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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裕福忍住恶心,笑着问道:“美查先生,是什么事情让你这么开心?”
安纳斯•;美查笑的脸上的皱纹都开成了老菊花:“我亲爱的席,我接到一封电报,你看一下。”
席裕福接过他手里的电报译稿,看得眉头都皱起来了,半晌方道:“这是好消息吗?清军俘虏德、法、意一千二百人?意大利军队全军覆没?天啊,这租界危险了!”
安纳斯•;美查笑着耸了耸肩膀道:“席,为什么不是个好消息?这些愚蠢的德国人还试图要挑战大英帝国的地位,他们那个脑子有问题的皇帝威廉二世,哦,可怜的家伙,他不是叫嚣着要用匈奴王阿提拉的鞭子狠狠的抽打清国吗?现在他的军队被清国抽打了,估计他忘记了,阿提拉王也是东方人!德国人被教训了,难道不值得庆祝吗?”
席裕福眉头锁的更紧了:“可是,这样的话,租界就更危险了,这几天,租界门口都贴满了海报,说是义和团准备进攻租界,杀光洋人和教民,以及我们这些为洋人服务的人。”
“放心吧,电报里说,联军的俘虏受到了最良好的优待,甚至可以去做礼拜,清国对西洋各国的态度应该是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席裕福半天不再言语,德国人战败对于英国人也许是好消息,对于自己这些买办恐怕就不是了。如果清军和义和团知道这这个消息,那可就牛起来了,租界立时就岌岌可危。这联军几千人都弄不过清军,就凭租界的几个包着脑袋的印度阿三和那些戴着大帽子的瘪三巡捕来保护自己?看来是非常的不稳当。
安纳斯•;美查看他没反应,急的抓住他的手道:“席,你真的不明白吗?我们发财的机会到了!”
席裕福疑惑的问道:“这消息可靠吗?”
“当然可靠,是北京的莫理循先生发来的,这个该死的澳大利亚人,足足勒索了我两千英镑!不过,这个消息很值!这个家伙虽然贪婪,但是职业操守还是不错的,他电报说,已经派人把照片送来了,估计三、五天就可以到上海,应该是绝对不会错的!呵呵,这么大的事情咱们《申报》首发啊!而《泰晤士报》将比我们晚很多天才能够刊载!”
席裕福伸了个懒腰道:“我看不出来这个新闻的经济价值在什么地方。”
安纳斯•;美查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我的天啊,席,你对金钱的嗅觉什么时候变的这么不敏感?敌对的双方,战斗正激烈,可是其中一方的公主居然会给另外一方的伤兵治疗,如果再发生一点罗曼蒂克的故事,那真是完美啊!而且中国人打胜仗的消息一定会把所有的华人刺激的发疯的,我们的报纸一定会卖到脱销!你,立刻派人把这个消息印刷出来!”
“可是,明天的报纸都已经印刷好了。”
“那就印号外,几年前,中国和法国开战的时候,咱们不就是这么办的吗?”安纳斯•;美查陷入了发财的迷梦:“我们的报纸会成为清国的第一,不,是远东最大的报纸,用不了几年,我们就会和《泰晤士报》一样,成为全世界性的大报!”
