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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云叔的东西,梦璃现在把它还给云公子,做个纪念吧。”
天河接过这两样东西,不觉悲从中来,低声道:“好……梦璃……我答应你,一定把它交给柳波波……”梦璃泪眼迷蒙,望了望天河背上的后羿射日弓,忽地轻叹一声,幽幽道:“云公子……你的弓,已经换了新的吗?”
天河心中一痛,黯然道:“这……这是菱纱带我去一个地方取的。不过,你送我的那把,我也一直留在身边!”急忙将身后背着的包裹解了下来,小心翼翼地从中拿出了那把“玉腰弓”,展示给梦璃,大声道:“你看!我一直把它带在身上!从来也没有丢掉过!以后也不会!”
梦璃缓缓闭上双眼,脸上现出一丝凄然的微笑,轻声道:“……不必如此,若是旧了、不能用了,就扔了它吧……”天河大声道:“不,我、我不会扔!你送的东西,除非我死!不然我一定保管得好好的!”梦璃轻轻摇头,言语中微露出苦涩之意:“云公子……这把弓能陪在云公子身边这么久,它已经很满足了……人有人的缘分,弓也有弓的缘分,也许这把弓和云公子的缘分只有这些……菱纱的那把弓,才是与云公子真正有缘,能陪伴云公子一生一世……”
菱纱怔怔地听着梦璃的话,心中蓦然间涌起数般情怀,是惊讶、是凄伤、是哀愁、又是一点点埋藏在心底的甜蜜,种种感情萦绕在心头,久久难平。那天晚上,她亲眼所见,梦璃紧紧抱着天河,那场难舍难分的离别。她看着梦璃的悲伤和她走后天河的焦急,心中怅然若失,却没有半点怨恨之意。与梦璃这些天一同走来,她渐渐发现自己先前印象中的那个拘于礼数的官家大小姐,竟是如此的通情达理、亲切可爱,两人一路上共历患难、同享喜乐,从小孤单的她在心里早已把梦璃当作了自己的亲姐妹。在这之前,她也曾隐约感到梦璃对天河的情愫,那时自己心里尚存有些许竞争之念,可是就在那天夜里,她终于忽然间发现,梦璃对天河的爱意竟是那么深,深得令自己惭愧……后来在鬼界,了解到家族和自己的宿命,她更是不敢再对天河有何痴念,只怕情深不寿,到头来白白惹得他一生伤心。她执意前往封神陵盗弓时,心中已有诀别之意,只盼帮天河找回梦璃,见到他们二人相伴相随后,便悄然隐去,再不与两人相见……
然而,想不到大家纵然一时重逢,可人妖殊途,到头来仍免不了再度离别。梦璃说话的时候,神情是何等的悲伤与无奈!她表面上说的是弓,其实何尝不是在说着她与自己!她这么说,无疑是要把天河让给自己,可是,以自己背负的命运,再加上望舒剑的不断侵噬,自己又能与天河相伴几时呢?自己又能让他一生幸福吗?
菱纱心乱如麻,神情迷乱,口中喃喃地低语着什么,紫英站在她身旁,忧郁地望着她的脸,眼神中也有一分苦痛之意。梦璃转过身来,望着昔日的师叔,低声道:“紫英,谢谢你……我知道,你不喜欢妖,可是到最后,你还是愿意帮助我族,我真的很感激……”
紫英悠悠叹道:“梦璃……是我应该感谢你,让我知道当年的真相,也让我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善与恶……”梦璃又转向菱纱,勉强笑了笑,道:“菱纱,你一定要记住我刚才说过的话,梦璃拜托你了……我会永远想念你们的,你们,永远都是我的好朋友……”哽咽着没说完,两行清泪已淌了下来。天河等人也忍不住别过头去,擦拭眼角的泪水。
旁边一直不语的婵幽见女儿如此伤心,严肃的面上也有一丝酸痛,摇了摇头,叹口气道:“璃儿,你如此伤怀,又怎能安心继位?”看着四人难舍情状,用劝慰的语气说道:“不如我将你们彼此间的记忆通通消去,日后再无想念,自然也就不会伤心——”
“不要!我不愿意忘了梦璃!”天河和菱纱齐声叫道,紫英也默然摇头。婵幽望着三人的眼睛,叹道:“你们人类有种说法,叫作‘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既然种种烦恼,都是由想或念而起,将烦恼的根源消去,岂不是一了百了?”
