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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她的视线,却看见一个男子的身影出现在掩映的花丛中。
“风——”
“啊!”忽然,少女不甚踩到了石上的青苔,身体斜斜一滑,眼见便要摔倒,只见面前人影一闪,她娇小的身躯已经被迎面赶来的人紧紧护在怀里。
“怎么还是这样不小心,恩?”男子的语音委婉如江南小桥下的流水,那样舒服而好听。不知道为了什么,听见这个声音,辛衣那本来已经缓和下来的心痛又更甚起来,那疼痛如巨锤一般狠狠地锤打着她的心房,仿佛整个人都要在这样的痛楚中生生撕裂开。
少女扑在男子的温暖的胸膛,顽皮地一笑,道:“反正每次都有你在啊!我可不担心。”
他俯下头,凝视着少女,微微一笑:“你啊!”一刹那,温柔的火苗在他明亮的瞳仁中跳动,有如琥珀一样的光泽。
一阵风吹过,细碎纷黄的花儿扑簌簌掉落下,沾满了他们的衣袖,馥郁袭人。
“主上,主上,不好了!”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急急的呼喊声,打破了这短暂的宁静,树丛中的几只小鸟儿顿时被惊地扑簌着飞上碧空。少女和男子同时回过头去,这一刹那,辛衣忽然动弹不得,呼叫不出,骤然被恐惧扼住了咽喉。她看清楚了女子的模样,那样的眉宇,那样的面容,如此熟悉,熟悉到就仿佛在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啊——”
辛衣一个激灵,顿时醒转了过来。
“辛衣!辛衣!你做噩梦了吗?”
身体,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揽住,那样温暖而熟悉。辛衣一睁开眼睛,便看见了离昊那双焦急的眸子。
“我没事。”她轻轻吐了口气,坐起身来,伸手探了探额际,这才发现已经是湿辘辘的一片。
帐外三更鼓已过,夜风轻轻地拍打着帐门,四周静谧无声,只有间或一声战马的轻嘶在提醒着她,这里是战场,不是那飞红滴翠,曲觞流水的庭院。
原来,这只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辛衣抬起头,看看离昊,轻轻皱起了眉,叱道:“你这小子,怎么夜里不好好睡觉,又偷偷溜到我帐里来了?”
“我担心你啊,”他辩解地那样理直气壮,“万一夜间有什么危险,我可以随时保护你!”
“只是睡觉而已,能有什么危险?”她摇着头笑了。
离昊注视她良久,忽然沉声道:“辛衣,你又梦见他了,是不是?”
“他?”辛衣有些茫然地重复着这个字,是那个梦中的男子吗?可是,他是谁呢?她看不清楚他的模样,唯一记得的就只有那双眼睛,那样温柔,那样深黑,像一潭不见底的水,仿佛什么都没有,又仿佛什么都有,却有一种吸引着人往下跳的欲望。
离昊霍然直起身来,道:“辛衣,以后别再想他了,好不好?不然,你会很不开心的。”
辛衣微微一怔,道:“离昊,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那个男子,他……”
“我……我什么也不知道。”离昊别过头,闷声说道:“我只知道,辛衣,我不想你不开心!如果……靠近他,想起他,最终会让你受到伤害,我一定会为你拼命将一切挡开!”
