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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百年来,由于人口日渐繁衍增多,城内容纳不下那么多的人了。有大胆些的,也有无处安身并且不怕死的人,为了扩大自己的生存空间,在文川河的南面及四乡八里择地建屋,以同姓为群聚集而居。再加上从内地经过宁化石壁,从赣南经桃源岽潮涌而至避匪逃赋的难民,在东、南、西三个城门外又形成了几片住宅区。尤其是西门外到接近南门一带,除了建起大片的房舍外,在各处的荒坡、荒地上搭盖了不少竹棚、草屋。
北门往南直到南门的这半圈城外,城墙到文川河最近的地方只有里余。这里一大片地方却是空旷的荒地和水田、菜地,不见房屋、棚舍。
在建炎初年莲城建堡之前,本地还发现有极少数残余的野人。严格地说起来,这些野人才是当地的主人。他们长相丑陋,个子矮小,皮肤黝黑,在山林间结巢而居,被人称为妖怪。但这些野人也不伤人,只是在饿极时,会在夜间溜到村中偷些鸡鸭等吃食。不过,这些原住民的野人先是受到最早到来的盘瓠蛮和越族人的排挤,后又经过唐及五代时期汉民大量入迁的剿杀,目前已经基本灭绝了。
林强云并不知道,他所收留的“山都”,并不是“山都”的本名,而是这里原住民的族称。想不到林强云胡里糊涂地把这世上大约是仅剩下最后一个,孤零零的野人叫成山都,倒也的确是名符其实了。
令人遗憾的是,近三四十年,正是这些在堡外建成的村落群,给从赣南、广东流窜而来的盗贼们制造了大把抢掠发财的机会。屡屡遭受盗贼的光顾之后,也使得城堡附近的各个村落的人,为了保卫自己的家园而请了会武功的人来充当教头兼护卫,以至于整个莲城县内习武成风,人们养成慓悍好斗的尚武风气。
近年来,由于官府征收赋税日重,小家小户的农家无法承受日益加重的税负,只好将几亩赖以维生的田地贱卖给有钱有势的人家,自己则沦为别人的长工或佃农。
有那些既不愿成为别人长工、佃农,又无其他生计的,则只好另谋活路。因而汀州境内各地逃民逸丁日众,这些人十个八个、数十上百、还有数百人的聚集在一起,或躲入更加荒凉无人的深山密林里开荒种粮,或开山立寨而成为人数多少不一的土匪强盗。
平时这些土匪各干各的打劫些走单的行商路人互不相干,有时碰上有大买卖或是久未开张无法支持时,则会呼朋唤友纠集成股,组成数百上千人的土匪群攻陷村寨堡垒进行抢掠烧杀。
今年年初,莲城堡就一度被一股土匪趁盘查不严而从北门攻入堡内。幸而堡内六大姓的精壮奋力拼杀,又得四乡的六姓弟子赶来赴援,入堡的土匪留下百余具尸体后,眼见占不了便宜而退出堡去。
年初的护堡一役死伤惨重,堡内外的六姓子弟死了近二百余人,伤残的比比皆是,至今过了将近半年,莲城堡内还是随处白幡白旗,灵堂处处,一片愁云惨雾。
此后,这些土匪们隔个一月半月的就来一趟,他们也不攻堡,只在城堡外呼啸而过,至四乡烧杀掠夺一番,在远离弓箭所及的范围之外耀武扬威后,再呼啸而去。害得堡内的人们一惊一诈的,日夜不得安宁。
堡中的人根本无力也不敢出堡相斗,守卫用的弓除三十余把官府制的稍好旧弓外,其他的又是自己胡乱造就的弱弓,最好的弓箭射程也只有五六十步。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这些盗贼肆虐乡里,空自在堡墙上高声叫骂,咬牙切齿地恨之入骨。
这不,五六天前,又有一伙盗贼,从城西抢掠了二十多石稻谷和五六个女人而去。
申时初,一行人来到莲城堡,自离开朋口村直至踏入连城盆地,一路上时有见到残破的小村。特别是从林强云记忆中的‘坑子堡’过后,这种现象更多也更为严重,凡是没有建成堡寨防护的村子,无不是被土匪弄得村毁人亡。
