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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安伯尘脊背上“嗖”地腾起一丝寒意。
他们三个虾兵蟹将冒冒失失的来到敌对势力的老巢中,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加荒唐透顶之事?
“如此,叨扰了。”
安伯尘心慌意乱间,吕风起已向船头上的女子拱手作礼,看那架势似是准备上船了。
“且慢。”安伯尘脱口喊道。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安伯尘身上,就连躲在船舱中的那人似乎也在隔着船帘和船羽,饶有兴致的打探向安伯尘。
“怎么?”看向安伯尘,吕风起问道。
“将军莫要忘记了正事。”
安伯尘生怕打草惊蛇,只能如此说道,言下之意正是暗示吕风起不要上船。
“不劳你惦记,吕某自然记得。我等是客,有此地主人在,打探起来岂非方便许多。”
奇怪的看了眼安伯尘,吕风起皱眉说道,随后腾身飞跃上海船。一旁的无华的早已按捺不住,立马跟在吕风起身后上了海船。只剩安伯尘一人孤伶伶的站在海山上,踟蹰不前。
“道友,你的同伴都已经上船,你若再不决断,船可就要开了。”
琴娘笑着说道,她看向安伯尘的神色有些奇异,特别是当她的目光掠过安伯尘手腕上的珠链时,眼中竟荡开一圈朦胧水波。
“让琴小姐见笑了。”
抬起头,安伯尘朝向琴娘笑了笑,随后跃上海船。
倘若猜测是对了,既已到达敌方老巢,仙神如云,大神通者不计其数,横竖都逃不了一劫。与其缩手缩脚,倒不如放开一些,至少这里的风景很不错。
安伯尘如是想着,神色也变得自然轻松,迈步走向船舱,忽听身边传来女子的声音。
“幸好你选择了上船,不然的话,单凭道友的修为在我蓬莱界可是寸步难行,危险得紧。”
转头看向一脸平静的琴娘,安伯尘笑道:“难不成这里的人都是暴脾气,一见面便要喊打喊杀?”
琴娘一怔,随后捧腹大笑:“道友会意错了,琴娘指的是蓬莱界本身。你身下的大海头顶的天空,看起来一团和气,风景美好,可越美丽的地方往往越是杀机浓烈,防不甚防。至于生活在蓬莱界的,不是闲人便是懒汉,要么便是像琴娘这样游手好闲之徒,哪会出现道友口中的喊打喊杀?”
“既然如此,那你们又如何防范这蓬莱界里的种种杀机?”看了眼琴娘,安伯尘将信将疑的问道。
“我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蓬莱界里大部分地方,对于我们来说自然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哪片海域有漩涡,哪一重天有罡风,都了如指掌。然而你们这些外来者若是到处乱跑,可就悬了。”
琴娘无论神情还是谈吐都显得平易近人,在一起时候越长,她那一身脱俗不凡的气质就愈发显得淡薄。
她虽如此说,安伯尘却仍有些不信。
“不知道像我们这样的外来者,在蓬莱界多不多?”
“蓬莱界大得很,琴娘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据琴娘所知,近十年来,你们应该是唯一的外来者。”
说着,琴娘长叹口气,冷不丁的拍了拍安伯尘的肩膀:“你们三人,一个比一个心机深沉,特别是你,到现在还信不过我。莫非是怕我将你骗到船上,然后烤了吃?”
