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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儿罕,我不是怀疑你不识数。我只见过至多一百匹的野马群,还从未听说过一群里头有这么多野马,太难以相信了。”忽都连忙解释道。
忽图勒老人笑逐颜开:“怪不得我昨夜梦见了一只巨大的白色海冬青鸟①,在我的毡帐前停留不肯离去,原来这真是一个好兆头!”
“爷爷,那么我们是不是去捕捉野马?”曲律问道,“我跟莫日根也可以去吗?”
“当然,忽都,你去通知所有的人,只要能骑动马的,带上套索、网兜和干粮,到我这里集合。”忽图勒决定道,又转向赵诚道,“不儿罕,你的奴仆们会骑马的,也都算上!”
赵诚从没参加过捕捉野马的活动,他也颇觉新鲜,他不再犹豫,返回到自己的营地,迅速招集了所有人,还将自己的私有财产——两百匹脚程快的大宛良马贡献了出来,就连刘翼这个文弱的书生也加入了进来。
所有人立刻出发了,根据赵诚的指点,众人沿着那条野马群曾驻足的小河,向前搜索。那野马群显然早就跑远了,众人也没在意,因为根据野马群留下的蹄印和粪便,便知赵诚所言不虚。在傍晚来临之时,他们便停止搜索,安营扎寨,养足精神,准备明天天一亮,再找寻野马留下的印记继续追捕。
夜晚,蒙古人围着火堆载歌载舞,如同节日一般欢快。
“公子,我观蒙古人,无论男女老少,皆是骑马的好手,今日一声令下,一盏茶的功夫所有的人都准备停当,蒙古人的强盛绝不是浪得虚名!”何进叹道。
“正所谓马背上的民族,骑射乃谋生之手段,蒙古人招之既来,就俨然是一支军队。”刘翼道。
“更可怕的是,他们虽都不曾为一军,看似一哄而上,但进退有度,前有先导探察之人,两翼有护卫观察,如有军令一般纪律严明。”王敬诚补充道。
三人感慨良多。
耶律文山这次也参加了,他听了这几人的话,很不以为然:“这没什么奇怪的,他们在秋天围猎就是这样干的。老鼠天生会打洞,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你们汉人会种地会侍弄蚕桑,畏兀儿人天生就是商人,蒙古人生在马背上,他们将自己在打猎中学到的用在打仗上,也不足为奇。”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所以说,这世间处处皆学问,若是抱残守缺,对别人的东西视若无睹,那就落了下乘。”赵诚见王刘何三人有些气馁,笑着道,“诸位在这里,可以多看多听多想,蒙古人可以做到的,我们也可以做到,而我们有的,蒙古人却学不来!此消彼长,谁优谁劣,一想便知!不可好高骛远,也不可妄自菲薄,”
“听君一席言,胜……”那刘翼刘明远又长揖到底。
赵诚很看不惯他这个做派,打断他的长揖:“得了、得了,哪来这么多礼,还是学文兄练家子爽快一些!”
这只能怪他自己,谁叫他老是好为人师的姿态,这么谆谆教诲,人家刘翼也是个好学青年,好歹也表示一下不是?
