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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北岸。
天色昏暗,彤云密布,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看不清对岸的景物,一队吐蕃军来到了黄河岸边,队伍中一个容貌英俊,眼眶深邃的年轻骑将,对一个方脸细眉的少年大声道:“骨力裴罗,气温骤降,黄河刚刚结冻,回鹘军敢不敢渡河过去?”
这支吐蕃军正是青海湖畔的回鹘军假扮的,被监军李白撺掇,要来取黄河南岸的洪济城,洪济城是吐蕃粮草兵马的集结地,一直是大唐军的心腹之患,现在是临洮前线的粮道
骨力裴罗年轻气盛,立功心切,还对李白崇拜得不得了,李白那人,胆子跟他的诗歌一样,豪放不羁,天马行空。那天,两人喝酒喝得高兴,李白说起青藏高原的山川地理,唾沫飞溅,骨力裴罗只有仰起脸接受洗礼,只听不说的份儿。
取了黄河南岸的洪济城,锁住黄河下游的松巴峡,与北岸的石堡城、哈城互相呼应,吐蕃十几万大军就彻底断了退路,像脖子被掐住似的,大唐军步步紧逼,随军的牛羊战马断了干草,吐蕃军又缺粮,饿得刀枪都拿不起来的时候。不溃败才怪,那是多大的功劳?李白这样子给骨力裴罗说,让这个少年王子胸中气血激荡,立刻调兵遣将,绕着青海湖,准备从青海南山的山口出击。
回鹘军没有小李节帅的军令,擅自调动,能行吗?骨力裴罗正疑惑这事,李白拍着胸膛担保,他是小李节帅的师兄,常听他说军将临阵握机,身处战场,不必事事请命,回鹘军一骑双马先出发,同时派快骑到哈城请命,到了青海南山山口,小李将军的军令也到了那儿,正好。
时机也是拿捏得刚刚好,到了青海南山,三百羽林骑和几十名忍卫带着干粮烈酒等物资在那儿等着,为首的将领就是冷锋寒,小李节帅同意了他们强袭洪济城的计划。
出了山口,寒风一个劲儿往皮袍子里钻,冷得让人直跺脚,铅云低垂,似乎被谁扯烂了似的,破絮般的大雪就纷纷扬扬地下起来了。
骨力裴罗冒着风雪一路行军过来,才知道路上的艰辛,他没有中李白的激将计,叫人找来回鹘军将领药罗葛,羽林骑校尉冷锋寒商议。
就在黄河岸边,临时搭建了一顶毡帐,几个人呆在帐中。
“黄河刚刚结冻,回鹘军能过去吗?”骨力裴罗着急问道,现在行军到了半途,进不得,退也不得。
首鼠两端的回鹘军,对李白说那也是胡虏蛮子,他们的性命也没放在心上,掉几个在冰窟窿里也无所谓,一个劲儿说:“黄河刚刚结冻,漫天风雪,正好掩护回鹘军的行动,兵行险着,可以收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回鹘军将领药罗葛摇了摇头,他不敢拿回鹘军的性命做赌注。
还是冷锋寒挺身而出,脸上露出果敢坚毅的神情:“我率羽林骑探路,少年身子轻,应该没多大问题。”
李岩的心腹亲卫就是这帮少年,冷锋寒才多大,不过十四,就有这种胆识,李白,药罗葛悚然动容,骨力裴罗道:“我身子也轻,愿意跟随冷校尉去探路。
在风雪中行走在刚刚结冻的冰面,出不得半点岔子,忍卫们五人一组,腰系绳索,一边用木棒小心翼翼敲击冰层,一边在可以通过的冰面插上红旗。
到了黄河的中流,冷锋寒瞧着冰面下急速流淌的河水,心里突地紧张起来:“中流这儿冰层薄,只能小队步行通过,要是几百人过来,都得掉进冰窟窿。”正说着,回头张望,骨力裴罗脸已吓得失去了颜色,他脚下的冰层正在断裂。
冷锋寒向同组的忍卫大声呼喝道:“将骨力裴罗拖过来。”
刚将骨力裴罗拖过来,那儿冰层就断开了,露出好大一个窟窿,骨力裴罗后怕不已,颤声道:“这……这太危险了,还是回去吧!”
