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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国公眯起双眼看向那箭,五指轻转,刚想再劈出一刀。
可就在他举起长刀的那一刹,面庞陡然变得无比僵硬,却是先前那一刀用力过多,被霍小三捅穿的伤口猛地崩裂开,鲜血横流。
剧痛袭来,若在往日,霍国公或许还能咬咬牙挺过去。可他毕竟不是仙人,纵然有天品巅峰的修为,可鏖战了一夜,伤痕累累,精疲力竭,一身元气早已耗尽大半,此时伤势加重,他持刀的那只手已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高手相争,往往于瞬息之间决定胜负。
霍国公分神的这一刹,羽箭“嗖”地飞来,转眼捅穿他的额头,从后脑飞出,余势不减,从头到尾插入泥地。
败了……终于败了吗……
目光渐渐变得模糊起来,霍国公摇晃着,却未曾开紧握着长刀的右手。
星坠必败,自己早该想到……不过,这幕戏不过才开始罢了,琉京之中,如你般妖孽者并非你一人……
脑中浮起青衫少年临床远眺的身影,以及那张缩地符,霍国公眉头舒展开,长刀插地,轰然跪倒。
即便知道霍国公以一人之力终究难敌千军一马,可眼见屹立琉国数十年不倒的军神半跪于地,没了声息,幸存的羽林军将士仍有些难以置信,心中恍惚。
过了好久,终于有个大胆的将士蹑手蹑脚的走向霍国公,伸出长枪挑向老人。
就在这时,额心被射穿一个大窟窿的老人忽然仰起头,双目圆睁,望向阁楼高处,嘶吼道。
“杀贼!”
“杀贼!”
“杀贼!”
三声过后,长刀落地,老人垂下头,闭上双眼,从此以后再没睁开过。
一众羽林军早被吓破了胆,还有谁敢上前。
为将一生,忠君报国,南征东讨,立下无数难以逾越的战功,他的此生的辉煌从这里开始,也在这里终结。
誓死报君恩,虽为戏言,可又有多少名将能逃脱这番宿命。
拂晓初临,一抹晨曦倾洒在琉宫的血海尸山间,仿佛一层青铜镀下,他生前最喜爱的颜色。
霍国公陨。
仅此一句。
在琉国后世的史书中并没太多渲染,无论多华丽的辞藻,都无法描绘出他倒下那一刻的壮烈。
……
“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不知过了多久,司马槿方才反应了过来,透过铜镜,她隐隐察觉射死霍国公的那人正朝她看来,虽不模糊不清,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滞留下去。
匿身天云,飞出皇宫数里,始终沉默着的少年忽然颤抖了起来,抬头看向司马槿,眸里写满了绝望。
“红拂,我要回家。”
闻言,司马槿心中一痛,令她很无比讨厌的感觉,可却又止不住的蔓延开来。
面前的少年才十四岁,十四岁的质朴少年,因为她的出现短短十数日里经历这么多变故,如今又要身陷琉京,也不知过多久才能回到他口中那个平静安详的小村庄,见到爹娘。
五年?
不可能……
十年?
可能性不足半分……
二十年?
那也得要他运气好。
即便真能在二十年后走出这座牢笼,可那时的他已年过三十,而他的爹娘……
眸里浮起恍惚之色,半晌,司马槿淡淡一笑道。
“好,我带你回家看看。”
……
西城郊外,灰蒙蒙的天色下,少年少女并肩坐在山坡上,放眼望去,依稀能看见十多里外的小山村。
看见归看见,可安伯尘知道,自己最远也只能走到这。
幸好还有红拂女神奇的道符,比千里眼还好使,不单能看见百里外的人影,还能听见声音。
捏紧双拳,安伯尘期盼地看向那面道符所化的铜镜,铜镜中光影变幻,和今日的天气般,灰蒙蒙一片,伴随着安伯尘一阵接一阵的心跳,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从逼仄却干净的瓦房里走出一个穿着麻衣的妇人,她的年纪虽还不到四十,可额上已缀满鱼尾纹,和京里那些珠光宝气的贵妇人相比,一个是天一个是地。
然而,当安伯尘的目光落到朴素妇人身上,鼻尖一酸,双目通红,泪珠滑出眼眶。
娘总是起的最早,开灶烧柴,为自己和爹做早饭,然后去李小官家织布……这个时辰,估摸着爹爹也该起床了吧。
安伯尘正想着,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传来。
“娃他娘,今个儿咋又多做了碗面?”