第二天天刚亮,所有人简单吃了点食物,然后都上路了。
忽图勒让人在队伍的左前右远远地散开,沿着这一大群野马群留下的印迹继续追踪。到了中午时分,人们都又困又乏,那野马群似乎从不在一处停留太久,众人不禁信心受挫。
刘翼很显然已经很累了,骑马并是他所擅长的活动,他全身僵硬地挺在马背上,如同一根木头,胯下的马一颠一颠,他的屁股就不得不顺势抬起——估计他的屁股已经磨得受不了了。
他仍然坚持着跟着队伍,因为昨天蒙古人的讥笑让他受了很大的刺激,那夜赵诚的那一段话也让他更觉得有必要坚持下去。
与他相比,王敬诚的骑术要精进得多,更不必说何进了。这两人虽然紧跟着耶律文山后面,却很认真地观察着蒙古人的一举一动。
“这一处的马粪很新鲜!”走在大队前头的忽都一扬马鞭,冲着众人说道,“所以,大家不要停,估计野马群就在不远处。”
“噢噢呼呼呼……”众人信心大振,喊着号子,跟着前导队伍向前奔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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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①:【海冬青鸟】一种猎鹰,古代北方游牧民族喜欢利用这种猛禽捕捉猎物。其中白色的,尤为珍贵,有吉祥如意的寓意。
第一卷 阿勒坛山以北
第二十九章 野马之王㈡
当太阳上升到了最高点,然后开始往下降的时候,众人终于发现了野马群的所在地。这里已经是亦马儿河上游的一条支流之地。
忽都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子,还有赵诚等人,几人悄悄地趴在地上观察着,热切注视着山坡下黑压压的野马群,一时忘了呼吸。
野马自由自在地在草原上嬉戏,中午天热,马群都将自己泡在河中,在河中奔跑,激起那大片大片的水花四处飞溅。它们自由,它们畅快,是那么的无拘无束。它们的国王,似乎很不屑跟它的臣民们共乐,它逡巡在马群的四周,像是一位天生的守护者,守护着它的家园。
“这是看过的最大的一群野马,也是我见到过的最雄壮的野马!”忽都称赞道。
“不儿罕,你还是说错了,根本就不止五百匹嘛!”莫日根笑着道。
赵诚的眼里只有那匹野马之王,自从昨日一见,它的神采就吸引着他,让他无时无刻不热血沸腾。冥冥中,似乎有个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响起:
“抓住它,征服它!”
众人抓紧时间吃了点干粮,并让自己的马儿休息一番。早有人被分配出去,从不同方向远远地包围了河谷,当所有人都准备好了的时候,忽图勒老人取出一只鹿骨制的鸣镝,这是一种游牧民族在狩猎或战争时使用的响箭,在箭簇中穿孔,一旦射出则风自孔入,激发而且发出声响,充当指挥信号。
当一听到信号,大部人马成线形向河谷中冲刺,其他人从另两侧驱赶,那野马群立刻在那个国王的带领之下向人类故意留出的另一方向逃奔。但是人类早已经布下一只大口袋,包围圈赶着野马群不停地转圈。天与地之间,上演着一场人与野马的搏斗。
野马群起初是跑不快的,因为经过一个春天,这群野马添了至少二百匹小野马,成年野马不得不将小野马保护在中间,让整支队伍的速度降下不少。小野马是牧民们首要目标,这是自从原古时代人类开始驯化第一匹野马以来,上天早已经安排好的。
那匹野马之王不停地冲着自己的臣民嘶叫着,发出种种人们不太了解的指令,那野马群也在它的指挥下,不断变幻着队形与前进方向,妄图甩开贪婪的人类。大多数人都是骑着赵诚提供的良马,脚程并不慢,始终从左、右和后方紧紧地跟着。
在这大自然最原始的状态之下,野马在冬天可以靠啃食在冰雪之下的草根充饥,对待狼群,他们也会极其凶悍地反扑,他们可以突然扬起后蹄,狠狠地向敌人踢去。但是它们遇到的却是人类。
“嗖、嗖!”有人按捺不住,开始放箭,立刻就有外围的野马受伤掉队。有人用套马索勾住受伤野马的脖子,有人扔出网兜准确地网住高速奔跑的野马,那些不幸中招的野马被绊倒在地,发出刺耳的惨叫。然后,女人和小孩们就自动跳下马来,勒住那些动弹不得的野马,庆贺自己的胜利。
而男人们或者仍然一无所获的其他人,则继续追捕野马。渐渐地就有小野马跑不动了,它们起初被成年母马紧紧地护在马群之中,但是它们还太弱小,没法跟得上它们的母亲,还没得及享受一下大自然的馈赠,就在与人类的贪婪之中败下阵来。于是,牧民们的收获就更大了,就连刘翼这个刚学会骑马不久的书生都勇敢地捕捉了一匹小野马。
野马之王发出了一声十分悲伤的长嘶,领着其它的野马继续逃命。可是不断地有野马掉队,激怒了这匹野马之王,它勇敢地冲向了一位最靠近它的人类。可是那个人类远远地就避开了,它是野马之王,它不能丢弃自己的臣民不顾独自逃命。
所有的牧民都大获丰收,人们欢心鼓舞地吹嘘着自己捕捉到的野马档次高人一档。
“我捉到的这匹小野马,身材好,蹄子强壮有力,野性足,刚才套住了它,它还一只蹦呢,可要了我的老命了。要是以后养大了,给我家里的几匹小母马配种,将来我家会有一批好马。”有人开心地说道。
“你还要捉匹小野马配种?你们家那个大母马每年不给你添一个小子?”有人开玩笑道。
众人大笑,丰收后的喜悦,让所有人都可以相互开着玩笑。
“父亲,不儿罕不见了!”曲律找到自己的父亲,他的身后跟着耶律文山。
“他去哪里了?”忽都问道,指着耶律文山的鼻子骂道,“作为一个奴仆,你不跟紧自己的主人,大错特错!”