还好,文川河上的渡船并没有全部被破坏掉,原有的三艘渡船剩下一艘勉强能够使用,虽说每次不得超过十人过河,但目下行人不多,一天中这艘船也收不到一百钱。
进入莲城堡时,亏得林强云和张本忠随身带着证明身份的腰牌,有他们汀州乡役弓手总都头、副都头的身份,才免去了一场大麻烦。
谢财发,今年二十七岁,细脖子扛着个大头,尖瘦的下巴越发显得一个头成了倒三角形,瘦瘦小小的身子穿着件打满补钉的袍子。因为头上长满了瘌痢脓胞,发出阵阵臭气。头发快掉光了,他从来不敢不戴帽子出门,有人说他是从小病坏了的。现带着个妹妹,住在东门内杂古巷。先人留下的砖瓦房有两进六间,城内知道他的人都叫他“瘌痢头”而不名。
八年前父母双双去世后,留下他和两个妹妹。大妹菊香今年二十岁,从小许给黄九爷的六公子黄正奕,大前年年底就嫁过去。小妹三菊今年十六岁,因为从小得父母宠爱,再加上当时年纪还小,所以没来得及为她缠足。
父母死后,大哥不务正业的在城里快活,那里顾得上这等为妹妹缠脚的小事,故而至今也没有寻到婆家。
本来父母还留下了一间杂货铺、两座房屋,只要他用心打理,日子还是很好过的。但少了父母的管束,先是仗着有点儿家底,很快结交了一帮专为人帮闲的朋友,便沾上了吃喝嫖赌。可惜的是此人虽然名字叫财发,原想着在赌博上发点小财,可不但一点小财没发到,反而在不到二年的时间里,就将杂货铺卖得的钱送给了赌场,再一年又将南门头的四间房也卖了。
今天,瘌痢头觉得背时透了,从早上进入赌坊开始就没有赢过,大半天都像到孔夫子家偷东西——全是输(书)。昨夜从守寡的婶婶那儿偷了个铜香炉,送到当铺得来的三贯钱全输光了。赌场的人嫌他在那里讨人厌,将他好言送出来。此时他失魂落魄地走在东大街上,寻思再到那儿弄些钱来翻本。
太阳照在身上火辣辣的热得难受,离吃晚饭的时间还很久,一路上昏昏然的什么看不太清,心思不宁只顾搜肠刮肚想主意弄本钱。走到杂古巷口时,一脚将几个孩子放于半截砖头上玩“打钱墩”的一堆肥珠子踢翻。那帮顽童不干了,齐声叫骂起来。瘌痢头输了钱心中本就烦躁,三不管便与顽童们对骂。
那帮顽童边骂边唱:“瘌痢头、瘌痢头,放火烧门楼,门楼烧不倒,卡死瘌痢头……”
瘌痢头越听越是上火,追着顽童们就要抓要打,众顽童四散奔逃,瘌痢头认准一个埋头疾追。在街头上东一弯西一拐地渐渐追到了城门,眼见那个顽童伸手可及。
这时城门洞中走出一帮人来,瘌痢头不及细看,伸手向那顽童捞去。那顽童灵巧地一闪身,躲到先行的一人背后,险险地避过被捉之危。
这些孩子任什么都不怕,就怕给瘌痢头捉住了,被传染上瘌痢头还了得,那可就惨上天去。据大人们说,被长有瘌痢头的人在自己的头上一摸,就也会长出一头的瘌痢来。想想在没毛的光脑袋上长满瘌痢脓胞,并还发出恶臭的样子,又会传染给别人,谁还敢跟自己玩呀。一想到这点,孩子们没有一个不怕的。
瘌痢头差一点点就捉住那孩子,那肯干休,双手箕张再向前扑去。忽觉眼前一暗,有一股强大的气势迎面压来。一时间,瘌痢头只觉得似乎连气都喘不过来,刹住前冲的势子,茫然地抬起头朝前看去。
只见自己几乎撞在一个人的肚子上,那个人就是面前站着的穿白色镶青边武士服的黑大汉,铁塔似的身躯像座山般挡在自己前面,双眼炯炯,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粗豪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吓人:“你怎么不好好的走路,差点儿撞到我家公子身上。”
瘌痢头畏缩地退后一步,结结巴巴地说:“是,是……那个小……小坏蛋先骂……我的。你想干……干什么?”
