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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构思,后落笔。还会打一篇草稿,仔细推敲过没有问题后,才进行工工整整的抄写。在抄写过程中,书法要端正清晰,必须用楷书体,容不得半点含糊,如果笔尖抖了,溅出墨汁。毫无疑问,这一篇作废,需要重新抄过。
如此,耗费的精力功夫相当折磨人,时间更是紧迫。
第一天第一场,七篇文章,只要有一篇发挥失常,那么也就意味着出局,不可能再扳得回来了。
取长补短之类的事情,在科举中几乎没有可能发生。
考生们眉头紧锁,各具情态。负责巡察监督的官员则时不时在过道上走一趟,目光锐利地巡视着。
“嗯?”
这官员忽而看到一名考生居然没有动笔,而是径直躺在号舍的小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好家伙,这是什么来头?”
其监考多年,阅人无数,什么样的考生都见过,可就是没有见过这样的。一大早进入号舍,竟然睡起觉来。
难道,是一个自暴自弃的家伙?
可不对,即使毫无把握的考生,都会作答一番,碰碰运气,绝不可能一开考就自动放弃了的。这样的话,还不如不进场呢。
又或者,此子倒霉生病了?
大有可能。
考生背负压力太大,经常会熬夜挑灯苦读,熬出病来的例子常有发生。
病分大小轻重,普通伤风感冒,只能干耗着。如果实在支撑不住,可叫人送出去医治——当然,这一出去,就无法再回来继续考试的了。
所以说这考试,真是如同“烧烤”,无论身体心理,皆备受煎熬。
“叶君生,挺熟悉的名字。”
官员看过号舍上的名讳,脑海灵光一闪,顿时想起来了:叶君生,不就是那个天下第一才子嘛。
真没想到,此子刚进场就倒在床上睡觉,这是啥节奏?
狂生?
对了,他在扬州得了第一,却不来面圣,领取奖励牌匾。当其时就被不少人视为狂生,受到许多苛责。眼下一见,果然如此。
所谓“狂生”,自古有之。行为癫狂张扬,愤世嫉俗,总会做出某些不被人理解的行径。
比如,现在叶君生在考场上睡觉。
或为自信,或为对抗,或为表现叛逆,不一而足。
官员眉头一皱,不予理会,迈着步子离开,继续巡视。
考生在号舍里睡觉,属于他们的自由。只要不鼻鼾,不干扰到别的考生,那么监考官员便无权干涉。
爱咋滴咋滴,反正最后结果如何,也只有考生自己承担。
叶君生确实在睡觉,不过与狂生无关。他的精神状态,真是疲倦不堪。
——被人设伏,动了手脚。导致南柯一梦,梦里经历无数,对于精神上的耗损相当不菲。换了普通人,只怕早瘫软如泥,连科举院都爬不来了。
叶君生坚持入场,记录了七道考题。但他明白不宜此刻动笔,免得各种纰漏,反而欲速则不达。于是干脆和衣躺下来,先睡一觉,养精蓄锐再说。
这一睡,便是一个多时辰。
已是中午时分,考场有人挨个号舍送饭。
声音把叶君生惊醒,他坐起身来,先领取了饭食。却粗陋得很,一罐清水,两张干烙饼。
这般配送,亦有预防作弊的因素。简简单单,一目了然。
吃一口饼,喝一口水,不用多久,便对付了一顿。
叶君生吐一口气,神态端正起来,磨墨、执笔、开卷!
正文 第两百八十七章 帷幕
(祝各位书友七夕快乐,有情人终成眷属!)
七道题目,早了然于胸,略略在心中打好腹稿,便笔走龙蛇地写起来,毫无阻滞之感。
前身书痴之才,基础踏实,穿越之后,成为术士,但也没有放下文章功课。一路以来,皆勤读诗书,精工细雕。
百千用功,检验成败,尽在此刻。
聚精会神,脑海澄明一片,不生杂念,全副状态,尽皆凝聚在笔尖之下。
一行行标准到仿佛用尺子量过的字体出现,串联成句、成段落、成篇幅。
当成文章时,叶君生只觉得心旷神怡,隐隐有气息在体内流转,竟像是涓涓细流,所到之处,无一处不舒坦。
别的士子考生,绞尽脑汁,写出文章,整个人都会萎缩,精气神减弱。而叶君生不然,反而像得到了滋补,魂神茁壮。
他与其他人,果然是不同的。
稍稍停顿,吹干墨汁,放在一边,开始写下一篇文章。
时间在笔尖流淌中悄无声息地掠过,到了傍晚时分,天色昏暗下来。
这个时候,号舍内便要点灯起来了。
晚饭送到,和中午的时候差不多,只是多了一张饼,清水,换成了一碗面汤。
吃过晚饭,叶君生没有即时做题,而是盘坐着,闭目养神。至于其他的考生,大多抓紧时间,完成文章。
……
夜幕下的京师,万家灯火,繁花似锦。远远看上去,颇具几分现代大都市的规模景象。
紫禁城,更是璀璨无比,成为京城中最为耀眼的一颗明珠。
皇宫,养心殿。
当今圣上身穿一袭宽大的龙袍。坐在龙椅上,手捧一卷书,正看得入神。
华明帝。
他年约六旬,面皮淡黄,双眼凹了下去,显得有几分苍老之色——毫无疑问,经过前些时候的那一场大病,即使吃下丹药,圣体康复过来,但在精神上。始终留下了难以平息的创伤。
是药三分毒,纵然出自三十三天,也没有起死回生。长生不死的神丹妙药。有的话,术士们早吃了,何必苦苦去做那神仙,依靠民心民意,香火念力来增加修为?
