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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你个不儿罕,总是有口辞,来晚了就得罚酒。”窝阔台笑着道,指着自己眼前的一盏金杯道,“这是我父汗赐予我的,今天就用这杯子满饮!”
用这盏金杯喝酒当然是一件很荣耀的事情,可是赵诚心里却认为这对自己的健康恐有不利影响,脸上不得不挂着笑容道,“殿下所赐,臣不敢辞。”
赵诚满饮了三大杯。
“好、好!”窝阔台带着欢呼,帐内众人都跟着欢呼。赵诚心说这有什么好欢呼的,搞这么复杂干嘛,他眼角瞅了拖雷一眼,拖雷仍然不动生色,毫不为所动。
“不儿罕酒量好,也有豪爽之气。”拖雷面带戚色地说道,“想当年在别矢八里,不儿罕还是一少年,却大醉了一场,曾冒犯了我的父汗,让人啼笑皆非。不过,我父汗并未放在心上,反而认为不儿罕无拘无束,是个坦荡荡的好男儿。想那个时候,父汗还健在,他的跟前猛将如云,争相为他效忠,天天有喜报,夜夜有宴席,我这个做儿子的,也时常能从父汗那里得到启示,让我受益无穷。哎,如今父汗抛下我们,一个人走了,让我时常失眠,恨不能常伴父汗身旁。”
窝阔台也面带忧色的地说道:“是啊,父汗如此英明神武,创下了这么大的一份基业,我们这些做儿子比他差得太远,感到肩上的担子太重了,惶恐啊。我也时常吃不下饭。”
“是啊、是啊!”帐内人纷纷唏嘘道。
这时,窝阔台第三子阔出高声道:“眼下我蒙古汗位空悬两年之久,这不是长久之计啊。为了我蒙古的昌盛,应该选出一个合适的人做我们的汗,让新的可汗带领我们建立新的伟业才是我们最应该做的啊。”
“是啊、是啊。”帐内又众口一词地附和道。人人都在交换着眼色,坐在对面靠后的耶律楚材也在跟赵诚交换着眼色。
赵诚装作没看到。所有人痛饮了三天三夜,忽邻勒台大会这个真正的肉戏终于开始了。
第四卷 贺兰雪
第四十三章 三年之约㈢
传统的力量不仅仍然是强大的,而且还会继续强大下去。
成吉思汗铁木真能改变草原上的政治与军事形态,有了统一指挥的常备军队,有了文字,有了统治机构,也有了法典…………札撒,有了这几项,就有了国家的存在。但他却忘了改变继承法,也就改变不了他的草原臣民的传统思维,就铁铁木真本人来说,他也憎恨城市生活,更习惯于狩猎与游牧的生活。
根据传统的“幼子守灶”之俗,拖雷这位成吉思汗正妻所生幼子更有资格继承汗位,他拥有成吉思汗铁木真留给他的大部分军队、百姓和财产,实力最强。而且拥护他的人不在少数,包括左翼诸王及其子孙(这里所说的“王”指的是铁木真的弟弟,从外人的角度看的,他们是王爷,但正史中铁木真一生中只正式封过木华黎为国王)。
窝阔台的形势稍差一筹,但也并非没有登上大位的可能。他的兄长察合台公开支持窝阔台,因为这是成吉思汗的遗命,不可违抗,这是窝阔台最重要的优势,所有人都得三思后行的优势。正是因为有成吉思汗的遗命,拖雷不得不在众人面前,高风亮节地表示自己不会对汗位有企图,但是却有人支持他到底,拖雷自己也没有把话说死,他还是有企图的,有机会谁会放弃这个恐怕是最后的一个大好机会呢?窝阔台也公开说拖雷曾晨昏陪伴自己的父亲,耳闻目睹成吉思汗所有的札撒,自己不敢专美于前。两人都纷纷表示汗位由对方继承是最好的选择,兄谦弟恭十分友好,却又都没有真正的放弃。
大家是你一言我一句。或开门见山。或拐弯抹角地表明自己地立场,争地不可开交或面红耳赤。是人,就有观点,有选择,有立场。在这背后是利益。