天还没亮,油墨未干的号外就被报童一抢而空,八个铜子一份的报纸,转瞬就卖到了二十文。《申报》的印刷间,“匡当匡当”的声音就没停过,但是无论如何加印,都赶不上卖的速度。租界外面,鞭炮声一浪高过一浪,华界的百姓如同是过大年一般。街头上到处有识文断字的人手拿一份报纸在念,旁边无数的短打扮的出力人,在竖着耳朵听。
租界里乱成了一锅粥,回西洋的船票拿金条都不好买,那些在租界置办了地产的人,都发疯一般找人买房,多少给俩个钱就卖,即使这样,也是问津者寥寥。谁傻啊?义和团的告示都贴到租界里面来了,看来杀洋人就是眼眉前的事情了,这个时候买房子?洋人肯定是不买的,中国人也不会买啊,被当了二鬼子砍了头,那可是冤枉到家了。现在庄虎臣和容龄的名字,一夜间全上海的华洋两界,几乎是无人不知了。
上海热闹,娘子关也没闲着,井陉县电报局发报的人手指头都麻了,自打这电报阁子被钦差庄大人征用以后,一封封的电报雪片般飞到上海李鸿章的寓所,飞到西安庆王爷和荣禄的公案。在华的西洋报馆,那更是家家都盼着娘子关的电文。看看今天有没有新鲜热辣刚出炉的秘辛。《申报》是最夸张的,直接发了电报给娘子关,安纳斯•;美查当天夜里就派了前方记者,星夜兼程赶往娘子关。
几天的时间,井陉这个原本没有多少人知道的小县城,成了举国瞩目的焦点,而这焦点的中心就是那位在中军大帐里正习惯的挠着头皮的钦差委员庄虎臣。
第一百零一章 … ~庄虎臣的算计~
丁香花园里,李鸿章拿着报纸看了又看,直恨不得把眼睛都瞪出来,似乎觉得还没看清爽,又戴上石头老花眼睛,脸上的表情似喜还惊。
突然,他把报纸往茶几上一拍,高叫道:“拿酒!”
侍女罄儿递过他长喝的波尔多红葡萄酒,他一把推开道:“不要这个,寡淡的很,拿茅台!要四十年陈的那个!”
罄儿轻声道:“大人,佛兰克医生说,您不可以喝那些烈性酒,对您的眼睛不好。”
李鸿章不屑道:“医生的话也不可都听,要都按他们这些洋人医生说的,那饭也都吃不得了!”
杨士骧和颜悦色的对罄儿道:“丫头,你快去取吧,难得今天中堂兴致这么高,莫要扫了他老人家的兴。”
罄儿微笑着出了屋子,不多时,取来一坛酒,放到西洋茶几上。李鸿章亲手拍开了泥封,弄的一手的土。罄儿急忙把手巾把子递了过来。
李鸿章笑着道:“你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我们爷几个高兴,你去陪丁香说说话吧。”
罄儿转身出了房间,盛宣怀亲手把金色的西洋门锁给插上,转身坐到李鸿章身边,杨士骧打开酒柜,取出了几个水晶杯。
李鸿章微微皱眉道:“喝这个酒,还是大碗爽利些,这些水晶杯、玻璃杯还是配洋酒的好。”
盛宣怀笑道:“中堂,你让我到哪里给你寻粗瓷大碗?这里又不是淮军的大营,大伙房里随便拣出个三千、五千个来。”
李鸿章也是哈哈大笑道:“还是当年军中的日子爽快啊,白天打仗,晚上喝酒,打赢了喝庆功酒,打败了喝点老酒去去晦气,反正是随便寻个由头就喝个烂醉。”
几个人都是凑趣的一笑。
李鸿章倒了满满一杯,一饮而尽,笑容可掬的看着杨士骧道:“莲府啊,你那个弟弟了不得啊!在袁世凯那里搞了几天的洋务参议,这洋务上的事情弄的颇是娴熟。都学会利用洋人的报纸给自己树碑立传了。”
杨士骧尴尬的一笑道:“中堂,莫要取笑了,他哪里有那么高深的道行啊!”
盛宣怀抓起报纸看了几眼,疑惑的念道:“日军全军被围,几次冲突不得破围,士兵欲降,而将官不许,连杀数人,遂又决死冲击清军阵营,弹尽不得脱,死伤枕籍,将官命全体余众自杀‘‘‘‘‘‘‘这些小鬼子也是够凶悍的,打不过就全体自杀?不过这没什么不对啊?难道当将官的对要投降的兵也杀不得了吗?”
李鸿章嘴角一撇,笑道:“杏荪呐!亏你还是轮船招商局的总办,老洋务了,对这个都不懂?西洋人以为弹尽粮绝之时,不许投降的行为是野蛮的。而东洋小鬼子杀士兵的行为,自然为西洋人不耻,而逼战败之兵自杀更是让西洋人觉得惊异,报纸上谴责一下,没什么不对的。”
杨士骧犹豫了一下,咬了咬嘴唇,好象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方道:“这些东洋鬼子不是自杀的,是,是被庄虎臣下令砍的头!”
