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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走,”他用尽所有力气才吐出这两个字,嗓音沙哑,“不要回头,也不要看我——”
车窗外,脚步声渐渐远去,他抬头看漫天星光,眼眶里有阵阵酸意漫了上来。
三十六、斗婵娟
小懒猪,一到放假就只知道睡。
朦朦胧胧中,低沉而好听的笑语传入耳畔,阳台上坐着一个人,正看着报纸,指间挟着一支烟。轻烟袅袅中,夕阳的霞光映在他脸上,他的笑容那么温柔,那么宠溺。
知返趴在床上看他,他走过来坐到床边,宽厚而温暖的手掌自她的发轻抚到脸颊,还不肯起来,你想饿死我?
她呵呵地笑,捉住他的手狠狠咬了一口,你饿我才不管,我饿了就吃人。
他深深地瞅着她,然后俯身吻住她,在她唇畔轻语,好主意。
忽然间就惊醒了,她侧首望向窗外,已是暮色四合,颊边微凉,是枕边的湿意。
穿起衣服出门,人明明已经站到电梯前,却又不知不觉地走到楼梯口。
那天电梯定期维护,他们只好走楼梯。她一级级地往下小步蹦,他一把拉住她,眉头拧紧,怎么这么顽皮,像个小孩子一样。
她朝他做鬼脸,压根就不听他的。他没办法,只好走在她前面,挡着怕她摔倒。他走路向来是喜欢一手插口袋的,那天却紧张地扶着扶手,还不时回头看她。他的肩背那么宽阔,就像一道安全的屏障牢牢地护着她,她望着望着,眼睛就湿了,那一刻,她希望这楼梯可以长得永远都走不完。
最后一阶的时候,她瞧着四下无人,一下子就跳到他背上,双手耍赖地挂住他的脖子,他回过头苦着脸,眼里却装着满满的笑意,小妹妹,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你这么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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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中,城市的灯火逐渐辉煌,原来又一天这样过去。
“老板,一碗牛肉面。”找了个角落,她坐了下来。
霍远对牛肉过敏,却从来都不提,而他在和她第一次吃东西起,就记得她爱吃牛肉,每回必点,后来他被她喂着吃了一片卤牛肉,全身都起了疹子,她才知道他是碰不得牛肉的。
“知返。”熟悉的声音忽然响在头顶。
她抬起头,眼前居然是秦菲,正朝她微微一笑。
知返的视线落在她的肚子,愣了半晌移不开眼,秦菲被她看得脸一红:“三个月了。”
知返更加吃惊,看了她老半天才回神,连忙让她坐下来。
“最近越来越贪吃,所以到这来转转,谁知竟碰上你,”秦菲静静地看着她,“其实我一直想找你。”
“有事?”知返挑眉一笑。
秦菲的手下意识地抚在腹部,低头笑得有些恍惚:“其实宝宝是我离开尚豪的原因。”
这个夏天,一场爱情事故,她人财两失,决定做单亲妈妈的那刻,却不得不面对经济上的拮据,于是她决定铤而走险。
她以为自己做得人不知鬼不觉,却在尚豪临时更改竞标方案拿下平湖水榭的项目时,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已在人掌握之中。
她清楚记得那天清晨她被叫到总经理室,霍远问了她事情的缘由,却只淡淡地一句,你走吧,什么都不用和她说。
在那瞬间,她明白了他口中的“她”指谁,也知道自己能轻松获赦的原因。
忍不住地,她问,你不怕她误会吗?
他没有说话,在她转身的那刻,她听见他低沉的声音如轻叹,如果你已经在一个灯光明亮的房间,可还会在乎一根蜡烛是否点燃?
知返怔怔地听着秦菲的讲述,握着筷子的手微微颤抖——原来,她一直都误会了他。想起那天她冲上楼质问他,他那个失望而痛楚的笑容,他说,你就是这么看我的么,知返?
彼时她怎么会笨到看不清他的隐忍,他的用心良苦?原来他竟一直以为,他对她的感情,有如在明亮的房间里点上蜡烛。那么,他究竟用了多少勇气和决心才靠近她,和她在一起?
她怎么会看不到他爱得这样忐忑,这样小心翼翼?却一直用自己的倔强来试验他?
“东南地产日前因税务问题受到有关部门的调查,该公司所有正在进行的工程项目也处于重新审查之中,其中包括刚刚竞标成功的超级大盘高尔夫假日半岛,开发商则表示合作可能性还有待考虑。”
秦菲的视线跟着知返落在一旁的电视新闻上,不由叹了口气:“北岛工程的事我听说了,东南忽然出状况,怕是和霍总脱不了关系的,在这个圈子,彼此多少都知道点对方的底细,只要做得不太过,那就相安无事,霍总不是个计较的人,这回大概真是恼了。”
知返盯着电视屏幕,眼睛有些酸痛——原来他从未放弃北岛的项目,一心想要帮尚豪争取到。她怎么会忘了,曾经大家都说,尚豪霍总是大名鼎鼎的红顶商人?可是,他这么辛苦,又是为什么?
走出面店,路过关东煮的小摊,却有人打招呼:“今天一个人吗?”
她疑惑地看向摊主,后者却一脸热情的微笑:“上回那个戴眼镜的是你男朋友吧,好男人哦,为了哄你开心,让我和每个摊位都讲下延一个小时让你逛,他给我们贴钱。”
知返又是一怔,心里情潮翻滚,久久难平——他说的是霍远第一次送她回家,陪她逛夜市的那回?他先让她在车里等,原来就是为她做这些?
尤记得,路灯下他缓缓地走向她,光影在俊朗的脸庞上交错,他的笑容如夏日夜风般和煦。
眼泪忽然就滚落下来,她狼狈地去擦,却瞥见秦菲同情的目光:“去找他吧,我希望你们在一起。”
曾经他问,怎么样去爱一个人?
