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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孙颀色眼迷离地抬头道:“孔……公主可比小人来晚了一步。小人早早地就来此准备见见公主芳容了。”
孔露脸含嗔色,道:“大胆!武孙颀,你以为你是什么人,敢对本公主如此不恭不敬!来人,立刻将此人拿下,关进天牢。待我禀过皇娘,就砍了他的脑袋!”
武孙颀色变,忙扑通跪倒。众人见孔露发威,也都吓得不敢嬉笑。我忙假装惊慌跪倒道:“请公主息怒。武孙大人只是偶见公主仙容,情不自禁罢了,不是存心戏辱公主。请公主看微臣薄面,饶了他这一回。”
武孙颀也吓得连称:“对对对,颜大人所言极是。我是无心,无心的。小人下回再也不敢了。”
孔露这才容色稍释,带着一个中年模样,衣着华丽的男子坐在上首位置,哼道:“那这次算了罢。众位,都起来吧,不必跪着了。”转头朝我笑了笑,故意放开了声音,让众人都能听到,“听说圣上御赐给将军一架驴车,我的叔父很想买下来,不知道大人意下如何呢?”
我装作不知所措的样子,愣了一愣,这才趋步向前,跪在孔露面前,“公主垂顾微臣府中,微臣颇感蓬荜生辉。司是……可是这里众位大臣、官人都愿出高价收买微臣车马,所以……望公主明察。”
武孙颀之流吁了口气,心想还好颜鹰贪财好利,这才没有赔了夫人又折兵,把驴车白白送了别人。
我听到吁气之声,心中暗笑,突然压低了声音道:“看我眼色行事,若是我没有动静,你们便继续喊高,若眨眨眼,就别再叫了。”
孔露望着前方,像没事似的微微颔首,大声道:“那么,现在谁出的价最高?”
我退了下去,武孙颀得意扬扬地站起来,道:“自然是我武孙颀了。我出三百五十万钱,打定了主意,非买这辆车不可!公主若是想要……哈哈,请恕鄙人不能轻允。”
众人皆是偷偷暗笑,心想今天有好戏看了,若公主钱带得不够买不到车,那恐怕武孙颀准要遭殃。
果然,孔露脸色一沉,容色上尽是失望。我笑道:“那么就接着叫拍吧。武孙颀出三百五十万钱,谁还叫高?这驴车可真的要归他了!三百五十万第一次!三百五十万第二次——”
孔露似是和旁边那人商量着什么似的,突然眉开眼笑地道:“我叔父说了,他出四百万钱买这辆车。”
一时间,满屋的人大跌眼镜。众人都不能置信般轰动起来,抬头看看那陌生的中年“商贾”,却俱是不识。大家都打心眼里怀疑这是从哪儿蹦出来这么个如此有钱的怪物,但依孔露身份,自不会是假的罢?孔露的叔父?姓甚名谁乎?
武孙颀、刘暝、陈炜脸上皆流露出惊讶和慎重之色。我暗想刘暝恐怕还有能力再叫上一两拍,要不然不会如此瞪着“叔父”,我暗自希望那演戏的家伙千万别露出什么马脚,要是被人知道真相,就冲这几百万钱,恐怕我也得被谋杀好几次。
我高举双手,好半晌才压抑了人群的喧哗。有好些权贵已毫无买车的欲望了,但仅仅是看人买车,竟也大有乐趣,流连忘返。甚至有些流着口水呆笑,左看看、右瞧瞧,像赏戏一般。
“孔先生出四百万钱!四百万钱!”我大嚷,面部表情夸张,“有谁出得更高?有谁能出得更高?公主殿下,恐怕您会满载而归的!四百万第一次——”
没人作声。许多人的眼光都在那三个家伙身上转悠,可是竟然没有人开口。
我心下大慌,暗道不要作茧自缚了,这三人都不买,难道我自己出四百万把车收购了吗?砚台重重一拍,“四百万第二次——再不买的话,这匹打造精细,做工完美,又兼皇帝龙躯亲自留下过印记的驴车就要属于这位孔先生了!四百万,谁出高,谁出高?”