李鸿章大惊失色,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片刻平静下来,抿了一口酒,慢悠悠的道:“好!砍的好!这些倭人,都该杀!呵呵,估计这份报纸的内容又是令弟杏城的杰作吧?给姓庄的小子擦屁股?”
杨士骧苦笑着摇头道:“中堂,这次您可猜错了,这些报纸的文稿差不多全是庄虎臣一手拟的,舍弟只是润色一二罢了。”
李鸿章脸色一变道:“难道这都是庄虎臣的手笔?”随即摇头道:“他一个二十不到的毛头小子,要说打仗嘛,凭着股血气之勇打赢两仗,这还是小可,若说这利用洋人报纸的手段,怕他还是没有吧?你看看这昨天的这一张。”
李鸿章抓起另外一份报纸,找了一下,指着上面道:“你看看,这上面,优待联军官兵,这是只有通晓万国公法的才懂这些的,这个也罢了,你再看看他对报社的记者讲的话,西洋各国进入大清,原只因义和团与教民纷争,联军单为保教‘‘‘‘‘‘‘‘‘他把国家之间的战争换了个名目,变成了团教之争,而联军的目的则变为保教,如此一来,给洋人了面子,又把朝廷给撇清了,而义和团兴起,又因教会对教民管理不善而起,这样就是双方责任,团教各打五十大板,这样洋人虽师出有名,但是也说嘴不得了,偏偏他还说的有凭有据,让人批驳不得‘‘‘‘‘
你再看看后面,朝廷被迫宣战是被诸大臣和义和团威逼,而太后无力控制局面,这样又把太后给摘干净了。这样的手笔能是个二十不到的毛孩子的功力?他必是身后有高人指点,令弟的手段,我还是知道一些的,才具怕是不在你杨莲府之下。”
杨士骧摇头道:“中堂错了,舍弟的性子不要我说,中堂和杏荪兄都是清楚的,最是心高气傲不服人的,眼下把那个庄虎臣服的都五体投地了。他电报里直把他夸的天上才有,地下全无,说这个庄某人不仅打仗的手段高明,居然还会讲一口流利的洋话,对西洋的事情烂熟于胸,平日里虽做不读书状,却每每出口有佳句。”
李鸿章沉吟了半晌,方道:“我原本以为,这庄虎臣和他老子一样,是个能打仗的悍将,如果真如你说的,那就是个文武全才,且学惯中西?我大清怕是还没有此等样的人物吧?”
杨士骧又摇头道:“中堂又错了,舍弟一天几个电报,详细的很,就说这次吧,庄虎臣杀了日军俘虏,又向记者言说是被日军长官逼迫自杀,这边又在优待西洋俘虏,还在报纸上大谈旅顺日军的大屠杀,这就是他一石二鸟的计策!一是向西洋各国宣示,我大清为文明开化之国家,二是显示日本的野蛮。西洋各国一直视大清为野蛮国家,日本为半开化国家。他此举的目的就是让西洋各国以和日本联手为耻,而现在联军中日本兵是最多的!他这分化联军,以夷制夷的手段,居然也是无师自通,中堂的衣钵怕是有了传人了!”
李鸿章沉默了半天,连杨士骧刚才连说了两次的“中堂错了”也不计较了。
“莲府,如果杏城的话没有夸大,咳,他也不会夸大,他的性子老夫也是清楚的,哪里肯平白的服人?这庄虎臣恐怕当的光绪朝第一能臣了!以刚刚及冠之年,就有这样的心思计较,殊是难得啊!实在是大清的福气啊!他此一番言论,摘干了老佛爷的责任,洋人想趁机让太后归政,怕是也难了,这也是太后的福气!这还是令弟的福气,跟了个这么个通晓世情的好孩子!你给杏城发个电报,让他辞了山东的差使,袁世凯那里也不要去了,今后就跟着这庄虎臣吧!”
李鸿章满满的倒了一大杯酒,站起身来,哈哈大笑道:“来,为我大清出此能臣,为我淮军、北洋后继有人,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