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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郝当家觉得左肩窝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猝不及防之下被撞得一屁股墩坐在甲板上。
他开口大骂:“是哪一个……”话声出口,眼角中似乎看到左右的手下张开口惊恐地看着自己,同时左肩上一阵剧痛传来。低头一看,肩膀上插着一支无羽箭,中箭处涌出的鲜血把左边的衣服染红了一大片。一声嚎叫冲口而出:“哎呀……救命……”
一时间“嗖、嗖”的响声不绝于耳,惨叫呼痛声充盈耳际。两艘海盗船上凡是划桨、升帆的无不吃上一箭。有那头脑反应慢、听了郝当家喝令还没来得及动作,或是见机得早,看势头不妙就赶紧爬伏在船板上的盗伙方免了利箭贯体之厄。
郝当家咬着牙拔出肩膀上的箭,死死地按住伤口,嘶声喊道:“投降,我们投降了,”
也许是声音太小没有听到,郝当家的屁股边“嚓”的一声钉入一支箭,险险就要射中他的臀部。大吃一惊之余,再次高声大叫:“投降了。我们投降了……TMD,你们是死人呀,还不快点向那船上的人招呼,说我们投降了。”
听到郝当家的喝骂,一时间船上的海盗们都乱纷纷地叫了起来:“投降,我们投降,千万不要再射箭了呀。”
对方的船上响起一声喝叱,有人高叫:“丢弃兵刃,趴伏在船板上不许动。”
这些海盗们听说听教乖得很,“呛啷啷”一阵响声过后,郝当家凄惨的叫道:“兵器都放下了,请快点过来吧。再不过来小的身上血快流干了,就要活不成了,可怜我家中还有老婆孩子,还有六七十岁的老妈呀……”
郝当家颇有演戏的天分,他那最后的几个字,几乎是哭叫着呼喊出来的,令人听了心头、眼里直发酸,许多刚招募到水战队不久的人,不忍之心油然而起。他们还真以为此人是个爱家敬父母的孝子,为了妻儿老母的生活,迫不得已才来当上海贼,说不定真的是受了多大委屈呢。
让人料想不到的是,郝当家旁边有个二十多岁的年轻海盗,故作好奇地向他大声问道:“郝当家,你老婆倒是在岛上有四个,没见你有孩子呀。而且我被你们掳到岛上做了两年多的贼伙,也从来没听说你老家在哪里,更别说有捎钱回去给你老妈用过……”
躺在船板上的郝当家气得浑身发抖,侧起身提腿朝那傻里傻气的家伙当胸一脚踢去。
那装傻的海盗一滚便避开这只脚,嘴里还取笑道:“敢情中了一箭后,血快流光了,变得比我还蠢。哈,脚太短,没踢中。”
郝当家咬牙切齿地小声骂道:“直娘贼,你说这些揭了我的谎话,分明是想害死本当家。好,好呀!看回到岛上去后老子怎么来整治你这……哎……哟!”
还没骂完,屁股上挨了重重的一脚,一人怒喝道:“你这厮便是这船上海贼的当家头目?很好,很好。”
郝当家的被那一脚踢得翻了个身又成了趴伏在地,不知道踢他之人所说的“很好”是什么意思,把头在船板上磕得“碰碰”直响,顺着那人的话道:“是,是,是很好。大官人说好,小的不敢不好。一定好,一定好。”
另有一人笑着问道:“呵呵,你是当家头目,请问贵姓,当的是什么家呀?”
郝当家一听那人的声音是对方船上发令的,心知此人定然是对方的头领,忙爬起跪着回话:“是,是,不敢,不敢。承蒙下问,小的不敢称贵,小姓郝,是他们这伙人的三当家。”
说着,他稍抬起头偷眼望了一下,见问话的是位褐红脸大汉,他一脸笑容,似乎很是和蔼可亲的样子,胆子不由得大了起来。低下头问道:“请问大官人、大英雄,要把我们如何处置?是要赎身钱才肯放我们回去么?我们都是些穷得快光屁股的人,能不能把赎身钱定得少点儿呀?”
