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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王此言怕是危言耸听了此吧?”乔行简置疑道,“贵国若是凭一己之力亡金,国王又何必亲来这临安府?”
乔行简并非不相信蒙古的军力,他这话只是故意试探。赵诚当作没听出来:“乔大人身处朝堂之上,恐怕对边关以外的军情了解甚少。如今,金国的精兵只剩下汴京城内的四万,另有完颜合达、移剌蒲阿率领的十多万兵马,骑军甚少。余者虽众,然怯兵耳。小王出发时,蒙古军正猛攻凤翔,我蒙古大汗又亲率中军攻潼关,只要潼关被克,金国关河防线将失去其最可依赖之屏障,届时我蒙古军直捣汴梁指日可待也。”
“潼关被克?”乔行简微微一笑,“本官虽乃一文臣,但也曾治军。那潼关号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贵国之骑军虽号称天下第一,攻潼关不止一次了吧?然可曾攻破过?”
“若是弃之不攻,从贵国汉中过境,让那雄关形同虚设呢?”赵诚反问道。
乔行简想都没想道:“不行!”
“那如何才行个方便呢?”赵诚试探道。
“本官看不出我朝会放行蒙军入汉中之举。”乔行简道。
从汉中借道。本是成吉思汗留下地方略,但迄今未止。窝阔台却没有遵循这一方略,却是想经山东从宋国淮东借道攻入金国后方,因为在窝阔台当时看来,攻潼关真地指日可待。就在赵诚使宋地路上,蒙古骁将速不台欲从潼关西南山区攻入河南,在倒回谷又被完颜陈和尚率领的忠孝军打败,这是速不台平生少有的大败仗,窝阔台对此大怒。扬言要惩处速不台,拖雷求情才从轻发落,将速不台招至自己帐下。
所以,赵诚又问:“那么从淮东借道呢?”
乔行简不想明确地回答,因为正式谈判还没开始,他已经得知赵诚的来意,遂道:“此事自会议论。国王还是暂且等待数日。”
乔行简刚离开。赵诚就觉得自己难得来一趟,便带着刘翼及徐不放等二十位护卫入城游玩。
当天夜里,皇宫深处,大宋皇帝赵昀正和朝中重臣们谈论贺兰国王之事,苟梦玉因为全权负责接洽事宜,因而也有资格在其中获得一个座位。这里是皇帝处理政务的地方,今天聚集在此的是史弥远、薛极、郑清之、乔行简等等这样的朝中大佬,平时苟梦玉哪里有机会在这个场合出现?
“回官家,那贺兰国王今日午后。带从人去了礼部贡院所在观桥附近书铺,走遍了每一家书铺,共采买书册一千八百多册。然后天色已晚,就回馆驿了。”负责接待赵诚的苟梦玉恭敬地回道。
“哦?”皇帝赵昀大吃了一惊,“真是怪事。寻常外使来我临安通常都是先去逛朝天门外地清河坊。那里珠玉珍异及花果时新、海鲜野味、奇器。天下所无者,悉集于此。这贺兰国王倒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那贺兰国王都买下了什么书?”史弥远道。
“说来也是奇特。买书地其时是国王身边的从人,副使刘翼。此人乃中原浑源人士,少时即在中原颇有文声,为贺兰国王心腹左右。刘副使说买什么书,贺兰国王只管命人付钱,并命从人见书即买,从不计较其中好坏高下与否。”苟梦玉道。
“终究是番外之人,岂可知书中真义?”众大臣们轻笑道。
“贺兰国王自己就没有相中的书?”史弥远又问道。
“回丞相,贺兰国王倒是相中了三本书,并大赞好书、好书,不虚此行矣”苟梦玉道。
赵昀好奇地问道:“苟卿,贺兰国王到底相中了何书?”