曾经他说,我并不知道,爱一个人到底要多大的代价。
后来,是谁在竞标会上,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是谁失控地吻了她,说,知返,我喜欢你。
我想和你在一起,你愿意吗?
嫁给我。
他说,我不在乎你回答什么,我要定你了。
他说,给我时间,我会带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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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她一个人蹲在路边,狠狠地大哭了一场。
什么倔强,什么骄傲,她都不要了。
她只要他。
电话响到第五声的时候被接通。
“喂。”熟悉的声音传来,娇柔地,无限婉转。
她的血液瞬间凝固。
电话轻扬的笑声隐隐传来:“远,你要不要换这件衬衫?”
知返并没有听到他的回答,事实上,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意识回笼的那刻,她冷冷地问:“你们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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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瑾将方才的通话记录删除,转身正好迎向从试衣间出来的霍远。
“行了,就这件吧。”他把手中的衬衫递给售货员,神情有些不耐烦,要不是因为要和李乔见客户,又没从家里带合适的衣服过来,他才没这个闲心逛商店。
“天气冷了,你老穿这件不够暖,买件厚点的吧。”苏瑾瞅着他身上那件浅灰色的羊绒衫,忍不住建议。
“不用。”霍远的表情一僵,眼神微黯。
领导需要我汇报工作?给你买了件毛衣,过几天就可以穿了,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耳边依稀是谁在亲昵地撒娇,语气好温柔。
就算大冬天给你买短袖T恤你也穿出去?
我才不管你。
她笑,声音那么清脆,那么悦耳。
他深吸一口气,将外套从苏瑾手中接过来,掏出电话,屏幕依旧是一片静寂。
三十七、惜余香
“前面堵车,估计要等一阵了。”出租车司机出声提醒,半晌没等到后面的反应,于是转过头去,“小姐?”
知返一怔,半晌才回过神看向窗外,正值下班的高峰期,整条街都堵得水泄不通,车辆都以缓慢的速度向艰难地向前挪着。
“我就在那里下吧。”她指了指几米开外的路口。
在拥挤的人行道上往前走,街边飘来阵阵食物的香味,周围的行人都拎着袋子匆匆经过,知返抬起头,薄暮下的东方明珠灯光闪烁,黯淡了星辰。秋风拂面时,就想起那些在一起同时仰望星空的夜晚。然而此刻的他又在做什么呢,这十里洋场,歌舞升平的城市,会有多少人像她一样,忽然在路边驻足,看着遥远的天空发呆。
不知走了多久,才发现那幢富丽堂皇的大楼就在眼前。
刚走进大厅,知返就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手袋掉在地上。
“对不起!”一个男人蹲下来替她捡起手袋,一脸歉意。
知返摇摇头,回以微笑,那人又说了声抱歉,匆匆地往外走,神色很焦急的样子。
“你到底在哪?什么?”充满担心和焦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别闹了好吗……该死!”
“这位小姐!”
知返转过身,看见他又奔了回来,俊逸的脸上出了薄薄一层汗,“你电话能借我用一下吗?我的没电了,得找一下我女朋友。”
知返连忙把自己电话递过去,看着他急急地按下号码:“喂,我手机没电了,你现在哪也别去,我这就去找你,知道吗……有什么事见面再说好吗?我真的很担心……喂!”
下一刻,他人已冲了出去。
知返一愣,正要喊住他,可他的注意力完全在电话那头,等她追出去,那人已开车离开,只留她一个人留在原地哭笑不得。
心里,忽然间微酸。
这么着急,是为了心爱的人才会如此方寸大乱吧。而那个被他寻找的女子,也该是幸福的。而自己呢,千里迢迢地来寻他,也是因为放不下。其实,有些生气,也有些不甘,很想一气之下抛下一切跑到天涯海角,离他远远的,看他可会在意,可会去找她?偏偏两人比较起来,她永远是定力不足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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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苏瑾伸手,晃了晃食指上的戒指。
霍远淡淡地瞥了一眼:“稍微紧了一点。”
苏瑾盯着他一笑:“嗯,戴无名指上正好,不过是自己买的,怎么戴都没差。”
“样子好看,当吊坠戴也不错。”霍远撇下一句,走出电梯。
“等等。”苏瑾走到他身前,替他整理了一下领带,霍远正要抬手自己弄,她却顺势捉住了他的手臂,踮起脚尖吻住了他。
霍远蹙眉,要偏头推开她,目光却在触到不远处前台那个身影时瞬间凝结。
知返望着眼前的两个人,觉得整个人都像冻在原地,在这一刻,她无法动弹,也开不了口,只能怔怔地望着,死死地盯着,仿佛连呼吸稍微重一下,她都会心神俱裂。
他看见她了,可苏瑾还在他的怀里,她的吻还落在他的唇边,可他却没有闪躲,也没有推开,只是静静地望着她,向来淡然的黑眸如一潭深沉的湖水,没有一丝波澜。
知返垂在身侧的双手握紧成拳,指甲陷进掌心,却没有痛的感觉,只是因为所有的知觉都凝聚成胸口锥心之痛——他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
即使在电话里听见苏瑾的调笑,她依然相信他不会让她失望,可现在她看到了什么?在她因为思念辗转难眠的时候,在她满怀委屈却依然愿意求全的时候,他却可以明里暗里地和别的女人调情!
知返,我喜欢你。
我想和你在一起。
嫁给我。
我不会放开你,你是我的。
——骗子!
她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抑制住自己不吼出声。
因为她不能,也不屑,去面对他冷漠的态度,苏瑾挑衅的眼神,而她此刻站在这里,已经像一个笑话。
“你为什么来?”他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