被琴娘说破心思,安伯尘脸色一红,讪笑着低下头。
“你们这些外来人,活得还真是累。如我蓬莱中人从来都是今日不想明日事,快活随性自逍遥。”
摇了摇头,琴娘莫名一笑,伸手指向天头:“道友,你且看那。”
顺着琴娘手指的方向,安伯尘抬头望去,就见原本连着一片的白云间忽然分开条缝隙,目光探入缝隙,安伯尘瞳孔一晃,只觉口干舌燥。
在那一片片宛如悬镜的天云上,居然矗立着一座座山峦,也有孤立存在的宫殿高塔,不时有仙鹤从天云另一头飞来,翱翔于青峰华宫间,盘旋片刻,口衔朱果灵芝而去。除此之外,天云上静悄悄的,安伯尘看了老久,也不曾见到有人出现过。
“那里是……”安伯尘呢喃着。
“那些是废弃的天宫和假山,乃是我蓬莱的闲人们耗费许多载心血所炼制,十年炼制,只为一朝赏玩,赏玩完了,那些闲人便大笑而去,再不作理会。”琴娘淡淡一笑,轻描淡写说道。
“这样也行……好生浪费。”
安伯尘吞了口唾液,难以置信的说道。
直到此刻他终于相信身旁的女子并没诓瞒他什么,只是挥手一指便能拨开天云,如此实力,就算及不上那位东岳王,可也是相去不远。她若是五镇海渎的敌对仙人,又何必对安伯尘一区区真人耗费这么多心思。
心中生出一丝惭愧,安伯尘卷起袖子,朝向琴娘拱手赞道:“先前倒是安某矫情了。蓬莱仙山果真名不虚传,尔等逍遥洒脱,可谓世间真仙,羡煞我等终日疲于奔命的凡人。”
见到安伯尘如此形容,琴娘“噗哧”一笑,刚想说什么,就听船舱里传来不满的嚷嚷声。
“我说两位,再不进来我这龟仙茶可要冷了。”
“也罢,先进去再叙话,不然那家伙说起风凉话来可是要没完没了。”
说着,琴娘指引安伯尘走入船舱,却在掀开船帘时,又深深看了眼安伯尘戴着的珠链。
第359章 龟虽寿
从外面看起来,这条海船的体型只能说是中规中矩,并不算太大。
可当安伯尘走入船舱,放眼看去,不由得一个脑袋两个大。
这条长着羽翼的海船中竟也是别有洞天,出现在安伯尘眼前的是一条走廊,走廊周遭五光十色,往前看去却幽暗深邃,也不知通往何方。
长廊四壁的壁画和雕刻虽然有些怪异,形形色色,各种各样的奇怪存在,但是很讲究分寸,间或镶嵌着光彩熠熠的海螺以及珐琅,看上去倒也没那么可怖。而在长廊顶端倒垂着手臂粗大的白银烛台,照亮了安伯尘脚下的道路。
“舍弟贪玩,总喜欢将他到过的地方见过的事物刻画下来,放于此处,让安道友见笑了。”
一旁传来琴娘的声音,安伯尘连道不敢,在琴娘的指引下走过长廊,眼前豁然开朗,却是到了一个小厅。
厅中的陈设倒不奢华,简约中透着古陈而又清爽的气息,当中的大蒲团上,摆放着一口茶壶,数只犀角杯,有三人围坐其间,吕风起、无华以及一个穿着深蓝风衣的男子。那个男子有着两根粗长的眉毛,大眼,塌鼻,厚唇,虽不是那么好看,然而多看上几眼却给人一种格外豪爽的印象,难免生出亲近之意。
“琴娘,你和这位道友可够交心的。”
男子大笑着说道,虽略含揶揄,却也不惹人反感。
“可不是。”琴娘自寻了一方蒲团,落落大方的坐下,哂笑一声道:“这位安道友说我等是真仙,弟弟以为如何。”
“真仙?”男子一愣,眉宇间浮起酣畅之色,拍蒲而笑:“世有仙人不自知,道友说来才知晓。真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仙人这种东西。”
“连你们都算不上仙人,那还有谁有资格称为仙人?”