那耶律楚材当然会遵从先汗的遗愿,绝不会更弦易张,这在他看来这是原则性的大是大非问题,哪怕成吉思汗让一个傻子继承,他也会遵循,这不是因为成吉思汗的余威,而是因为“先帝”的遗言代表国家地传承。是人之常纲大伦。赵诚也不可独善其身。不得不表明自己的立场。
“不儿罕,当年我父汗的坐席,你是唯一坐过的,我父汗也曾问你选谁为汗,并认为你是草原上最贤明的人。你现在当着大家的面,说说你的意见?”拖雷见左手地赵诚在那里旁冷眼旁观。
窝阔台也死盯着赵诚看。当年赵诚被迫坐在这帐中最重要地席位上,向铁木真说明他的意见,他当时选的是窝阔台,可是时移世易。谁知道呢?窝阔台有些紧张了起来,很是期待。
“小王原本无资格参与这样的大会,更无资格说三道四,但是蒙成吉思汗厚爱,封我为王。身为成吉思汗亲口御封的国王。我对蒙古的未来深表忧心。蒙古不能没有可汗,可汗就是领头羊。就是一群骏马中的头马,没有可汗,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就像是没有了主心骨,就像失明的老马找不到回马厩地路。所以……”赵诚道。
他这一通表白,被贵由打断了:“不儿罕,你有话就直说,别绕来绕去,大家都知道蒙古需要一个新可汗。我父亲窝阔台,我叔父拖雷,二选一,告诉我们你选哪一个?”
贵由跟赵诚一直不太对付,但关系也不是太差,一方面贵由对赵诚的所谓“智慧”是比较钦佩的,另一方面对赵诚有时故弄玄虚之态很不爽,当年赵诚与拔都走得比较近,他们俩人对贵由都有意无意地有些排斥。他性子比较暴躁,见赵诚绕着弯子,便出言打断赵诚的话。
“贵由,你真是匹脾气暴躁的野马啊。”拔都在一旁不客气地讥笑道。
“贵由,坐下!”窝阔台喝道。贵由不得不坐下,瞪了拔都一眼。
“成吉思汗驾崩前,将自己地大部分遗产,包括军队交给了拖雷殿下,这说明成吉思汗对拖雷殿下是十分喜爱地。”赵诚道。窝阔台的脸色一暗。
赵诚又接着道:“但是成吉思汗既然喜爱自己地幼子,为什么却公开地说要将自己的汗位传给窝阔台殿下呢?”
“因为窝阔台殿下宽厚,能服众。”有支持窝阔台者拍着马屁应和道。
“所以,我们能否换个方向来看,成吉思汗是为了蒙古的长远之计,所以将汗位传给了最合适的人,又因为他很喜爱拖雷殿下,所以就将自己的全部财产交给拖雷殿下,当作自己的补偿。”赵诚道,“所以呢,各得其所,相信有拖雷殿下辅佐,我蒙古一定会更加强大,这不是件大好事吗?”
窝阔台大喜,而拖雷平静地看着赵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赵诚听从自己的心腹王敬诚的建议,站在相对较弱的一方,愿做雪中送炭之人,而不是锦上添花之人。
赵诚的话只表明自己的立场,只增加了窝阔台一方的舆论力量,并非具有绝对性的。争吵还在继续,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而赵诚就趁机离开了大会,天天带着自己的儿子在外面玩耍。
宗亲和贵族们在大会上,一共争吵了四十天,会上争吵,会下拉拢、分化、联合,终于作出决定让窝阔台继承汗位。拖雷对此有所保留,他仍然存在幻想,试图让新汗就位典礼延后,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他求助于负责筹备、组织典礼活动的耶律楚材以寻求支持。但是耶律楚材却明确表示反对,还劝他明确地拥戴窝阔台,并且掐指一算,当月二十四日为吉日,过了此吉时,恐将对蒙古不利。