“回官家!”苟梦玉道,“其一为沈括所作之《梦溪笔谈》,此书包罗万象,却并非圣人之学;二为嘉泰年间董所作之《救荒活民书》,当年宁宗皇帝曾御览;三为绍兴年间于潜县令楼俦所作之《耕织图》,高宗皇帝曾召见于他,并将其《耕织图》宣示后宫,书姓名屏间,一时朝野传诵几遍。”
苟梦玉说完,皇帝赵昀与大臣们面面相觑。
“哼,他不过粗通文墨之辈,就以为我大宋朝只有这三本好书吗?也不怕我朝士人耻笑。”郑清之讽道。
“外蕃之人终究是外蕃之人,本就是茹毛饮血残忍好杀之徒,不知书不知礼,倒也不太令人意外。”史弥远抚着胡须,微微笑道,“倒是后两本书却也是实用之学,看来这贺兰国王倒是个妙人。”
“只学术用,却不知文道本源,终沦为小道,这恐怕有些舍本逐末了。”乔行简道,“我朝先贤朱熹朱太师曾集注《大学》、《论语》、《孟子》、《中庸》,发挥诸圣贤蕴奥,明性理以辨名教,集古今之大成,直追先圣也。那贺兰国王怕是乱翻书吧?”
朱熹生前不招人喜欢,死后却是享尽荣耀,赵昀即位后不久就发现原来朱熹是个好家伙,既赠太师又追封国公。只可惜,朱熹生前所书却被斥为“伪学之禁”,还有人上书乞斩朱熹,朱熹恐怕想不到自己死后还会有如此风光之时。
史弥远等人均点头称是。
赵昀见正副宰相们都这么说,也中也很是得意,朱熹所集注之学也正是他所大加提倡的。赵昀道:“朕若是见到贺兰国王,朕就赐他朱子之《四书集注》,让他这个外蕃之人也能沾些我大宋的文华。”
“官家圣明!”史弥远等人俱称善。
第四卷 贺兰雪
第五十二章 使宋㈥(这一章可以跳过不看)
当大宋皇帝和朝中重臣们在谈论贺兰国王及他所采购的书籍时,赵诚也在和刘翼谈论同样的事情。
刘翼随赵诚逛礼部贡院外的各家书铺时,见到朱熹的四书集注卖得最火,并买了一套,一读之下即食之如髓,不忍释卷。因为地域相隔以及政治与军事对恃的局面,朱熹的学说目前只能在江南才可以看到,中原士人根本闻所未闻,中原读书人只知道周、张、二程而不知朱某人为何方神圣,更未接触到他的学说。
“我刘翼少时博览全书,自以为学贯古今,今天才知如井底之蛙,一叶障目也!”刘翼放下手中的书叹道。
屋舍内,明烛高照,赵诚也和刘翼两人一起凭窗共读,在身后的墙体上投射出两道长长的身影。
“明远兄几年前不也写就一本《刘氏十三经集注》吗?比这朱熹还多出九经,岂能妄自菲薄?”赵诚笑着道。
“相较之下,在下所著不过是皮肉,与朱氏这大作相比,缺少筋骨。”刘翼道。
刘翼说的是世界观的问题。
“依我看来,朱氏也不过如此。明远兄,可知朱夫子为何生前不招上一个皇帝赵扩喜欢,死后却享有赫赫盛名?”赵诚问道,“同样,明远兄可曾想过孔夫子为何生前也不招人喜欢,为何孔圣人带着七十二弟子周游列国却处处碰壁?”
“春秋时,列国相攻。为人君者。自顾不暇,哪里能有明君采纳孔圣人的主张呢?”刘翼道,“我听说朱熹生前也是遭小人陷害。故而郁郁不得志,所作巨著,如明珠暗投也。”
“当年孔子曾被齐景公奉为国宾时,礼遇不可不谓隆。孔子所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在如今士人看来恐怕是人之大伦天经地义吧?”赵诚道,“齐景公也大为悦服,给孔子以鲁国上卿季氏与下卿孟氏之间地待遇,齐景公待孔子曰:若季氏。则吾不能;以季、孟之间待之。
论语•;微子)。齐景公还打算把尼溪这个地方封给孔子,进一步加以重用。可是有人跳出来表示反对,何也?”