笑眯眯的褐红脸的“大官人、大英雄”,一脚把郝当家踢翻在地,走前一步踩得郝当家鬼叫连天,只听“大官人、大英雄”笑道:“哦,你们很穷么,看当家的身上所穿丝绸锦袍、挂着的金银、真珠等名贵饰物,又还在岛上有四个老婆,好像并不穷呐。”
郝当家知道刚才那与自己作对的手下和自己所说的话,都被这大汉听了个一清二楚,心中暗暗叫苦,嘴里却还撞天叫屈地强辨:“大官人、大英雄别听那小人胡说八道呀,小的在岛上哪有四个老婆,一个都没有呀。那四个女子都是大当家赏给小人暖被的女奴……”
说到此处,眼见“大官人、大英雄”眼里射出慑人的厉光,方知情急下说漏了嘴,立即闭口不敢再说。
“大官人、大英雄”阴森森的口气让他浑身冒起大片疙瘩:“是暖被的女奴,不是老婆么?那要去你们家看看才知道。那就敬请三当家的稍等,我们这就送当家的回岛上去,和你们大当家的商量赎身钱的事好么?”
话语虽然是商量的口气,但举动却没有丝毫商量的意思,郝当家心知遇上了含笑杀人的凶星,乖乖的躺在地上,再不敢有所举动。
另一位个子稍矮,身体更显壮实的大汉劝道:“张兄弟,且先放过他们吧,到了海贼的巢穴后,再区分开来处置。”
“大官人、大英雄”走到那与郝当家捣蛋的年轻人身前,和声问道:“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为何会沦落成贼伙的?可愿意引路去海贼的巢穴将他们剿灭?”
年轻人爬伏在地磕了个头,回答说:“回禀将军,小人姓袁名通,数代客居广南东路潮州,两年前跟人从广州贩牛至福建路泉州,将将要到泉州时却遭这些海贼所劫。同船的人不但血本无归,连性命也断送在这些海贼的手上。幸好小人口舌便给,又见机服软听话,才留得一命。做了数月苦役后,便因身子还算壮实,被叫到船上做了贼伙。将军要去攻打海贼的巢穴,小人自是愿意引路前去灭了他们。”
“大官人、大英雄”正是张本忠,听了袁通的话后,走到船边高声下令:“护卫队一哨全体留下,押着这艘船去他们的巢穴,我们水战队的船在后面跟着走。”
这段时间以来,陈归永和张本忠已经把双木护卫队分成了两部分,船上的称为水战队,由张本忠全权负责训练管带。其他则还是叫护卫队,由陈归永负责训练。
敢情,他们把护卫队也带到海上来练炮了。
这股海贼的巢穴是在泉州湾口边的一个小岛上,距陆地也不过仅有六七里的水程,据引路的袁通说,岛上共有二百五六十名男女贼众,另还有掳来做肉人、杂役或泄火炉鼎养着的百余男女。
他们的大当家和二当家都是善使弯刀的大食国蕃人。
这两个蕃人于六年前,带着百余蕃人驾了两条五千斛的海舶占了那个当地人称之为乌屿——与惠安县的乌屿镇同名——的小岛为落脚地。这几年来,那些蕃人有了这些半奴半自由身的汉人手下后,都不再轻易出动,凡要出海收取钱货(抢劫)都是由手下的汉人去办。
陈张二人向袁通问清小岛的形势,不觉大喜。
张本忠挥退袁通后笑道:“归永哥,既然留在岛上的海贼全是蕃人,那我们就不用和他们客气,先用‘子母炮’轰它一阵,然后再杀上岛去。”
陈归永也笑着说:“好是好,不过要交代炮手,打炮时应避开肉人、杂役的住处,别伤着我们那些可怜的汉人同胞才好。还有,存放粮食和钱物的地方也叫这袁通指示明白,别要不小心打坏了,到岛上空走一趟。”
张本忠:“这个兄弟理会得,必定把贼巢内的财物好好的留着,无论如何也要让公子把这两次出海试炮的本钱赚回来。”
“呵呵,你倒是会替那小子打算。”陈归永取笑道:“他现在的银钱还不够多么,换成金子可以压死好几十个人呢。说真的,强云这小子会做的古怪东西还真不少,我看这次去临安,那些达官贵人、皇亲国戚、大富佬的钱柜子怕是要空下不少来喽。”
张本忠把声音压低,小声问道:“归永哥,公子真的打算去灭了李蜂头后,就到山东路去另起炉灶?现时哪里已经是蒙古人占住的地皮,我们这一去建立什么‘根据地’的话,那不是摆明了要和蒙古人过不去,面对面地与蒙古人对上了么?”
