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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如今,他却对她笑了。
辛衣屹立在风中,远远地望着父亲的笑容,如一个得到长辈夸奖的得意的孩子,抿着嘴,也偷偷地笑了。
可是,她的笑很快又消失了。
还有一个人没有出现。
一个她此刻最想看到的人。
从小到大,她的喜怒哀乐,只有他知道。那个离她最近,也是最远的人。扶风,师父。
她自然明白,他是不可能在人群中现身。可是,她还是不死心地一遍遍的在人群中寻找。那如墨色沉淀般纷飞的玄色,那如湖面般平静孤独的双眸……
她还从来没有与他分开过这样久。他可还好吗?
“你是在找人吗?”李世民见她总是这样反复探视,终于忍不住发问
辛衣目光还流连在人群中,脸色却变得有些黯然,她轻咬着下唇,点了点头:“是。”
“看你这样急着想见他,这个人对你一定很重要吧?”李世民若有深意地望她一眼。
辛衣点点头,笑道:“他是我最重要的人。”
“最重要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一句普普通通的话,听在他耳里,却让他心头一颤。一种莫名的情绪忽然自他心中弥漫开来,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是谁?”
“是我师父啊。”辛衣有点奇怪地望他一眼,
“师父?”笑容忽又回到他的脸上。
“怎么了?”
“没什么。”他侧过脸,道:“我只是觉得,能被你重视的人,一定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吧。”
“算你有见识!“辛衣展颜一笑,重重一掌拍在他肩头。
好不容易等到仪式完毕,杨广摆驾回宫,辛衣再也忍耐不住,和李世民使个眼色,寻了个空隙便溜了出来,不料正被罗士信逮个正着。
“将军!你去哪?待会还有庆功会,兄弟们说好了要不醉不归,你可不许逃!”
“我去去就回,你和兄弟们先喝吧!”
“将军,看你这么急匆匆的,莫非,是要去见自己的心上人,哈哈……”
辛衣又好气又好笑,跟着一掌拍在他头上,叱道:“你个臭小子,胡说些什么呢?”
“将军,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给你保密就是。”罗士信哈哈笑着,给辛衣让开了道路。
辛衣苦笑着跳上马背,策马而去。
马蹄过处,卷起尘烟滚滚,黄色的地上却留下了一块碧绿的物事,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五彩的光芒。
罗士信上前捡起一看,却是一快玉佩,不由叫了起来:“将军,你的玉……”刚叫出一句,忽见眼前人影一闪,手中的玉佩已被来人拿在了手中。
“高大哥,这是将军的玉……”罗士信惊讶地望着他,连忙说道。
“我去交给她。”高子岑不知怎的,脸色有点难看,他手握紧玉佩,跟着翻身上马,追着辛衣的马蹄而去。
洛阳城郊,绿荫遍地,深深浅浅的绿色层层包裹着那间幽雅的别院,只有那朱色的檐角露了出来。
院内,红梅绿瓦,一片香雪海。
那个玄衣男子,负手站立在风中,冰冽的双眸望着院外的那方碧蓝的苍穹,修长的身躯动也不动,任蔷薇花瓣落满了他的衣袖。
“师父!”
远远地传来一声叫唤。
他身体微微一颤,缓缓转过身来。
繁花深处,那个俊美飞扬的少年笑着向他奔来,就如同初升的朝阳,明媚而耀眼,带着温暖的阳光的味道,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里。
“师父,我回来了!”
