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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身穿衣服的时候才发现,我进错了试衣间,外衣不在这里。
门外传来服务小姐和周朗的对话声。我只穿了件胸罩,困在里面,暂时出不去。
可恶的周朗,我真想冲出去,摘下他的眼镜跺两脚。可是不行,堂堂的阮大设计师怎么能留人话柄,糟人笑话呢?我忍!
模特安琪又打来电话,“他还要往其他店里送珍珠呢,着急要走。”
“不行!那就更不能走了。”向各家供应珍珠,那就一定有好坏之分,我怀疑他给我的是次品。
电话那端,安琪跟奸商交涉。不一会儿,安琪向我汇报:“送珍珠的走了,留下一位帅哥等你验货。”
“帅哥是谁?他做得了主?”
“喂,帅哥儿,明媚姐问你呢,你做得了主吗?”安琪在跟帅哥讲话,语气相当的狐媚,都能滴出蜜来。
最后,安琪得出结论:“他做得了主,他是浅水湾……负责人……的司机。”
看来这位司机是相当的帅。要不,经常与男模打交道的安琪不会一下子变得口吃起来。
周朗走后,在服务员的协作下,我找到外衣,穿好,开车回公司。
公司门前,一辆彪悍的大切诺基停在那里,在阳光下威风凛凛。
凌无赖
公司门前,一辆彪悍的大切诺基停在那里,在阳光下威风凛凛。
一直很喜欢这款车型。它是“雄性”的,攀岩石、涉泥沙,征服艰难险阻。不过,极少能看得见与之相配的驾驭者,就是很多男模也很难演绎此车的雄浑,霸气。
停车位在西北角,我的本田思域必须从切诺基的左侧绕过去。打转方向盘,车身交错的时候,我看见了切诺基内那张棱角分明,近乎完美的脸——凌川!这个男人是凌川!
除了凌川,还有谁能与切诺基相配?
凌川坐在车内,突然就侧过头来,淡淡的瞥了我一眼。
我的心,一下子就慌乱起来。这是很多年没有的现象。
真是见鬼,车子也跟着滑了一下,对着切诺基的车头就偏移过去,吓得我急踩刹车。
“嘎……”刺耳的刹车声后,车停了下来。我的头撞到挡风玻璃上,眼冒金星,七荤八素。
离开花百里的七年里,曾经设想过: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我会再次见到凌川,我会面带微笑,极其优雅,极其平淡地道声:“你好吗?……我很好。”
可万万没有想到,今天的见面方式,如此特别。
凌川推开车门,走下车来。先查看了车况,两车完好无损。随手敲了敲我的车窗:“没事儿吧你。”
“还好。” 我放下车窗。尽量使自己优雅一点儿,再优雅一点儿。
他端详我的脑门,勾起了嘴角:“撞出个大包,居然面不改色。坚强!”
大包?怪不得火烧火燎的疼。真丢人!我连忙捂住脑门,捂得严严实实。
“越捂越大。”他近乎诅咒。
然后帮我将本田思域停靠到正确车位,并从切诺基内拿出个木盒子,递给我:“等了你半天。验货吧,阮大设计师。”
我这才明白:凌川就是浅水湾负责人的司机。他一直在这里等我。
七年不见,这一见面,他就对我摆出了如指掌的调调。而我对他一无所知。压迫感随之而来。
我客套着,他也应承我的客套。
“即使是老同学,也该验货。”他再次提醒我。
“不用了。”我想尽快离开,“还有事,赶时间,以后再联系。”
“会的。”他说得颇为玩味。
我转身向公司的玻璃门走去。他没有马上离开,靠着切诺基,欣赏我的背影。不用回头,我都能感觉到他那种凉凉的眼神。后背顿时酸麻起来,仿佛被阻击步枪瞄了准,随时随地都有被穿孔的可能。
路怎么就这么长?静静的,只有我的高跟鞋在“踢踏”,“踢踏”的响。我真想转回身,质问他:干什么你,看我走T台还是上刑场?