陈归永四下看清没人听得到他们说话,也小声回答:“按念宗哥所说,强云确有另辟一片天的打算,所以才会拼命赚钱。他要我们去广南、两浙几路贩回牛和粮食,大概就是为了到山东两路做好扎稳根基的准备。我想,一旦时机成熟,我们手中再有足够能打敢拼的护卫队,配以‘子母炮’、火铳等犀利兵器,他肯定会去山东立足的。到时候兄弟你就可以报却妻儿被害的大仇了。”
说话间,一名水战队哨长跑来禀报:“都统领,引路的袁通说再行得七八里水程,就是那乌屿岛了,我们应该如何行动,还请示下。”
张本忠喝道:“传令,准备好发炮,战船紧靠海贼的船后,一到我们‘子母炮’的射程够得上时,便听令射击。”
那哨长应了声“是”,转身传令去了。
远处现出身影的乌屿岛渐来渐大,已经能看到岛的这一面有三艘大船停在离岸三数十丈处。行至距小岛一里左右时,能看到岸边沙滩上有一二十人聚在一起不知在干些什么。
那边沙滩上的人也看到了驶向小岛的四条船,一人叫道:“看,有四条船向这里驶来。啊,最前面是汉人奴隶头子乘坐的船哪。看来,我们能干的奴隶们又为我们带回了丰硕的战利品了。”
“别理他,让下贱的奴隶去做他们应该做的事情吧。除了享受美丽的女人、甜美的醇酒、美味的佳肴之外,有什么需要奴隶的主人们操心的呢。”
“是啊,是啊。我们还是继续我们的赌博吧,看看谁能赢去我那个最漂亮的女奴。”
“都统领怎么还不下令发炮啊?”这两艘由海舶临时改为战船上的水战队员们心急如焚,眼巴巴的看着他们的两位都统领,暗暗嘀咕:“早就进入‘子母炮’的射程内了,莫不是要为局主省下打炮的钱,令护卫队的人用钢弩射杀一些海贼,然后才上岸动手吧?”
早早就燃起大把棒香的各炮旗头,将手里的棒香插在炮座上,不停地在望山上瞄一会,又急急地调整炮口高低,再瞄准,再调整,一个个都累得满头大汗。
“再往前一些,再往前一些。”张本忠自语道:“最好到能看清他们那些都是什么人,围成一堆在做什么,以免把已经受了许多时日苦难的汉人同胞给伤着了。”
“前船停下,水战的船调头,以左边向敌,瞄准岸上的人群准备开炮!” 水战队的炮手们终于等到了张统领的命令。
距岛不足半里,眼尖的人已经能看清岸上十三四个长着大胡子、身着白袍、头包白帕的蕃人脸面。他们正手舞足蹈地围成一圈,观看两个全身精赤的蕃人相扑角斗。
“三号炮准备好。”不一会传来一个旗头的报告声。
此声才落,另一个“四号炮准备好。”的报告声又响起。
与此同时,另一条战船上的哨长也向这里高叫请求开炮。
“开炮!”
随着一声令下,响起“轰轰”两声炮响,过了片刻后,那边也是“通”、“通”两发炮声传来。
这条船上的两炮打过头了,越过那些蕃人十多丈,爆开两团微带黄色的白烟。
随着两声震耳的大响,炮弹炸开处升起两团冲天而起的烟尘,烟雾、沙子四处飞溅,犹如天外飞来的殒石正巧落到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