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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妃辛苦了!”赵昀轻笑道。他将那双玉手从肩上捡起,握在手中摩挲着,爱不释手。这个女人是他新册封的贵妃,姓贾,乃故制置使贾涉之女,在宫中最为他所宠爱。
“臣妾听说官家勤于政务,心忧不已,特意过来探视,亲手煮了碗参茶,前来侍奉官家。”贾贵妃命太监将参茶奉上。
这个女人娇媚的脸蛋,和勾人魂魄的轻语浅笑,让赵昀将政事上的烦恼丢得一干二净。
“有劳爱妃了。”赵昀想从太监手中接过参茶。贾贵妃却抢先拿过,在赵昀愣神的时候,亲手将参茶递到他的嘴边,让他享受着宠妃的体贴入微。
“官家说哪里话,臣妾不过是一妇道人家。祖宗有规定,内宫不准干政,否则臣妾就是才疏学浅也要拼着命为官家分忧。”贾贵妃轻声说道,她的话语让赵昀的骨头都酥了,“官家身系万千子民,保重龙体为要啊。依臣妾浅见,朝中的大臣们食朝廷俸禄,更应该为官家分忧,这才是他们为官家臣子的本份。”
贾贵妃轻蹩着眉角,手抚着高耸丰满的胸口,犹如西子捧心,让赵昀怜惜不已。
赵昀再一次握着贾贵妃的手,舍不得放开,有节奏地轻拍着她的手背,乐呵呵地笑着道:“爱妃此言甚合朕心意。朕听临安府尹史岩之说,爱妃的弟弟贾似道才华横溢,朕准备……”
正说话间,阁帘外传来太监的一声阴柔的奏告声,打断了赵昀的话:“禀官家,大理寺卿、权刑部侍郎、京湖安抚制置使、知襄阳府史嵩之在宫外叩阙,等官家诏见。”
赵昀眉头一皱,太监不合时宜的奏请让他极不悦,正欲喝斥,贾贵妃却拦住了:“官家息怒,政事为重,臣妾先告退了。”
贾贵妃善解人意,她这话让赵昀刚升起的万千怒火立刻消失地无影无踪,她退出时回眸间的媚态让赵昀忘乎所以,他的双目一直随着贾贵妃袅袅的身影移动,直到贾贵妃在阁帘外消失,才回过神来。
“来人,宣史嵩之进来!”赵昀冲门外喝道。
第六卷 三朝会盟
第十三章 暗流㈢
“臣史嵩之参见吾皇万岁!”
最近官职升得极快的京湖安抚制置使史嵩之,从襄阳府风尘仆仆地来临安见皇帝陛下,一见到皇帝撩衣便拜。
他之所以升官较快,人人都知道因为他是史弥远侄子的缘故。京湖路大约包括襄、汉(今湖北),隔汉水与金国的唐州、邓州、均州相交,那里是宋国的边防重镇。
去年底拖雷破大散关入蜀强行借道,一番烧杀屠戮之后,经洋州、金州经京湖地面,渡汉水入金境。当时京湖帅陈赅闻讯后急调孟珙前往拦截蒙古军,但为时已晚,蒙古人已经扬长而去。从此京湖路就就一直不太平,有人得为保疆不力的耻辱负责,蜀帅桂如渊被换,京湖路陈赅也被撤,他们都是史弥远的心腹,而史弥远之侄史嵩之就成了一方边疆重臣,那个叫孟珙的武官被提拔为京西路兵马钤辖、枣阳军驻扎,成为史嵩之的属下。处在动荡混乱捉摸不定的形势下,前沿重地襄阳(今襄樊)与临安朝廷间的公文如雪花一般传递着。
今年夏初的时候,窝阔台当时见中原的战局大势已定,就带着拖雷北返。在临行前,窝阔台曾派使臣去京湖路宋境找史嵩之,再一次商议合力攻打金国。
史嵩之当然要将此事奏报给朝廷,结果也顺理成章地引起一番争论。与以往类似的提议一样,朝中又是一番热烈讨论,有人认为助蒙灭金正可以复仇雪耻,有的却认为蒙古贪婪无度,宜防后患,以免宣和年间联金灭辽的惨祸再起,当然也有主张不管不问的。照旧是左、中、右三种策略。