她身上还穿着出征时的戎装,额上还挂着密密的汗珠,笑得就象是一个孩子。
他双手环紧了她的身体,低头凝视着她,眼中的冰雪慢慢褪去,琉璃一般的瞳仁里有温柔的火苗在跳动。
“你……回来了。”
他的身上有一种淡淡的雨水的清香,好闻极了。她笑着靠在他胸前,呼吸着那清香,多日来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慢慢放松了下来。
天色已近黄昏,夕阳给小院的雕廊画栋罩上半透明的暮霭,金色的光芒包裹着他们的身躯,勾勒出一卷绝美的画卷。
“你这孩子,怎还是这样莽撞?”他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却并不是责备。
“我是想师父了。师父,难道你不想我吗?”辛衣歪头笑道,“再说,我可不是孩子,我是大隋的将军啊。”
是啊,她早已经不是个孩子了。
她已经能带领千军万马驰骋疆场,策马扬鞭,傲笑群雄。
这个他苦心守护的人儿,已经长大了。
“师父,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她就象归巢的鸟儿一般,拉着扶风的手臂,笑语盈盈。
他端详她的脸,没有说话,只轻轻抬起手,抚上她的发,那宽大玄色衣袖随着他的动作,在风中轻轻摆动着,那样轻柔。
就象以往无数个日子一样,她就这样坐在他身旁,仰起俏丽的脸庞,说着怎么都说不完的话语,满池青莲的香气,弥漫了庭院。
那样的幸福,就如同一碰就会散的幻影。
能就这样欺骗着自己,直到永远吗?
“辛衣,你能忍受这样的战争吗?”他忽然打断她的话,说道。
他的声音,清亮如泉,却又冷涩似冰:“你能继续忍受那些无休无尽的争斗,流血,杀戮,甚至是背叛,死亡……”
“师父!”她惊讶地看着他,一时不知要如何回答。
“你能忍受吗?”他的眼睛里,竟似含有莫大的痛苦,可那痛苦,也是宛如浮光掠影,一闪即逝。
他不忍心。
不忍心她的幸福,也化成了幻影。
“师父,我不怕!”她注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说过,要成为这个世上最强大的人,我要亲手保护我所想保护的人,不管怎样,我都不会后悔。”
“不后悔?”
那一瞬,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在雨中无声哭泣的她,那个蜷缩在他臂弯中发誓要变强的她。
往昔依依,今昔种种。
他点点头,唇边却露出了一缕笑容。
好罢,是劫是难,是福是祸,我总在你身边。
“我给你的玉,你可随身带着?”他忽然问道。
“师父给我的东西,我自然带在身上。”辛衣笑道,伸手往腰间一摸,却是一惊,“不见了?我明明把它挂在这里的,怎么会不见?”她蹲下身去,急急地在旁边的草丛中寻觅起来。
扶风却微微一笑,道:“不必找了,丢不了的,去门外看看吧。”
“门外?”辛衣奇怪地问道。
别院的大门处,载种了一排柳树,绿枝摇曳,柳絮漫天飞舞。
那个少年,就立在柳树下,一只手紧紧地握成拳状,脸上的线条是那样僵硬,似乎在生谁的气。
“高子岑?你怎么在这里?”辛衣望见他的脸,却是吃了一惊。这家伙,此时不是应该在军营和大伙庆功吗?
此时太阳已经慢慢落下了地平线,最后一缕夕阳将柳树的影子拉得长长。漫天的飞絮,如初冬的雪花,扑满了两人的衣襟和发丝。
#奇#高子桀骜的微抬下巴,手一伸,说道:“你的。”
#书#辛衣莫名其妙地伸手接过,低头一看,呼道:“我的玉佩?原来是你拾到了。”
#网#“你……”他突然说了一句,目光忽然凝滞在她的脸上。
“什么?”辛衣抬头望他。
“这东西对你很重要吗?”
辛衣有些怀疑地打量他几眼,答道:“自然重要。”
“那他呢?”
“他?”
辛衣一楞。他说的这个“他“是谁啊?