天河痛苦地摇摇头,大声道:“不,以后我想到梦璃,想到她不在我身边,也许是会很伤心,但是我也会想到,大家还在一起时,很多开心的事……要是把这些都忘了,虽然不会难过,可是脑子里有一大块地方都是空的,还有什么意思?”
婵幽望着云天河,徐徐叹了口气,柳梦璃悲伤地看着母亲,急切道:“娘,女儿不希望……”婵幽轻望她一眼,平静道:“璃儿,你放心,我不会强迫他们……”又看了看云天河,长叹道:“年轻人,你倒比我想的更有良心,只可惜……唉……”语音中充满了遗憾,梦璃是她亲生爱女,她对天河的深情,自己岂有不知?只是自己迭遭重创,已无力继续统领幻瞑界妖族,梦璃是自己唯一的后代,也只有她有资格继承幻瞑界主人之位。她重任在肩,又怎能再像以前一样,离开族人,和天河等人回到人间去?虽然情知此事势必让女儿十分难过,但为了本族的未来,也只有狠下心来,牺牲女儿的感情了。
婵幽顿了顿,压下心中的歉疚之情,转向奚仲,郑重地道:“奚仲,你去月神殿将‘梦见樽’取来。”奚仲领命而去。一旁梦璃惊疑道:“娘……?”
婵幽淡然道:“璃儿,你不必多虑,我说过的,不会强行消去他们的记忆。但你也要答应我,继位之后一切事务须以幻瞑界为重,绝不可溺于感伤,耗费心神!”梦璃这才放下担忧,低下头去,轻声应道:“是,璃儿……答应娘……”话音有些微弱,透着几分不自信。婵幽看着她,悠悠叹了口气。
过了片刻,奚仲从殿外缓步走进来,双手捧着一个丝线编成的圆球,上面线圈密密麻麻的,却如蛛网一般错落有致。梦貘一族以食梦为生,修炼的法术也与梦有关,“梦见樽”乃是历代幻瞑界之主精心收集各界生灵中修为高深之士的幻梦,辅以自身法力,不断修炼而成,可说是幻瞑界至高无上的宝物。奚仲走到婵幽面前,小心地将梦见樽递给她,婵幽捧在手上,凝神注视,口中默念真言,众人只见圆球上的线条渐渐放出光来,一根线便代表一个人的梦,每根丝线发出的光都各不相同,许许多多根线交缠在一起,幻出奇异而瑰丽的光彩,映照在婵幽分外郑重的表情上,更显得神秘莫测。天河等人看得出神,只听婵幽肃然喝道:“万灵悉来,神光映幽!引诸方想愿,入梦见之樽——无中而出、虚空即有!”