耶律楚材很卖力,他将中原新帝即位的那一套礼仪搬了过来。规定了蒙古朝仪。其中包括宗族中的长者都须向可汗行跪拜大礼。成吉思汗时代及以前,蒙古人贵族与臣下之间,虽有尊卑,但礼仪并不复杂,臣下在称呼铁木真时。一般都在“可汗”前加上铁木真的名字,而宗亲却直呼其名,更没有三叩九拜大礼。所谓“礼”,在耶律楚材看来就是上下有序,人之纲常,没有“礼”,君王就没有权威没有尊严。臣下与百姓就没有敬畏之心。各失本份,国将不存;在赵诚看来就是折腾人,是专门设计出来让下拜之人感到自卑,并让受礼之人高高在上。
耶律楚材利用察合台与窝阔台之间比较亲密的关系,说服察合台带领叔父和兄弟们率先向新汗跪拜。
“耶律大人,我本来也想劝新汗实行新礼,没想到却被你抢了先,你这不是跟我过不去吗?”赵诚知道了,当着窝阔台面。半真半假地开玩笑道。
“岂有此理!”耶律楚材甩了甩衣袖,哭笑不得窝阔台听了却是满面春风,笑吟吟地说道:“耶律楚材和不儿罕都是我信赖地人,也都是有才学之人,没有人能否认这个事实。将来你们二人要辅佐我左右。帮助我治理百姓,不要让我失望啊。”
“是。大汗!”耶律楚材和赵诚一同答道。
耶律楚材要行中原朝仪,窝阔台心里那叫高兴啊。正式大典地那天,按照蒙古人举行重要活动和祈祷的仪式,大家都摘掉帽子,把腰带搭在自己肩上,察合台拉着新任可汗窝阔台的右手,拖雷拉着窝阔台的左手,而叔父铁木哥…斡惕赤斤抱着窝阔台的腰,把他扶上大汗地宝座。帐内外的臣民向这位新的大汗行九次跪拜之礼。
窝阔台眼中盛满着喜悦,当他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兄弟甚至叔父都恭顺地跪在地上向自己行礼,如心花怒放,一股豪迈澎湃之感在心房中极速膨胀。放眼望去,帐内外尽是密密麻麻地向他膜拜的人头,让他又觉得自己仿佛站在七彩云端上头。合罕,所有有身份地位之人共同的首领,所有军队的最高统帅,千万百姓与无数文臣武将效忠地唯一人,这一刻,窝阔台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掌握了全世界。窝阔台欲张口呐喊:我是合罕,蒙古地新合罕,世界的新合罕,世界上最尊贵的合罕。“中原礼仪确实不错。”窝阔台内心中感叹道。始作俑者耶律楚材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达到了新的高度,顺带着他对赵诚也是极为满意。
窝阔台好不容易压抑住了自己心中想呐喊的欲望,带领着群臣在帐外向太阳叩拜了三次,慷慨地将库房中的财物赏赐给所有的人。紧接的就是一系列盛大地宴会。
没完没了的宴会,没完没了的奉承,一些墙头草的人物见事实已成,纷纷拍着窝阔台的马屁。赵诚有些厌倦了,他偷偷地溜回自己地毡帐。他地妻子梁诗若正陪着一位贵妇人说话,儿子赵松正在地毯上自己玩耍,见自己父亲回来,连忙开心地扑到赵诚的怀里。这位贵妇人不是别人,正是拖雷地正妻唆鲁禾帖尼。
“原来是王妃大驾光临啊,十年未见,王妃还是光彩照人呐!”赵诚进来边恭维边行礼道,“听诗若说,她在蒙古颇受王妃的关照,我还未当面致谢呢!”
唆鲁禾帖尼脸上挂着吟吟的笑意,似乎对赵诚支持窝阔台并不放在心上,自己丈夫拖雷没能当上可汗好像没有给她带来任何影响。
“不儿罕这嘴真会说话。不过要说谢我呢,不儿罕倒是太见外了,你的妻子带着年幼的儿子在蒙古大漠,很不容易,我这个做长辈的怎么能不关心一二呢。倒是你这个做丈夫的,怎么能狠心不顾呢?”王妃脸上仍然挂着笑意。
这种笑意赵诚是十分熟悉的,因为这也是自己的专利加招牌,在灿烂的让人如沐春风的笑意背后总是暗藏深意。赵诚对这个出身克烈部的女人一直很警惕,因为她总在贵妇人当中表现出大公无私与公正严明的形象,对成吉思汗的札撒也遵守得完美无缺,很少有让人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