高子岑只是瞪着她,却并不解释。
“你小子到底在说谁啊?”她有些不耐烦了。
“你,不要再这样靠着他了!”高子岑大声说道,脸上却好似涨红了一般,忽然转过身,大步走开。
辛衣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有些莫名其妙,“这小子,又在发什么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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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班师回朝没多久,刚刚平静下来的朝堂又起风波。
宇文述在早朝时递上奏书,曰:“凶逆之徒,臣下所当同疾,若不为重法,无以肃将来。”
这话,说到了杨广的心里。他只答了一句:“听公所为。”
十二月,甲申。
宇文述将杨玄感的尸首处以车裂之刑,在东都闹市陈尸三天,又将尸首剁碎焚烧。其余擒获的战犯则被绑在木格上,用车轮括住脖子,令朝廷中九品以上的文武官员手持兵器砍杀射击。射在受刑者身上的乱箭如同刺猬毛一样,受刑者肢体破碎,仍然括在车轮里。那场景,叫人惨不忍睹。
不几日,杨广又下旨:“杨玄感一呼而从者十万,益知天下人不欲多,多即相聚为盗耳。不尽加诛,无以惩后。凡有反者,罪无轻重,不待闻奏,皆斩。”
谋反,叛变,屠杀。这是一个历史的恶性循环。
杨广没有从自己身上找缘由,他只固执的认为,是天下的刁民太多了,多则聚集为盗,所以要制止叛乱,只有采取严刑镇压。
御史大夫裴蕴领旨,将那些参与反叛的,但已经放下武器表示归顺的三万人,不问青红皂白,全部斩首,另有六千人则被流放。而凡是接受过杨玄感放粮的百姓,全部被活埋。
鲜血映红了洛阳城的天空。
一场新的屠杀,就此开始了。
心中意如隔云端
洛水畔,堤柳旁,明月如钩,繁星似钻。
那停泊于岸边的画舫内,不时地传出低吟浅唱,调笑娇啼,惊起碧波层层。
近处岸边,杨柳满堤,远处是蒹葭莎荻。近处画舫如织,笑语喧然,远方苍苍无际,洲渚横陈,渔舟错落,隐隐传来渔歌唤渡之声。
画舫大而精致。粉红色的灯光自灯笼中透出来,透露着几许暧昧。一个华服贵冠的贵族少年懒洋洋的倚坐在主位上,双手各揽住一个美人,一副疏狂不羁的样子。一旁另有许多年轻的公子哥儿,都伴着美人,听着弦歌声声,绮丽温柔,衬着这风光如画的月影湖,好不快意。
“高公子,你这么久都没来醉月坊,奴家还以为你把我给忘了呢?”一个红衣美人娇娆地偎着华服少年,如葱白样的小手举着白玉的酒杯伸到他嘴边,半嗔半媚,杏眼含情。
高子岑握住那美人的小手,张嘴喝下杯中的酒,唇边钩出一缕懒懒的笑来:“本少爷怎么会把你忘了?红玉红玉,红粉香息,美人如玉,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望着他那漆黑的眸子,红玉的脸儿顿然飞起了霞云朵朵,她抿着朱唇,笑靥如花,眼波流转中,说不出的娇媚动人。
这时,醉月坊的老板娘出来招呼客人,满脸堆笑道:“各位少爷,这酒也喝得差不多了,不如让姑娘们出来唱几首小曲给大家解解乏。”说着拍拍手,轻纱薄幔后隐约可见几位抱着琵琶的婀娜女子鱼贯而入,依次落座,指甲上的蔻丹涂得鲜红,衣裳轻薄,颜色鲜亮,发式活泼随意。启朱唇、拨琴弦,一时舫内叮叮咚咚琵琶声起,悠扬清脆的女声小调穿插其间。
琵琶悠悠,化做清风涤荡,依依清流。
耳听着那阵阵琵琶声,高子岑刚刚才有些放松的心忽然又收紧了,那稍稍被压下去的影子顿时又浮现了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他只知道只要一想起那个名字,只要一看见那张面孔,他就会变成另一个他所不认识的陌生人。
他所有的情绪:快乐,烦乱,悸动,愤怒,焦躁……全是为了一个人。
宇文辛衣,宇文辛衣……
这个名字就如同下了蛊的毒药,沁入他的五脏六腹,时时折磨着他的意志,吞噬着他的所有。他根本就不知道要如何去做,才能化解这蛊咒,只能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