可我不敢,惹不起这个鬼见愁的男人。
他想起来什么似的,突然道:“你的车,刚才试了试,毛病很多。让周朗帮你检查下,送去修理,否则,早晚出事儿。”
我的头“嗡”的一下,脑门上的包想必又大了一圈。他连“周朗”都知道,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我一手捂着脑门,一手夹着盒子,走到门厅缓步台的时候,木盒子“啪嗒”掉到大理石地面。珍珠滚出来,滚得遍地都是。
老天呐!我突然想起来:今天冲狗煞南,不宜出行,诸事不宜!
认命!我蹲下身子,捡珍珠。如果换成金豆子,我想我会捡得更卖力。
“起来!”一双锃亮的皮鞋,踏进珠圆玉润的地界,进入我的视线。
我从皮鞋,看到裤管,再看他的腰身,他的肩膀……凌川,比七年前还高,可惜,好像有点儿瘦。
“我再说一遍,起来!”阳光刺眼,他带了怒意。
我赶紧起来,这才发现:低领的小套裙歪歪扭扭,想必刚才已经春光乍泄,上露下透。怪不得有两个陌生的男人停下脚步,驻足观望。
就我这身材,还有这么大的吸引力?
凌川冷着脸,那两个男子很识趣,赶紧撤退。
“站在这里,别添乱。”他把木盒子塞到我手里,蹲下身子捡豆豆。
他身量太高,蹲在那里,看上去很不舒服的样子,他的手宽宽大大,娇俏的珍珠躺在他的掌心里,有些不伦不类,还有种说不出来的温柔在漫延。
如果我是珍珠,是愿意依偎在他的手心里,还是镶嵌在最灿烂的花冠上?我想,我会选择花冠,那里海阔天高。
正想拨电话,让安琪下来帮忙,安琪就带着一帮美女下楼来了。莺莺燕燕,小蝴蝶似的穿梭在凌川周围。
我盘点一下人数:好,色女们整体出动,一个不少。
安琪的表现最为出色,她捡了珍珠不往盒子里放,而是递给凌川:“帅哥!”
“叫我凌川。”凌川再一次耐心纠正。
“凌川?这个名字有点儿冷。”安琪展开小手,蜻蜓点水一般滑过凌川的手腕,带起一道弧线。
放电了,10万伏特。
凌川安静得毫无人性。起身,他走到我身边,“别在这里傻站着,把你的同事介绍我认识。”
好,移花接木,把焦点转到我身上了。
众美女齐刷刷看向我,我顶着莫大的荣誉,为大家作介绍:“我的高中同学,凌川,花百里的美男,曾经风靡校园,男女通吃……”
凌川对我耳语:“通吃谁了?你可以再具体一点儿。”
我才不傻,该省略的一定要省略。
安琪眼巴巴的问凌川:“那个,大切诺基不是你的?”
“替人家开。”
“浅水湾雇佣你?”
“替他们做事。”
“雇得起这么有型有款的司机,浅水湾一定很美很富吧。”
“还行,风浪里打拼,赚的都是血汗钱,环境简陋,跟大都市没法比。”
凌川极坦白,极坦然。他这种拿贫贱当贵气的德行,倒有几分儒士风骨。
“那么,我们也雇你好不好?业余的,你可以做业余男模,赚外快,数目可观呐!”安琪这个小妮子,春心大动。
不等我反对,她使劲儿捏了我一下,“明媚,你不是找男模找得要发疯吗?别告诉我,你不想用他。错过他,找不到再好的。”
下手真狠,我疼得皱眉,“那得凌川愿意才行。”
我盼着凌川拒绝。
凌川认真道:“好啊,最近我住在T市,除了去医院做治疗,应该有空。”
“明天行吗?明媚姐设计的‘昨日重现’明天上午出样。”我的好助理,办事井井有条。
“那就明天。”凌川与众美女道别,转身离开。
“凌川!”我叫住他,他侧头看我。
我说:“上午9点过来。”
“晚不了。”
其实,我想问他:你怎么了,还需要做治疗?