“那是晏婴为首的齐国大臣的反对使然,因为他们以为孔子之道并非是治理国家地善法。”刘翼道。
赵诚忽然大笑:“我若是晏婴,我也会反对。”
刘翼摸不着头脑。
赵诚又道:“若是王从之在此,他定不会如明远兄这么看,这就是你与他的不同之处。你是真正的读书人。讲究的是学问本身。而明远兄学的却是谋略与实用之学。你只会从做学问本身为学。而不会去想在学问和所谓治国之道背后所隐藏的东西。”
“请国主赐教。”刘翼道。
“但凡学问,一为吟诗作赋、寻章摘句,这当然也是学问。还有一种学问,却是在故纸堆里寻求真义,诸如孔孟、董夫子,宋初之周敦颐、二程洛学,又有荆公学派、温公学派、蜀学派等,近才有朱熹集大成者,他们的学问其实就是自己的治国主张。无论是仁恕之道,还是存天理灭人欲,其实就是为政之道。但我更愿意称之为哲理,但凡有一套自己地哲理主张者,即成一家。若是为一些人所赞成。即是一大家。孔子之不得志,朱熹之落魄。能否得志还要看他们的主张是否为有真正权力者所能容。”赵诚道,“孔子年代,列国政出大夫,陪臣执国命也,若果真按照孔子提出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话,必然会损害一些大臣的身家利益。士大夫们如何能答应?朱熹也是一样,他不仅得罪了当朝大臣,还得罪了皇帝,下场可想而知了。可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新皇帝即位,金口玉言,朱熹就成了万人瞩目之硕儒。”
“秦有商鞅,故秦法苛刻;汉有董仲舒,故独尊儒术。国主的意思是说,但凡一种主张施行与否,并非是其法高下如何,而是掌权者之选择?”刘翼有些泄气道,“我所集注十三经,虽不同于汉至五代之治经那样,从章句训诂处着手,但终究是学问本身,于国无益,只能供做学问者参考一二。”
赵诚见刘翼有些泄气,鼓励道:“明远兄不必颓唐,诚如你所说,这朱熹所著述不过多了一副筋骨,因而其血肉丰满,为江南士人所景仰。若是你刘明远若也能给自己找到一副筋骨,那岂不是也成一大家?”
“做学问岂能如此?”刘翼诧异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
“先人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一代又一代的君主都这么说,文人们也这么说,所以天下百姓都认为皇帝就是天,是不可违抗地。倘若先人说,普天之下百姓最大,皇帝若是不堪,应当被赶下皇位,后人会怎么看?这不过是一妄言,既使说了,没人会放在心上。孟子也曾说民为贵,然而真正为皇帝者在意吗?”赵诚道,“我赵诚也是一国王,所以我若是说你刘明远所说地就是普天之下最正确的主张,凡是与你所言相背的,都是伪禁之学,将来若是在我治下兴科举,那么我贺兰的读书人谁会不将你刘明远的著述当一回事?再进一步说,我赵诚若是得了天下,那又会是什么样的情景?上有所好,下有所趋也!”
赵诚光明正大地说出来自己的意见,无非是要确立自己的治国主张。刘翼是赵诚的心腹,虽然并没有沽名钓誉之意,但自己地著述若是有利于赵诚的统治,他当然不会拒绝。
“蜀学如苏氏,洛学如程氏。临川如王氏,皆有所长,不可偏废也。然学者好恶。入乎彼则出乎此,入者附之,出者污之,此好恶所以萌其心者。苏学长于经济,洛学长于性理,临川学长于名教,诚能通三而贯一,明性理以辨名教。充为经济。则孔氏之道满门矣,岂不休哉!”刘翼怀疑道,“难道国主欲以一家之学盖百家之学乎?”
“我早就说过,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将来我不会去禁止任何一家学说。但为政者,总会有所取舍,何为治国之道。全有赖于明远兄之著述。”赵诚道。“司马公著《资治通鉴》,试图以史为鉴,考历代之得失,借以今用。明远兄所述不仅要有自己的地筋骨,这副筋骨还要经得起考验才行,言前人所不能言,推陈出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