说罢,他站起身来,大步走出营帐,再也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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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营的晨号吹响时,天边的浓雾正好散开。
辛衣走出大帐,站在小坡上,眺望着四野,只见那淡淡的阳光温柔和煦地照在大地上,濡湿的草地熠熠闪光,空中不时有蒲公英的绒毛随风飞舞,如春日的柳絮,飘到人的发髻上,赶也赶不走,俏皮而固执。
她俯下身子,将铠甲上那缕白絮拈下送进风中,再抬起头时,正好望见那两个迎面而来的男子,却是张须陀与李世民二人。
只见他们正说着什么,笑声朗朗,显是相谈甚欢,辛衣不禁有些微微地诧异起来。
“宇文将军,原来你已经起来了。”张须陀远远看见她,笑着向她打招呼。李世民却朝她眨了眨眼,并没有说话。
“老将军这样早,李副将也是。”辛衣瞥一眼李世民,说道。
“没想到宇文将军帐下还有李兄弟这样的将领,年纪轻轻,谋略兵法,却如此精到,方才他一番对战事的分析,通透而切中要害,实乃将才也,真真让老夫我赞赏不已啊!”张须陀一手拍着李世民的肩膀,一边连声发出赞叹。
“老将军若这样喜欢,不如就把他留在身边效力吧。”
辛衣暗暗瞪了李世民一眼,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笑若春风。
“哈哈,李副将是宇文将军的爱将,老夫哪里敢夺人之美。老夫年纪大了,比不得你们少年人,大好的前程就在眼前。”他大力拍拍李世民的肩,朗声笑着,朝营帐走去。
“其实,张将军才是真正叫人钦佩!”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李世民收起了脸上的笑,正色说道,“我在太原时就有耳闻,山东张须陀深得民心,备受敬仰,甚至有百姓呼‘不为天子而战,而为张大使而战’从而踊跃从军。原先我还心存疑惑,以为名过其实,如今见着真人,方知名不虚传。”
辛衣斜睨他一眼,道:“难得李二公子也懂得谦虚之为何物。”
他转眸看她,眼底锋芒一掠而逝,唇角隐隐勾起笑意,道:“我自然从来都是和你一般谦虚!”
辛衣哼了一声,道:“承让承让!”
“怎么了?眼睛红红的,没睡好么?”
忽然,他俯下身来,凑近她的脸,低声问道。
辛衣抬起头,才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是是太过近了,那张俊郎的脸庞就在咫尺之间,仿佛稍稍一动,便会触碰上,而他的呼吸轻轻扑洒在她脸上,温热中带着些微微的酥麻。辛衣有些不安地往后退了一退,扭转头去,道:“我没事!我好着呢。”
李世民微微地敛了眉,他抬起头往前方看了看,脸色微微一变,忽然将手臂往辛衣肩上随意地一搭,嘻嘻笑着道:“既然没事,那我们便到前营吃早饭去罢!”
辛衣没料想他会突然这样揽住自己,当下想也没想就反手重重给了他一拳,怒道:“走就走!别拉拉扯扯的!”
正说着,忽然抬头看见前方站着一个人,冷峻的眉宇,微微有些铁青的脸色,定定立在哪儿,动也不动地看着这方,却不正是高子岑。见辛衣的视线转过来,他于是匆匆背过头去,大步往马厩走去,仿佛在逃着什么。
辛衣看看他,又看看身旁笑得有些奇怪的家伙,忽然有些明白过来,
“你是故意的!”她愠道。
“看到你和属下的感情好,我也忍不住效仿一下,没想到,还真是差别待遇啊!”
李世民摇头叹着,却笑得更加开心。
辛衣嘴角一阵抽搐,抬起脚来就从后面狠狠踢了他一下。
“哇!你来真的啊?”
这死小子,还真以为她好欺负么?辛衣恨恨地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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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咚……”
军营中三鼓过后,众将领诸齐聚主帐内。
张须陀揽顾一下四周,朗声道:“老夫昨日已经与宇文将军商定出了制敌之策,既然我方军粮将尽,不若以此为诱饵,佯做退去,使敌心生轻意,主动出击,而后,我方再以轻骑袭其主营,乱其后方,掇其根本。首尾形成夹击之势,重击敌寇!”
“真是好计!”
众将领闻言,无不拊掌叫好。
“计虽为良计,只是……”张须陀微微地顿了一下,道:“此番突袭任务,凶险异常,一个不慎,便会有性命之虞,你们中,谁愿领命,担此重任?”
他话音刚落,只见几人齐齐站起身来,大声道:“我愿去!”
众人定睛一看,却是宇文辛衣、李世民、高子岑、离昊、罗士信和秦琼等一干年轻将领。
张须陀见状哈哈大笑,道:“果然都是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少年郎啊,好!宇文将军何在!”