一位年轻公子走了过来,用本地方言和声说道:“不要吓,我们唔系(不是)为那个细人仔出头的,我们只是刚到,只是想请问一下倚地( 这里)有没有客栈,在哪地儿(里)?”
看林强云光鲜的衣着,显然是这一伙人中为首的,肯定是个有钱的主儿。瘌痢头一下子来了精神,心想:“家里还有四间空屋闲着,莫若租给他们住下,收些儿房租,翻身的本钱不就有了。”
他扫视了一下前面站着的六个人,说话也变得流利,向面前的几个人推销起自家的房子来:“这你们可问对人了。这里是有一家客店,就在南门头的质库(当铺)边上。不过,你们来得不巧,这些天都住满了。倒是我家还有几间空房,又干净又宽敞,可以租给你们住。还可以为你们煮饭菜洗衣,又有热水可以洗浴。比客店更好更舒服,还更方便……”
那年轻公子几个正是林强云他们,刚刚走进城门就碰上瘌痢头追捉小孩,懵头懵脑地要撞到林强云身上,被张本忠挡住。
林强云止住他再说下去,插口道:“既是这样,你先带我们去看一下,如果房屋确实像你所说般的好,我们看了后认为满意,就租下你的房子。快带我们去。”
城门到杂古巷口不过二三十步,整条小巷弯弯曲曲可通往北门。瘌痢头谢财发的家就在巷子中部,座西朝东,从大门能远远的看清沿东台山而建的东城墙,以及距城墙不远的零落房舍。房屋左右有大片用竹篱笆围好的菜地,各式蔬菜绿油油的长势喜人。
这是一座砖瓦房,进门就有一座屏风挡住视线。除了门厅、天井外,上厅左右各有一间正房,两旁廊下还各三间厢房,房前有四尺宽的廊道。屋后则是厨房、洗浴间、茅厕和猪舍、鸡栏等。
整座房屋打理得窗明几净,井井有条。看得出维护这房屋的人并不是这个模样猥琐的瘌痢头,而是另有其人。
看了这座房子,林强云觉得还满意,点点头说道:“看来还不错,不管客店是不是住满,我们就住你这里了。我们大约要住十天左右,连吃带住的每天要付给你多少钱?”
瘌痢头还没来得及回答,从正厅的小门中跑出一个穿着粉衫蓝裙十四五岁的女孩,见了厅中的人先是一怔,旋即对着瘌痢头叫道:“大哥,你怎么又招引狐朋狗友到家里了,是不是人家又找上门来讨赌债?我可告诉你,今天连米也只剩下十多斤,别指望我会让你拿走。”
瘌痢头生怕小妹的话会惹得客人不高兴,万一这些人恼怒起来不住到自己家里了,这些天的赌本到哪里去寻?慌忙喝道:“小妹不要胡说,这几位是来租住我们家那几间空房的客人,还不快去将房间整理好让客人歇息。”
然后,又尴尬地对林强云笑笑说:“公子休要见怪,这是我家小妹,叫三菊,我家里的事情都是由她来打理,很能干的。就是年纪小性子急,脾气大了些。我作大哥的要让着她点不是?”
林强云对瘌痢头的话不置可否,追问还没有得到答复的问题道:“刚才我问的你还没有说呢,每天要付多少房租啊?”
“ 这个……这个……”瘌痢头吞吞吐吐地望了望妹妹,一时还真说不出要收多少房租才是。
三菊撇撇嘴,不屑地抢过哥哥的话头:“我家还有四间空房,你们要租的话每间房一天收二十文,吃的另算。你们要住几间?”
张本忠对林强云说:“与一般客栈的上房比便宜了些,公子看要租几间的好?”
林强云说:“那好,我们四间都要了,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