话音落下,紧接着是一阵敲打声,安伯尘会心的一笑,心知是爹爹又开始倒烟叶子了。
“今个儿不知怎的,突然想安娃子了,娃他爹,你说娃子他会不会想咱俩,偷偷溜回来看看咱俩?如果真这样,等娃子回来还能有吃食。”
“没出息的婆娘,安娃子是去学手艺了,怎么会偷偷溜回来。再说了,咱家娃子老实,就算想怕是也不敢。”
……
看着看着,司马槿心中涌起淡淡的暖意,扭头看向安伯尘,却发现少年人早已涕泪横流,埋着头,颤抖着拳头,低声呜咽着。
犹豫着,司马槿从怀中掏出一块桂花糕,递到安伯尘面前。
“别哭了……这个,就当我替你娘给你的。”
秋风吹来,今晨的天色格外的灰,好似大雨前的征兆。
少年人吃着桂花糕,一旁的红发少女则看向远方,发着愣。
也不知过了多久,司马槿只觉肩头一沉,却是精疲力竭的安伯尘一头载下,昏睡了过去,嘴里犹含着半块桂花糕。
“浪费。”
撇了撇嘴,司马槿收回道符,看了眼倚着自己呼呼大睡的少年,深吸口气,强忍着没去推开他。
司马槿只顾着想她的心事,并没发现,安伯尘的鼻息逐渐减弱,下腹微微起伏着。
第041章 神仙府之迷
天色绯红,仿佛火烧晚云。
安伯尘睁开双眼,站在高山悬崖前,望向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巨瀑,负手而立。
他的神色异常平静,眸如止水,风撩长衫,过心无痕。
许久,他转望向站在远处的两名神君,低声问道。
“可有什么法子能让我自由来往神仙府,想呆多久就呆多久?”
话音落下,火神君正欲开口,就被水神君抢先道。
“数十年前水儿便已和居士说过,想要自由出入神仙府,需得胎息之法大成。”
闻言,安伯尘皱了皱眉,思索着又问道。
“那么,如何才能增长每次的滞留时间?”
“居士既然已有主意,何必多问。”
美目涟涟,妖娆美艳的水神君笑吟吟道。
没再开口发问,安伯尘转眼望向飞瀑,神色莫名。
此番再入神仙府,和前几次不同,安伯尘只感觉心意清明了许多,府外之事虽仍迷迷糊糊,可却有一件始终徘徊于心头,经久不散,那便是赶快提高修行,修炼火势。
安伯尘心知神仙府为修炼佳处,可也知此地无法滞留太久,于是询问水神君,却并没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眉头皱起,安伯尘细细思索此中缘由,可他想得越深入,越是头疼,脑中混沌一片,就仿佛这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府中天地,只剩抓紧时间修行这一个念头,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摇了摇头,安伯尘正欲盘膝而坐,就听身后传来水神君的话音。
“居士若想节省时间,何不在此处练习枪法?”
“正是。”
火神君接口道。
“光是盘膝打坐,只能修炼道行,若居士练习枪法,却是既能修炼道技,又可修炼水火二势,提高道行,岂不两全其美。”
安伯尘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今日的他和往日里憨厚老实的模样大有不同,临渊而立,从容不迫,神色清明,目光有神。脑中下意识的钻出一个念头,安伯尘抬起眼眸,望向天头,开口喝道。
“枪来!”