众人眼前一幻,只见梦见樽发出的光芒猛地消失,婵幽身前忽然多了一人,一身海蓝色长裙,秀发飘扬,貌似桃花初绽,形若仙子离尘,衣着相貌,竟和旁边的梦璃一模一样!只是面上没有了那份悲戚之情,脸蕴微笑,静静地向天河三人这边看来。
天河看得张大了嘴,惊异道:“这、这怎么会……有两个梦璃?!”菱纱和紫英也是一脸惊诧之情,婵幽缓缓收起梦见樽,看着他们,道:“梦见樽乃是藏有神秘之力的法器,能够令人幻梦成真。既然你们不愿璃儿离去,而她对你们亦是依依不舍,我便将此份思念之情,注入梦见樽,诞出另外一个璃儿……”轻轻推了“梦璃”一下,她似乎明白了婵幽的意思,微笑着走到天河等人身旁,和他们站在一起。
婵幽微微慨叹,又道:“这个璃儿虽然只是傀儡,口不能言,亦无心智,有形而又无形,但却能如常人一般行动,往后便让她伴在你们身侧,犹如璃儿常在……但,她不过是一场幻梦,当你们渐渐淡忘璃儿之后,梦就醒了,她便也会消散无踪……”众人听得一呆,看着身旁的“梦璃”,心中百感交集,不知是欣慰,还是凄凉,抑或是感伤。天河沉重地摇了摇头,高声说道:“不会的!我们不会忘记梦璃的,因为这一切根本就不是梦,又哪来的梦醒……”
婵幽暗暗叹息了一声,转向梦璃,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她,梦璃悲凄的容颜上现出几分感激之情,低着头,轻声道:“娘,谢谢您……”婵幽盯着她的眼睛,正容道:“你不必谢我,记得你刚才答应过我什么,言出必行,才是我的好女儿。”梦璃黯然点头,诚恳地道:“璃儿不敢或忘,定会时刻铭记在心,不辜负娘的一片期望……”
婵幽听了女儿的话,终于欣慰地点了点头,柔声说道:“好了,璃儿,时辰到了,你随我到祭坛去,我要正式传位于你!”说罢慢慢转过身去,梦璃搀扶着母亲,两人一同向宫殿最深处走去,缓缓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外。
天河怔怔地望着梦璃离去,如同呆了一般,木然立在那里。菱纱看着他悲伤的表情,轻轻走过来,叹道:“天河,你这傻瓜……自己那么难过,为什么不说几句挽留梦璃的话呢?”
天河神情恍惚,怔忡道:“说了……她就不会走吗?”菱纱摇摇头,叹道:“你……你太不懂女孩子的心了,梦璃她太可怜了……”天河喃喃地道:“也许吧……可我知道,她不会留下的……看她的眼睛就明白了,就算再舍不得,她也会选择和自己的族人在一起,同生共死……”
菱纱不禁默然,也许天河说的对,这,难道就是梦璃的宿命吗?为了担负起自己的责任,为了保护族人,不得不离开自己深爱的朋友……那天妖界降临时,她就主动回到了自己的家园,现在她是这么做,也应该是心甘情愿的吧。可是,她心底的那份苦楚,纵然身旁有爱她的母亲,敬她的族民,又有谁能为她排解……
菱纱正伤感地沉思着,忽见梦璃扶着婵幽,从内殿中一步步走了出来,天河等人看到她秀美的容颜上,竟是十分庄严的神色,全身隐隐发出圣洁的光辉,如梦如幻。她身边的婵幽却是十分疲惫的样子,转过头来,向梦璃肃然说道:“璃儿,我已将梦境之力尽数传予你。从现在起,你便是幻瞑界之主,须与我族共存共亡,生死相依,离异之心将引祸端,背弃之举必遭天罚……”说到这里,忽然衰弱地咳嗽了几声,梦璃不安地望着母亲,有些着急地道:“娘,您的身体……”
婵幽轻轻摆手,双目向殿中的奚仲望去。奚仲会意,郑重地走到梦璃身前,向她躬身施礼,恭敬地道:“梦璃大人,如今您已是幻瞑界主人,奚仲在此发誓,会永远以自己的生命辅佐您、保护您,绝无背叛!”梦璃有些忐忑地受了他一礼,也微微点头回礼。
婵幽看着他二人,脸上露出一分满意之色,转向奚仲,坦然说道:“奚仲,璃儿以后就托付给你了,她年纪尚小,族中事务或有力不能胜之处,你现下乃是我族唯一护将,须尽力辅佐于她,不得懈怠!”说完,又转过头去,向梦璃意味深长地道:“璃儿,你既已是幻瞑界之主,当以我族利益为重,方才我对你二人的安排,你们应该能体会我的苦心……”
奚仲敛容躬身,郑重地应道:“是!请婵幽大人放心。大人当年救命之恩,奚仲没齿难忘,今后自当遵从大人嘱托,全力辅佐梦璃大人,不敢有误!”婵幽点点头,又向梦璃看去,却见她花容失色,身体微微颤抖,嗫嚅道:“娘,璃儿……璃儿……不能……”两只手绞在一起,面色十分哀愁,心中似有难言之隐,又似有着无数的不情愿。
婵幽叹了口气,缓缓摇头,向她正色道:“璃儿,时候不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