蒙古始兴时,出于自身的考虑,宋国最佳的决策就是与金国联手,但这个计划却由于金国对宋政策的失误以及宋国君臣的犹豫而被搁置。以至于宋国采取观望的稍次优地选择。而金国起初并未意识到蒙古人并不是他们独自可以战胜的,南迁时还一度从东起淮东西至秦、巩数千里向宋国发起进攻,试图取偿于宋,然而并未占到便宜,并且损失了大量的精锐。
完颜守绪登基后,局势已经不可收拾,他试图放下姿态与宋国交好。但并未得到宋国的原谅。宋国与昔日的仇人金国皇帝联手是需要极大的政治勇气与长远眼光的,徽钦二帝地遭遇就是悬在宋国君臣头上的宝剑,轻易与金国皇帝联手,很可能被人骂数典忘祖。
在金军主力已经被歼,金国潼关…黄河组成的关河防线已破,以金屏宋的最佳主张已经没有任何实际价值的情况下,主张联蒙的观点终于占据上风。因为这样可以趁金国无反抗之力,既报了血耻。又可分一杯羹,而且有讨好“和蒙”的意思。于是,身处前线的史嵩之奉皇帝赵昀之命,于六月派邹伸之、李复礼等六人“使北朝审实”,然后再作决定。
这可以视为看看风向之举,然而这六个人出发之后,形势又是一变。他们发现中原混乱无比,到处都是流民、盗匪、乱军,蒙古军并没有能有力地控制着局势。因为这时贺兰军从北方南下。他们两眼一抹黑,陪同他们地蒙古使者见势不妙,急忙北返。在听闻蒙古军全部撤离之后,他们就只有打道回襄阳府。紧接着就是从流民口里听到了关于贺兰国王与贺兰军的消息。
正如耶律楚材所说的那样,赵诚的加入,让世道变得更混乱起来。史嵩之只得多派人手,探听北方虚实,甄别着各种大道小道或真或假亦真亦假的消息。而金将武仙等人率领着溃兵南迁邓、钧,阻隔了交通,也让消息传递更加困难。直到贺兰军拿下了潼关及河东南路的消息传来。史嵩之才大致搞清了北方巨变的来龙去脉。
史嵩之只有用眼花缭乱来形容横空出世地贺兰军。他这一次赴阙,除当面禀报北方的局势。还有利用回朝之便探望一下自己的叔父史弥远地私心。
“史卿不远舟车劳顿,辛苦了。来人,赐史卿座!”赵昀打量了一眼满脸憔悴的史嵩之。
“谢官家。”史嵩之作感激状,他只在椅子上搭半边屁股,不敢四平八稳地坐着。
“北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形?”赵昀将手中的几道奏折扔到了御案上,“史卿前些日子上地奏折,前后混乱,颠三倒四让朕与宰执们不知所以然。”
“官家恕罪!”史嵩之连忙告罪,“臣虽驽钝,但食君俸禄,不敢稍慢。初,中原局势混乱不堪,消息多半真假难辩,臣心忧国事,只好先将臣所探知的,事无巨细,皆奏于上听。故,臣之奏折中有不虚之言,也在所难免,臣乞官家恕罪。”
“卿忠于朝廷,勤于边事,朕是知道的,所以非史卿不足以安抚北边。”赵昀点点头,“卿说说看,北方的战事究竟如何了?尤其是那个贺兰国王,他能直捣漠北,登上狼居胥山,又阵斩蒙鞑可汗,太过匪夷所思了,卿又上表说他又率军占领汴梁,莫不成北方空虚至如此地步?”
“回官家。”史嵩之道,“此事臣本也不信,蒙鞑军盛,西域灭国无数,袭我西北边关,如入无……嗯,却想不到被贺兰国王击败,由此可知贺兰军的横空出世,让人瞠目结舌。七月,贺兰国王入汴梁,掳走了金主母后及皇后,八月东返拿下潼关,又接着兵出河东南路,听说附蒙汉军的一支人马在那里大败,九月初平阳府与河中府便落入贺兰国王的手中。”
他本想说蒙古军入川蜀如入无人之境,但又不想自己这话让皇帝不悦,触了龙鳞。
“最近可有什么新消息?”赵昀道,“比如有没有关于贺兰国王之类的?”