这话卡在嗓子里,咽不下去,吐不出来。
我在害怕。究竟在害怕什么?是怕凌川,还是怕自己不安分的心?
突然就想起那么一句歌词来:“它骚动我的心,遮住我的眼睛,又不让你知道去哪里……”
坐在浴缸里,我就一直唱啊唱,把自己唱得口干舌燥,精疲力竭。然后,贴上个面膜,躺在床上看小说。
一直以来,读小说是我最快乐的消遣。明知道自己虚伪,自私,没胆量,没担当,就是个典型的女配角。可心底里还是喜欢敢爱敢恨的女主角,盼望付出爱,收获爱的完美结局。
美丽的事情有助于睡眠,我枕着书睡着了。睡得正香,阮妈推醒我,让我去接周朗的电话。
“神经病!大半夜的打电话,扰得全家不得安宁。”我嘟嘟囔囔。
阮妈道:“别不懂事!周朗刚在外面应酬回来,惦记我的风湿,问候一声,又跟你爸谈工作,谈了大半天。他怕你睡了,不让叫你,可你俩这恋爱处得一点儿不热乎,我怎么能不叫你,我能不着急吗?”
周朗把电话直接打到爸爸的书房,爸爸正在为周副市长写述职报告,小山似的资料堆满了一桌子,看来又是一个不眠不休的夜。
电话里,周朗不知跟爸爸说了什么,爸爸开心的笑起来,敖红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我有些心疼。
“说什么呢?我爸这么开心。”接过电话,我问。
周朗道:“阮叔叔即将到市委宣传部就任,我爸失去一个好助手,这几天正闹心呢。所以我建议,趁着没下调令,赶紧把阮叔叔调回来,省得两个老头害相思。”
两个老头害相思?这个笑话真冷。我揶揄:“不就是相思吗?两人私下里常见面,相思即可解决。”
周朗听出话里的含义,正色道:“我想,现在不是探讨这个问题的时候。别因为无关紧要的事情让父母为我们担心。”
“好啊,那就找个你认为合适的时候,我们慢慢讨论。”我挂断电话。
对于周朗的三心二意,我是心中有数的。我对他没有投注太多的感情,也不能强求人家真心对我。更何况,我想求的名利,已经得到,还在不断的积蓄。可当我真正看见他的地下女友后,心里还是很不舒服的,最起码很没面子。所以,第一次对周朗使上了性子。
其实我知道:我和周郎即使没有友情,没有爱情,还有扯不断的背景关系,打断骨头连着筋。
爸爸正在泡茶,抬头问我:“怎么了,闹脾气?”
“没有,他的那些朋友想选个时间聚聚。”
“这在所难免,周朗的父亲升任市委书记,朋友圈里的应酬在所难免。女儿啊,听爸爸说,外场上,千万别耍脾气,把面子给周朗。”
对,我和周朗,就如同黑老婆抹粉,里子黑,面子白,还时不时拿出来晒一晒。说不准哪天晒花了脸,我俩都得死翘翘。
假如有那么一天,周朗挨了他爸的胖揍,在眼镜乱飞的时候,我是该哭,还是该笑?
亲爱的
隔日,样衣制出来。是复古的婚纱套装。女款采用华托式礼服长裙,手工刺绣。男款为改良的中山装,英拔中,带着淡淡的书卷气。
凌川的任务是试衣。试衣,对模特的胸围、腰围、臀围、颈围、上下身比例要求极高。凌川的身材合乎标准,几近完美。
平时,我给男模试衣不拘小节。肩膀,腰身,摸摸拍拍也很正常。今天,凌川穿好中山装,出现在我的工作间,我却踌躇了。
明明想设计成五四愤青,让他给我穿成个铁血军阀。军阀就军阀吧,他还对着我笑,就那么一个气度不凡的笑,简直颠倒众生,祸水千年。
对于这个男人,我缺乏免疫,还是离他远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