“在!”
辛衣闻言出列,蛾眉轻扬,咄咄有力。
“我就令你率三千人马,带领李世民、罗士信等人伏兵葭苇中,侍机攻入敌军营寨。
“得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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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
报信士兵急急下马,直奔主帅营中,跪地急禀:“禀将军!隋军各营纷纷收拾辎重,有拔营之迹象!”
卢明月和副将帅仁泰初闻此言,皆是面色一变,齐齐站起身来。
“噢!”副将帅仁泰不禁大喜,道:“看来,我军行动的时刻到了!”
卢明月却摇了摇手,沉思了片刻,忽然开口问道:“隋军最近粮草情况如何?”
探子回报道:“回大将军,一月前,隋军约三日一万粮车入营,二十日前降到五日一万粮车,十日前降到七日一万粮车,而最近恐怕十日都没有一万粮车了!显然,隋军粮草已经渐近枯竭了!”
卢明月闻言,面色一缓,哈哈大笑道:“若有无粮之危,隋军再支持不了多久。”当即脸色一正,大喝道:“来人,传我将令,击鼓升帐!
“咚咚咚咚……”响亮的战鼓声在军营内响起,数万大军集结整队后顿时如潮水般汹涌而出,朝着隋军撤离的方向杀去。
与此同时,辛衣率三千部众,静静地匍匐在葭苇中,待敌人大军过后,悄悄向卢明月的老巢潜行。
这天的阳光异常的灿烂,暖暖地洒在山坡上,星星点点的野花镶嵌在碧绿的草丛中,是那样美丽。
卢明月的大营内,留守的有一万驻军,此刻,他们都三三两两地坐在营前,或擦拭着兵器,或整顿着马匹,吹着暖暖的和风,闲适而惬意,并没有人意识到危机的来临。
首先感觉到有些不对的,是一个巡逻的士兵。他慢慢走到寨门口,向四周望去,什么都没有发现。那个士兵非常疑惑地摇摇头,正准备走开,随即就隐约听到了轰鸣声,非常低沉的轰鸣声。接着他就看见了从天空中冲下的一片黑乎乎的东西。那个士兵一时间愣住了,不知道那是什么,出了什么事。但他本能的伸手去拿挂在脖子上的牛角号。
他没有拿到牛角号,却抓到了一支长箭,一支射穿自己胸膛的长箭。另一个士兵突然听到一声箭簇入体的声音,赶忙警觉地扭头张望。他看到了一支箭,一支笔直的插在同伴太胸膛上的箭,血丝正从箭杆四周溢出。
于是他惊骇的张大了嘴,正准备叫喊,一支更快的箭突然就射入了他的嘴中,穿过脖颈,钉在了木柱上,发出“嘣……”一声响,箭杆剧烈震颤。
“有敌人——”
一声尖锐促的呐喊声响彻了原野,士兵们这才惊慌失措地站起身来。
辛衣一挥手,弓箭手箭弩齐齐发射,霎那间百余支巨矢一齐发出呼啸越过虚空、直扑敌营而来,那种巨大的威势直若半空中闪过一片黑云、打起一阵惊雷般。瞬息后,便见敌营里“劈里叭啦”一阵巨响,不少被巨矢击中的栅栏、望楼在巨大的冲击下瞬间粉身碎骨,变成了一蓬四散激溅的碎屑。而运气不佳的兵士一旦被巨矢射中,那几乎是连胸贯冲,血肉模糊之下便是立毙当场。一时间,敌军营中是惨叫声一片,碎裂声不断,整个大营似乎笼罩在一片遮天的烽火中!
辛衣慢慢抽出腰间战刀,猛然高举过顶。就在这一瞬间,十几个牛角号同时吹响,随即三千士兵几乎同时喊出了地动山摇的一声吼叫:“呼……嗬……”
这一声吼,来的那么突然,那么激烈,那么浑厚,那么巨大,几乎在瞬间席卷了天地间的所有生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