转眼后,竟真有一杆银枪从天而降,落于安伯尘手中。
见状,水神君面露惊容,看了眼同样大吃一惊的火神君,黛眉蹙起,眸里闪过一丝异色,转瞬散去,缓步走到低头沉思的安伯尘身边,笑着道。
“居士何故又发起呆来,需知时间珍贵,得之不易。既然枪已经到手,居士还不练习枪道,更待何时?”
“水姑娘提点的是。”
安伯尘颔首,虽有些许疑惑,可一想到修行时间紧迫,遂也顾不上那么多,当即开口道。
“伯尘在此修习枪道,还望二位相助,修炼水火二势。”
“居士放心。”
水火二君同时拱手道。
持枪有四平,头顶平,肩平,足平,枪平。亦有三尖相照,乃是指持枪时中照枪尖,上照鼻尖,下照脚尖,三尖要保持在一个直线方向,侧身直对前方,不如此方可拒敌于枪尖之外,亦能保证出枪精准。
安伯尘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想到这些,手握于枪,心平气和,这些念头也自然而然的浮于脑海。
当下,安伯尘持四平,对三尖照,低叱一声,棍平臂直,连于一线,朝向对面山崖用力刺去。
一枪刺出,虽有模有样,可安伯尘却觉哪里有些不对。
又连续刺出近百枪,安伯尘收枪于背,遥望山崖。
山风跌宕,拂过眼帘,安伯尘心思一动,却是陡然记起,这一枪并非他所求的那枪。
自己所求,又是怎样的一枪?
双眼闭合,安伯尘负枪而立,静静的站在悬崖边。也不知过了多久,一条木棍越过眼帘,木棍虽粗陋,可势如猛虎出笼,快似毒蛇钻洞,且又不断变化着,每一次变化虽都不同,可都能和下一番变化相互连接,层层推进,到最后一击时时,却有频生三变,将枪势衍变得愈发诡谲莫测。
枪法最基本的技巧便是扎枪,扎枪者当势如破竹,一往无前,本容不了这么多变化,却因那水火二势刹那间的融合,以柔裹刚,借助水势再续后力,方才生出这些变化。
睁开双眼,安伯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看向远处奔腾在峡谷间,却各行其道的水火二君,高唤呼道。
“两位且先并行,助伯尘成就此枪。”
目光所及,水火二君略作犹豫,随后各招其后水火二势,并行于山峡间。
收回目光,安伯尘深吸口气,脑中闪过势如毒龙钻山的一“枪”,目光低垂,四指紧握,食指扶之,拳头缓缓转动。
抬起头,眸中闪过红白之光,安伯尘手臂平举,猛地迈前一步,手持银枪遥遥刺向对面崖边得那棵歪脖子老树。
这一枪势如破竹,声势凶猛,可犹在中途时,枪杆不断轻颤着,忽左忽右,让人琢磨不透。到终途,枪势即将用老,却又忽地加速,枪尖滑过出一道弧线,却比直线还快,转眼又叠生出三种变化,一气呵成,隔空刺向对面的老树。
一枪刺罢,安伯尘明显感觉到二十步外那颗老树枝叶轻晃,心中了然,定是这一枪携着水火二势,其力之大,引动枪风直达二十步外。
心头掠过淡淡的喜悦,看想黯沉的天色,白昼将过,安伯尘也不知自己能在这呆上多久,可却知道机缘逝去不复返,遂也无暇多想,抄起银枪,继续练习。
安伯尘只会这一枪,也只能去练这一枪,一个时辰若不停歇,能刺出一千余枪,一日下来便是一万两千余枪。
月声日落,日落月升,安伯尘对着山峡高风,没日没夜的苦练着,转眼十日已过,安伯尘的这一枪何止是千锤百炼,十日过后,他总共出枪十二万次还有余,他所在崖地已被磨出一排两寸厚的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