该弄几个好菜款待一下了”李鸿章和颜悦色对她摆了摆手道。
謦儿迈着碎步,袅袅娜挪的走了。
“大人,这个謦儿倒是会伺候,我看她也可中堂的意,难得丁香夫人也喜欢,中堂干脆就收了房~~~~~~~~~”盛宣怀看着她的背影道。
李鸿章瞬息间变了脸色,眉毛飞扬,眼睛里满是阴鹫之色,鼻子哼了一下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是七王爷送我的,不能不留着,谁知道是什么来路,咱们这位王爷开庆记公司做卖官的买卖是好手,这样的心计他是没有的,料想还是太后的意思啊!~~~~~~~~我被调到了广州,荣禄在北洋里掺沙子、耍光棍,也坐稳了屁股,可朝廷还是忌惮着我~~~~把个这样的人在放我枕头边上,睡觉都不能眼睛闭塌实了!”
“大人刚才当着謦儿那么骂载漪,如果她真的是朝廷的耳报神,那可就~~~~~”盛宣怀忧心憧憧道。
“放心吧,没事儿,载漪的那个儿子还没当上皇上呢!现在天下糜烂成这个样子,不是他挑头闹的?联军都进了北京,还有他好果子吃吗?再说了,这些年,我身边的人哪里来的没有?我自己都不知道里面有多少是朝廷的探子,多少是各地的督、抚安插在我身边瞧风色的~~~~~~~~由他吧?谁还能把我老李的蛋咬了去?”李鸿章全然不在意。
中堂的这点子老毛病怎么都改不了啊!当年曾文正公就说过他,见识超人,朝堂无人可及,就是这两淮军中养成的匪气脱不了壳。二十三岁就中了进士的人,翰林的底子,又当了那么多年的中枢大学士,这一张口粗话就出来了。当年的那句笑话“翰林变绿林”,还真是没委屈了他老人家。可是他毕竟为朝廷立了那么多的功劳,平长毛、捻子,一千三百名两淮新编乌合,破衣烂衫,训练不足,装备不整,被洋人笑话是“乞丐兵”,可是就是这些乞丐兵守住了上海,当时进攻上海的长毛可是有数万之众啊!办上海三局、修铁路、建海军,胼手胝足在万般艰辛里维持着大清最后的一点体面,还要小心谨慎的应付满州亲贵和朝廷里不知山外日月是何年的清流的诋毁攻讦。就是这样,朝廷还是如此的提防他,真是让人心寒啊!
“朝廷也真是,有中堂才有这大清!这么多年来,要不是中堂,这大清早就不知道什么样子了~~~~~~~~还明目张胆的就在中堂身边就埋钉子!”盛宣怀咬着牙绷着脸,恨意满胸道。
“算了,我也惯了,朝廷对汉臣永远是个不信任,怕我是吴三桂!~~~~~~~~不过你还别说这丫头伺候人倒真是个好手,按摩捏脚的功夫,扬州的师傅都比不上,也会讨人喜欢,你是知道丁香的,那是个没底的醋坛子,偏偏就喜欢她~~~~~~~”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