孔露不愧为表演天才,这种紧急时刻,顿时显露出过人之处。她瞧瞧“叔父”,又淡淡瞥了眼武孙颀等,不屑一顾地笑起来。
这一笑蕴涵着极深厚的艺术功底!武孙颀垂涎孔露久矣,现在这种千载难逢的良机,却被这美貌如花的公主殿下瞧不起,怎能轻易罢休?当下咬牙切齿地站起来,叫道:“我出四百五十万!”
孔露吃惊的表情混含着隐约的赞许投射向他的脸上。我重重嘶叫道:“四百五十万!都到四百五十万了!你们要买的快买,再不买就没机会了!”
恐怕只有我知道自己话中的含意。如果当初没想到这个法子,一百万卖与了武孙颀,恐怕真的如众人所说,白白便宜了他。
孔露又假装出着急的样子,和“叔父”商量起来。那人连连摇头,孔露却是又恳又求地撒娇。武孙颀哈哈大笑,环顾身边诸位道:“我看谁能把它买去!除了我大哥、二哥,有谁的钱比我多?”
他嘴里的大哥、二哥,谁都知道是大名鼎鼎的单泾、徐钟,这两个人赚钱赚得疯了,恐怕他们要出来捐个官儿做做,必是三公无疑。可惜他们这一帮子从生下来地位就十分低下,古时商贾是不允许做官的。
我狂叫第一次的时候,却发现孔露似乎又看出刘暝此人与武孙小子的不和了,正大施妙眼,迫他就范。我惊奇地张大了嘴,看着孔露不知怎地突然鄙视地看看武孙颀,又鼓励般地看看刘暝,暗道:这小妮子察言观色的水平一流!看来今天她若不把这些人榨干是决不会收手了。我可得提前眨眼,要不然她玩心大起,我可得损失至少四百五十万。
刘暝见公主如此表示,顿时热血沸腾,以为自己正大受青睐。心中大起花多少钱无所谓,而关键是挣不挣面子的问题的想法。当下站起身来,痴痴地朝孔露一笑,抱拳道:“四百五十万算得了什么?在下……在下出四百五十一万。”
满院的人都张大了嘴巴,我又惊又疑地想:你到底是要面子还是要车子?他妈的,这么底气不足,就别逞能装大款了。见孔露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暗中喝了口干醋:这小子倒的确蛮俊的,孔露,你可别看上他,否则当心我打你屁股!
“四百五十一万第一次!”
“四百五十一万第……”
“慢着!”陈炜从坐中缓缓站起,哈哈大笑的声音万分洪亮。他摆足了噱头,这才冷冷道:“我出钱五百万!谁敢再高?这驴车我是非要不可了!”
听他咬着牙关一个字一个字地喊价,众人全傻了,没想到标到最后,价钱竟会出到灵帝排出的公卿表的上卿价格,都暗想:要是这笔钱拿在手上,立刻就可捐个九卿当当了,哈哈哈。
只见孔露又去和“叔父”商量,是时我已大声叫至第二次,朝孔露还挤了挤眼,心道:赶快趁好就收,卖给他算了。刚要举拍,猛听孔露娇喝道:“且慢!待我再商量商量。”
武孙颀笑道:“公主就别再商量了,五百万钱一辆车,值得吗?还是由陈兄弟买回去罢。”
此言顿时令众人皆知他们是一伙的。刘暝不假思索地怒哼一声,以发泄心中的不满。
孔露假惺惺地商量了半天,装作很沉重地样子道:“好罢,我们出钱六百万!这车你们别再跟我们争了。”
满院的人好在都坐着,不然定会全部放倒。一时间人群大哄,都想查问这孔先生是什么来路,竟可以与富可敌国的武孙颀、陈炜叫到天价。我却是心凉了半截,心道:这丫头真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六百万,谁来买这辆鬼车?原本已说好了五百万嘛。贪心不足,怎么办大事?