“回官家,贺兰国王回中兴府,便立国号为秦,他自称为秦王。”史嵩之道,“沿边百姓都有传言,因为此蕃酋在渭水设行省,俨然独占了关中。至于秘闻。臣……臣……臣恐有辱上听。”
“卿家不必惶恐,尽管将你所听到地,说给朕听。”赵昀试图装出满不在乎地样子,可是他的神态让史嵩之有些疑惑。
“臣听得有从北边逃来地流民说,这贺兰国王姓赵,说他乃我天朝先帝流落北方时,所留下的遗种……”史嵩之小心地打量着皇帝的表情。见皇帝的脸色变了,连忙跪在地上道,“官家恕罪,这等无稽之谈不过是乡野粗鄙之人的妄言。臣以为这是那贺兰国王企图攀龙附凤罢了,官家不必理会。”
“哼!”赵昀从御案旁站起身来,在阁中来回踱着步子,“昔日我朝南渡,有胆大妄为之辈自称是天朝贵胄。却不过是贪婪无耻之辈,被叛腰斩。此等行径令人愤慨。”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
所有见过赵诚地宋国大臣们,恐怕都会想起他来临安时的情景,赵诚当时的一番表现如今让所有人明白“知人知面不知心”确实是至理名言。对于宋国君臣来说,赵诚异军突起乘虚而入中原,让他们大开眼界。谁能知道半路会杀出个赵诚来?其用心之险恶。计划之周密,让人叹为观止。当初赵诚出使临安,极力地夸耀蒙古的军力。现在看来怕是有乱中取栗之用意。
贺兰军的战绩却又让宋国君臣们心中赞叹,但他们又能表示什么?赵诚的崛起让他们既惊羡,又惶恐不安。接下来的天下大势将更为复杂。贺兰国王会是宋国地敌人吗?这将是摆在宋国君臣面前的一个大问题。
而对于宋国皇帝赵昀来说,北方传来的消息让他寝食难安,因为他发现自己做了一件相当愚蠢的事情,这也是他对史弥远唯一不满的地方。
“官家教训的是!”史嵩之趴在地上劝道。他很后悔自己太过多嘴,看来自己这官升得太快也不好,自视朝中有大靠山就忘乎所以了,官场上的规矩都淡忘了。
“卿起来吧。”赵昀站住了身子,“卿回来一趟也极不容易。休息三日。赴朝与宰执们商议一下我朝的沿边之策。史丞相身体有恙,卿还是去看看。尽尽孝道。”
“遵旨!”史嵩之起身告退。
赵昀却叫住了他:“朕也去探视一番,来人,传太医随驾!”
用一代权相来形容史弥远,并不合适,用两代权相来形容才更合适一些,史弥远相先帝宁宗十多年,本朝当然又是第一宰相,宰相枢密使一个人挑。两代权相秦桧、韩胄先后把持大宋朝政时,其权势也远不及史弥远项背。有一次史弥远相府开筵,杂剧助兴,一艺人扮士人念开场白:“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另一角色打断道:“非也,尽是四明人”,讽刺史弥远援引同乡,网罗党羽。
他一方面压制打击异己,一方面任用了黄度、楼钥、杨简等著名党人,还找来了真德秀、魏了翁等知名之士做为陪衬。群贤点缀朝廷,一时让世人以为当朝是小庆历、元,这正是弥远老谋深算之处。他不仅不像胄那样赤裸裸,而且比秦桧更狡黠阴鸷,坏事大多做得不落痕迹。
然而史弥远终于有老了地一天,人老了就容易一病不起。他原本不至于此,在某些拍马的官员看来,他至少还可以再活个百八十年,当某日他听到贺兰军横空出世的消息,受了刺激就躺在床上不起了。“父亲大人,官家圣驾来了。”史弥远长子史宅之俯身在他的耳边说道。他的身后是史弥远的次子史宇之,及五位孙子们,尤其有意思的是,他地一个孙子名叫晋卿。
“唔、唔……”史弥远的眼睛紧闭着,张着嘴支吾着。他想努力做起来,皇帝赵昀却亲自制止他的动作,由此可见赵昀与他绝不是君臣上下这样简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