而一国之君。身系天下气运,更加讲究。
读了几行书,心绪不宁,华明帝把书卷放下,沉声道:“来人。”
当即有太监进来,跪倒在地听命。
“去峨眉殿。请小公主过来。”
“是。”
太监得令,赶紧出去了。
峨眉殿,早早挑起了灯火。
一身白衣的赵峨眉站在院中。举首眺望,沉吟不语。
她刚沐浴过,长发随意地用一根黄绸布束起,身上衣袍不依宫制,依然是道门装束。腰带一匝,显得纤腰盈盈一握。身形妖娆。
双目微微眯着,有玄奥的光芒流转。
在她眼中,可见满城苍生,可视漫天血气、又有文气锦绣。
视线扭转,落在紫禁城中,就见到一条龙气盘桓不定。然而这道龙气,现在萎靡不振,颇有日落西山之意。
“父皇,时日无多矣。”
赵峨眉黯然一叹。
她自幼上峨眉山学道,超然身外,不过血脉之情,如何能泯灭,不闻不问?
“九公主,圣上有请。”
那太监来到后,赶紧施礼参拜,态度恭敬。
皇帝之下,权势最为炙热的首推太子。但赵峨眉身份特殊,却不容小视。在紫禁城内,从文武百官,到皇后妃嫔,都不敢给她脸色看。
赵峨眉随着太监,来到养心殿,面见圣上。
“见过父皇。”
华明帝笑呵呵道:“媚儿不必多礼。”
赵峨眉,乳名“媚儿”。然她觉得此名太过娇气,后来才改名“峨眉”。
“不知父皇召唤孩儿来,有甚吩咐?”
华明帝目光灼灼:“媚儿,你变了。我记得你以前说话,从不称孩儿。好,真好。”
赵峨眉怔了怔,垂首不语。
华明帝又道:“你选择留下来,朕极为欣慰。你是朕最为宠爱的孩子,真不愿彼此相隔,不得相见。”
赵峨眉幽幽一叹:“我迟早还是会走的。”
华明帝笑道:“那有如何?到那时候,恐怕我已化作一坏黄土了。”
赵峨眉面色一变。
华明帝淡然道:“生死有命,我早看开了。所放不下的,只是这个江山而已,要交给最适当的人打理。”
赵峨眉道:“国之气运,犹在。”
华明帝摆一摆手:“所谓气运,皆人为。朕纵横一生,南征北战,有些东西,岂能左右这个天下?”
赵峨眉道:“既然父皇早已有预见,为何不痛下决心?”
“哪里这么容易……我只希望,天下太平,昌盛荣华,多出对社稷有用的人才。比如,这一届的乡试。”
赵峨眉道:“圣贤有曰:国君好仁,天下无敌焉。”
华明帝面露一丝苦笑:“很多事情说着简单,做起来难。泱泱天下,尾大不掉,若无得力之士,安能四海归心。”
赵峨眉神色不动:“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
这同样引用自圣贤之言。
华明帝哑然失笑,打趣道:“媚儿,看来你能成为帝师。”
赵峨眉也笑了:“父皇,今届乡试,有诸多青年才俊,应该能满足你所需求。”
华明帝道:“我看好一子。”
“谁?”
“就是那叶君生。”
听到这个名字,赵峨眉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不过她掩饰得好,没有被父皇看到。
“此子文采惊艳,端是难得一见。其在扬州竞赛单元所完成的书法丹青,朕观之,胸中有沟壑。音律竞赛之际,竟然还能击一曲《将军令》,也是令人大出意料之外。综上种种,可知一斑。现在,就看他的文章见解如何了。”
说到这里,顿一顿,瞥了一眼赵峨眉:“媚儿,昔日叶君生没有直接来面圣领取牌匾,被人视为狂生,我本欲下旨施以惩戒,告示天下。你知不知道,为何我最后不了了之?”
赵峨眉瑶瑶头:“孩儿不知。”
华明帝笑道:“皆因我知道,媚儿你很喜欢叶君生所写的诗词,殊为难得,故而朕不愿让媚儿你失望。”
赵峨眉脸皮一红,心中腹诽起来:叶君生放弃大好机会,掉头出海,别有所图。对他来说,这个选择反而有以退求进的意味……狡猾着呢。
乡试,才是真正的舞台。
否则,他所遭遇的障碍,肯定要多得多。
即使如此,本届乡试也注定不会一帆风顺。入得考场,真正的考验才算刚刚拉开帷幕。
正文 第两百八十八章 牵动
(感谢书友“3夏”的万币厚赐,谢谢“zhang小木”“梧桐吹雪”“幽暗之々影”、“魂之乡”等的慷慨打赏!)
乡试第一天,忽忽而过。
第二天,当朝阳初升,不少士子考生已然醒觉过来。粗粗用送来的清水洗漱完毕,吃过早餐,赶紧埋首苦思,继续未完的题目。
七道题,每一道所需求的字数不多。然而天下间,最难做的便是命题文章。尤其是在这事关重大的考场上,每一个字,都要经过深思熟虑才会下笔。
思考、运笔、小心谨慎,保持卷面整洁,诸多因素合在一块,耗时耗力。加上睡眠以及饮食上的不足,每一届乡试,都会有士子支撑不住,半途倒下而被送出去的。
叶君生同样醒来得早,习惯了,每一天都这般度过,其实和乡试与否关系不大。
处理完毕些琐事,开始执笔,继续答题——
“天命之谓性,天命何为?”
这是第六道题目。
“天命之谓性”,此言出自《中庸》,后面还有两句“率性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