“我家主人只是去追那匹野马之王去了,他说要我等他。”耶律文山不卑不亢地回答道,“况且,我们有人跟着他,请你放心。”
……
乌骓马卖力地奔跑着,赵诚甚至不用扬鞭,这匹小母马似乎看上了那匹野马之王,这倒省了赵诚的不少力气。那何进远远地在身后呼喊,要让他停下来,他装作没听见。
赵诚越跑越远,看上去像是被野马群裹挟着向前奔跑,马群如一道强风从草原掠过,折断了草原上低矮的小树,压倒了齐膝身的茅草,践踏着原始的苍浑大地。草丛中观望的青鼠等小动物,吓得四处奔逃。赵诚紧紧地贴紧马背,减少风中的阻力,他甚至可以感觉得到胯下的乌骓马强劲有力的心跳声。
那野马之王不能丢下自己的臣民不顾,让赵诚有了可乘之机,他奋力地将套杆往前一伸,却给马王给避过了。马王的举动激起了赵诚不服输的性子,他一次又一次地试图将套索套向它的脖子,马王烦不可耐,竟冲向乌骓马,想厮咬马背上的赵诚。那乌骓马不愧为好马,并不害怕,轻巧地避开,可赵诚根本就不会手软,拔出腰上箭壶中一支箭,狠狠地扎向伸过来的马首。
自然是扎空了,他并不想让这匹野马之王破相,他只想完整得到它。他的不懈努力,终于得到回报,他最终成功地将套马索套住了野马之王的脖子。那马王可不想束手就擒,拼命地想挣脱掉,赵诚打了活扣的马索越收越紧,他的力气可比不上那马王,套杆脱手而出,双手火辣辣的,脱了一层皮。
赵诚暗骂了一声,他又从随马携带的包中,取出一条长长的牛筋绳,飞快地打了个活扣。野马之王仍带着套杆继续向前奔跑,也许是脖子被勒得不舒服,放慢了速度,不停地扬着脖子,想把那令它气恼的套杆甩掉。
赵诚抓住机会,奋力将绳索扔出,正好又套在马脖子之上,他对自己的身手挺满意。这一次,赵诚没有想凭自己一己之力跟马拼力气大,他将另一头拴在自己的马鞍之上,一边不停地发力试图让另一头勒紧。
“我勒,使劲勒,看你还能不能透过气来!”赵诚这么想。
这一人一马就这样相持着,坚持到了傍晚十分。野马之王的脖子早就勒出了血,幸亏乌骓马也不赖,不然就会被它给拖着走了。跑了一处小树林里,野马之王停下了,转头疯狂地向赵诚攻击,乌骓马感到了恐惧,连连后退,好几次差点将赵诚掀了下去。
然而这正中了赵诚的下怀,他在乌稚背上并不方便还击,这样下去早晚会摔跟头的。他瞅准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