“回去?回去脚下的冰层一样有风险,何况,我们还另有任务在身。”冷锋寒带着忍卫边往对岸走边说。
盯着快要消失在视线中的红旗,李白对药罗葛道:“战马就不忙着过河,我率一千回鹘军先过去,如果稳妥,旗号联系。”
雪山堡。
夜晚的风雪好大,堡墙城头,一个回鹘军拿着根棍子小便,边撒尿,边拿棍子敲尿冰棍儿,小便完了,赶紧缩着脖子躲进城楼内,烤火喝酒。
堡墙下,大群吐蕃军如雪地里的藏狼群袭击羊圈一般,悄悄掩了上来,几个吐蕃军抬来一只羊,悉诺金达一刀捅死了羊,割下带血的羊腿,粘在堡墙上,紧紧地按住片刻……羊腿如同梯子一般在堡墙上搭建起来。
攀着羊腿天梯,悉诺金达如雪豹般翻上了城头,暗道,高原的吐蕃人就是比回鹘人耐寒,今晚将是吐蕃军的复仇之夜,血要用血来偿还。
第三卷 河西大将 186。狗咬狗
二山堡。就是自只的家。闭着眼睛,悉诺金达也不会击 路。他直接带着百多名吐蕃军杀向了昔日的千户府,现在的回鹘军军衙。
城头上,传来一片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回鹘军也没那么大意,传自河西军的明暗双哨,很快发现爬上城头的吐蕃军,回鹘军组织起反击。抽刀挥棒招呼上去。
但吐蕃军已有几百号人涌上了城头,正奋不顾身杀向堡门。
吐蕃与回鹘,都是马背上的民族,一样的敢死轻生,像两只发了疯的狗一般,在风雪交加的夜里,在这雪山高原上互相撕咬起来。
悉诺金达离回鹘军军衙还有百来十步的距离,就听到了紧张急促的骨笛声响起,声声不绝。
“快,抢进千户府,杀了护输!”悉诺金达大吼一声,声音穿透了风雪,在黑沉沉的夜里传得很远。
军衙府院墙上,角楼处,突然灯火透明,回鹘军像是等了许久,也不答话,“嗤嗤嗤!”上来就是一阵猛烈的弩矢,撕开黑夜,射向吐蕃军。
瞧着军衙前人仰马翻一大片,护输站在墙头左右环顾,得意之极,大笑道:“早就等着你们这帮吐蕃狗种,谁去将他们的人头割下来?”
身边的回鹘军齐声应道,打开府门,涌了出去,悉诺金达却已经撒着脚丫子跑得没了踪影,让人不敢相信刚才是他在高呼酣战。
丢了雪山堡之后,悉诺金达在山沟里与回鹘军捉迷藏,打游击,早就学得油滑,成了一只脚板上抹油的兔子。
此时的雪山堡,大街小巷的哨声此起彼伏,四面呼应,护输心中感叹,自己那点割地自立,想给回讫部落的弄块繁衍生息地盘的小心思,早就被小李节帅看得通透。他在密信中也不点破,只是提醒道,吐蕃名将悉诺逻恭禄忽然从昌马盆地失了踪,手下还有近万人马,你占了他的雪山堡老巢,他能忍下这口气?多半会采用偷袭的法子攻城,其实这就是句废话,不过小李节帅下面的应对举措,双哨布置,瓮城,巷战,如何反偷袭……就有营养了。
按照小李将军的布置,回鹘军守城的能力提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河西节帅李岩的用心,护输那乡下的榆木脑袋明白不了,口蜜腹歹 阴人术厉害,没有吃过亏,谁也看不透小李节帅,回鹘军被吐蕃轻易偷袭,对李岩有什么好处?让回讫与吐蕃死磕,最好同归于尽,了却自己一桩心事,吐蕃这边夺回雪山堡,也是元气大伤,成不了什么气候,随时可以伸手灭了,要是回鹘军能活下来一部分,对小李节帅那就是感激涕零了,势力弱还能不抱紧大唐河西军的大腿?
雪山堡被火光、厮杀、喊叫声掀得翻了天,涌进城的吐蕃军如跳进陷阱的野兽,渐渐也少了力气挣扎。
“什么,回鹘军有备?”悉诺逻恭禄闻报大惊,先前自己还觉得一战必定功成,算着护输南逃,还在谨水关方向留下伏兵,现在只有撤退一条道可走,可吐蕃军连战连败,为了复仇,为了救出自己的妻儿,军心士气才好不容易凝聚在一起,就这样无功而返?