却是无华拉着安伯尘坐下,然后好奇的问道。
“我等不过闲散野人罢了,所谓仙人,从来都只是一个念想,从古到今万万年,真正做到仙人者,怕是没有。后人引用仙人以为修行境界,不过是掩人耳目,自欺欺人罢了。”
男子说着,伸手去揽茶壶,摇了摇头道:“闲话少说,来者是客,还请诸位尝一尝我这壶龟仙茶。”
说话间,他已将五只犀角杯倒满。
安伯尘三人在海中闷了那么久,正是口干舌燥,此时也不作生分,端起茶杯都是囫囵一口。
茶水甫一下肚,安伯尘眉毛挑起,暗暗吃了一惊。
区区一杯茶里竟含有深厚元气,足以顶得上安伯尘不入神仙府小半年的修行,却令安伯尘回想起那年他和司马槿游戏玄德洞天,在太白山上大吃特吃的情形。只不过这一碗茶水,比那一顿龙凤盛宴还要养人无数倍。
目光扫过无华和吕风起,就见两人同样面露惊讶,显然没想到平白无故的竟得到这么大的好处。
“好茶。”放下犀角杯,吕风起朝向男子抱拳一礼:“承蒙道友款待,却还不知道友尊姓大名。”
一旁的安伯尘心中好笑,吕风起和无华在船舱里呆了老久,居然都没过问主人家的姓名。
“我嘛……”
男子悠悠然放下犀角杯,笑着道:“今年我叫老龟。”
闻言,安伯尘猛地一愣,无华更是差点将茶水呛出。
“舍弟自打出生便不喜他的名字,更是常年更换姓名。”看向安伯尘,琴娘解释道:“就拿今年来说,二月末,舍弟还叫风君子,只因此前他在四重天上逮住了三只风妖。而在三月头,他前往方丈山下的北极渊钓大龟,钓得大龟归返后,他便改名叫做老龟了。”
好一个洒脱的仙人。
听完后,安伯尘不由多看了几眼那个自称“老龟”的男子,即便他和琴娘都不承认自己是仙人,可在安伯尘心中,仙人的名号非他们莫属。
男子脸上浮现出得意之色,又给安伯尘三人斟满茶水,笑着道:“我所钓的那龟可不是寻常的龟,早先我祖父在世时,便曾在一处洞天福地见到过它,而我父亲在世时,更是在瀛洲之上的天河岸边发现过它。奈何我祖父与我父亲忙与它事,只能弃之不理,待到我发现它时,它估摸着已有四五万高龄,也不枉我称它为老龟。”
话音落下,安伯尘和无华都有些失神,半晌才平复下心中的莫名。
“既有四五万岁高龄,那只龟应当是大如天海了。阁下能将它钓起,真是臂力惊人。”
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伯尘只能如此感慨。
“非也非也。”谁想男子竟然笑着摆了摆手,一脸神秘的看向安伯尘:“世人以为龟鹤之类的灵兽活得越久体形越大,实则都是一厢情愿的想法。诚然,龟类的确是活得越久身体越大,可再活久一点,它们经历的世事多了,灵性生出,自然知道生长得过于庞大,非但难以行走,且还容易暴露,被天敌发现。因此,当它们活得够久,灵性够足时,它们不会再继续长大,相反的,它们会想尽一切方法缩小体形。体形越小,越是能够逍遥洒脱,畅游五湖四海,且不容易被天敌发现。”
顿了顿,男子抿了口茶水道:“我祖父发现它的时候,它正躺在那方洞天的中央大山下,体形之大,何止方圆百里。而当我父亲寻着它时,它正游到天河边偷吃龙鲸。天河有多大谁也不知,总之十个蓬莱海域合在一起也不如天河宽广,而那龟则假装成天河中的岛屿诱骗龙鲸上当,那时的它已将近方圆五百里,就和四方江中的巨人一般大小。”
“四方江中的巨人……那又是什么?”无华插口问道。
回答他的却是琴娘。
“四方江是天河的一道分支,那里生活着许多奇异的生灵,其中便有巨人一族。他们出生以来便按照一天长一寸的速度向上长个头,而他们的寿命又很长,于是乎等某一天他们的体形庞大到难以再生活在江岸边时,为了不饿死,它们只能跳入江中,纵横平躺,河江水吃江鱼为生,直到寿终正寝。”
“那些巨人空有人类的外形,却无人类的智慧,也只能如此混吃等死了。”男子对于被无华打断并没不满,接口道:“反观我所钓的那头老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