队伍不好带,人心都散了!
可是就这么撤了,悉诺逻恭禄自己也没把握控制这帮人心浮动的吐蕃军,难保不会有人这么想,窝囊得连自己的家都保不住,还怎么跟着他混前程。眼前的形势如逆水行舟。只能进不能退,他拔出佩刀,对吐蕃军吼道:“自己的妻儿就在城中受辱,生死不知!如果是雪山高原的汉子,就随我杀进城去。”
说罢,悉诺逻恭禄带头向雪山堡飞驰而去,好几架冻羊腿天梯还在城墙上挂着,这一段城墙牢牢地被吐蕃军守住。
双重堡门是打不开的,刚才有千余吐蕃军把堡门撞开,欢天喜地杀了进去,提着刀心里念叨,老婆,就算你被回鹘军糟蹋,我也不会嫌弃,只要你能活下来,就是生个回绕野种,也是咱悉诺部族的人。
老婆孩子面还没见着,吐蕃军便一头栽进翁城,四面高墙,上面的强弩劲弓疾风骤雨般,轻而易举把这些高原雄鹰射翻在地。
悉诺逻恭禄甩鞍离镫,飞身下马,把着羊腿天梯,“噌噌噌”登上了城头,他身边的亲卫大声鼓噪:“悉诺大将杀进城来了,回鹘军抵挡不住了。”
吐蕃军本就有人数的优势,城中的地形也熟悉,渐渐缓过神来,结队厮杀,与早有准备的回鹘军斗个旗鼓相当。
高原冷得刺骨的寒风将浓郁的夜色吹散,天空露出了鱼肚白,雪让 堡渐渐浮出它的轮廓。
守将府角楼上,大唐回鹘军使护输的心渐渐沉了下去,刚才骨笛声询问城中的战况,应者寥寥,雪山堡恐怕大部分地方失陷了。
手下一名千夫满脸焦灼之色,拱手禀道:“现在城南还有骨笛声呼应,我们正好从那儿突围出弃,退回涅水关。”
摇了摇头,护输可汗也是回讫部落杰出的人物,到了这会儿,他也没失掉那份沉着:“悉诺逻恭禄故意不攻城南,恐怕在谊水关方向设有伏兵,我们从城北突围出去,顺着甘泉水逃出去。”
甘泉水东岸,一处山谷中藏有工匠部众,粮食军需,掠来的吐蕃女子,狡兔三窟,这也是小李节帅吩咐的,他像个神明一样,将雪山堡失陷的事算得这么准?
像丧家之犬逃回去,万一小李节帅治我的罪,杀鸡做猴,以正军纪怎么办?看来只有将这个冬天挨过,到北方去,召集回鹘部”护输可汗心里惶恐不安,想到自己丢了雪山堡,身子不由哆嗦了一下,不知是不是刚才吹进角楼那股寒风太过猛烈。
回鹘军的骨笛声猛地在雪山堡大街小巷响起,城中火光四起,回鹘军疯了一般,杀向城北,吐蕃军既要忙着救火,又要搜救自己的妻儿,一时疏忽,被回鹘军杀出一条血路,成功突围出城。
眼前是被烧成断瓦残垣的粮仓么?吐蕃千户悉诺逻恭禄心里充满了失败感,城中没有一个工匠,吐蕃的年青女子也没有,就是些健妇壮丁,被回鹘军当奴隶使唤的,粮食牛羊好歹保住了一大半,也仅仅是这四千吐蕃军渡过这个缺衣少粮的寒冬,用四千性命夺回来的城堡,够寒碜的。
雪山堡的牛羊粮食,人口金银大部分都被大唐军搬回了大斗拔谷?
悉诺金达垂头丧气地过来禀道:“千户大人,我们还要去诈取涅水关吗?”
得把那一千伏军撤回来,把守涟水关的可是老对手玉门军,右杜希望可比护输更难斗。
待天气好转一些,我们就撤离雪山堡,失去了吐蕃的部众子民,甘泉水河谷已是空空荡荡,这城还守得住么?悉诺逻恭禄终于低头认输:“撤回来,先在雪山堡休整,准备皿藏!”※州卓将军!小李将军!小一李将军!”悉诺逻恭禄喃喃金 叫珊。脑中映出的再不是那个只会饮酒作乐的纨绔子弟,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