勉强笑道:“孔先生……孔先生出钱六百万!哎呀,这下完蛋了,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听天由命吧!六百万第一次——六百万第二次——”
我狂呼乱叫也失去了鼓动人心的作用。武孙颀一脸呆滞,而陈炜则汗如雨下。两人在孔露轻蔑的眼光下脸色铁青地商议起来,我见武孙颀脸上青筋都凸了出来,心道:算我倒霉,回头再好好收拾孔露这小毛丫头。垂头丧气、无精打采地叫道:“那好,现在我宣布,这架驴车的主人是——”
武孙颀突地应过声来,那声音尖利而神经质,“我出七百万钱!我出七百万钱!哈哈哈哈,我出七百万钱!”
孔露“惊慌”无措地愣住了,一时间再也没提出什么新的构思。我欢喜得几欲昏去,赶紧也不叫拍了,指着武孙颀的鼻子大嚷,“归你了!恭喜武孙大人,贺喜大人。哈哈,武孙大人还是很值得哦!这架驴车乃皇帝亲自乘坐、亲自驾御的神物,瞧瞧——上面还有御刻的文字呢!武孙大人若驾此车在洛阳大街上溜达,一定会把别人急出神经病来。武孙大人真是福气啊!”
武孙颀也不知是高兴还是心疼,只是紧紧地拉着驴车的缰绳,喃喃道:“七百万,七百万哪!公主,公主!”
灏国公主孔露早就假作生气地甩袖走了。
第四十四章 尾生之信
武孙颀出钱七百万买下御驾驴车的事情,当天就轰动了京师。
孔露怕武孙颀疑心,赶紧躲到宫里去了。所有人在惊叹武孙颀富有的同时,也都在揣测那神秘“先生”的身份。因为孔露与我的事属于绝密,自没人会想得到她是我亲自委派的托儿,也没人留意那“先生”根本是我府上的某位家将,只不过化了妆、贴了假胡子、穿得人模人样而已,但他除了那张脸外,一个子也没有。
据闻孔露因“叔父”没买到驴车,回宫向太后还大哭了一场,要求惩办武孙颀,却被其又慰又哄地推脱了。
我很清楚她打的什么主意。这样一来,几乎人人都相信了孔露这公主名号不是虚的,她有背景(太后)、有钱财(依拍卖会来猜测,保守估计在五千万以上),而且还有人见人爱的脸蛋和身材。一时间,镜玉楼重新树立起金字大招牌,登门求亲的人越来越多。想想也是,灏国公主这样才貌双全的新权贵,若是到了手,还不享尽艳福、官运亨通吗?
颜雪将百余名府将拉来的十多车金银、细软、书画、杂碎一一分类,整理了足足一天。看来武孙颀这段时间日子不会太好过,连家里用的纯金夜壶也夹在财物中送来了。这小子赶着驴车走的时候,前后护拥着二百多位府将,战战兢兢,惟恐有丝毫损坏。那样子就像是花一万元摸彩只得了条手帕似的,其中珍重和顾惜的滋味,令人怜意大起。
当夜荀攸登门造访之时,我和小清正谈得高兴,话题还都落在武孙颀身上。
我招呼荀攸落坐,笑道:“荀兄果是信人。清儿,上茶。”
小清会意而去。荀攸急忙起身谦道:“怎敢劳动嫂夫人?公达惶恐。”
我微微一笑,拉着他坐下,“你这样说就见外了。我们一起谈天说地,一起上阵打仗,出生入死引为知己,就不要再考虑繁节俗礼了。”见他恭敬的样子,哈哈笑道:“今日我们兄弟好好叙叙,已有很长时间没跟你联络了,不知荀兄近来都忙些什么?”
荀攸叹了口气,“还不是朝廷的经书文牍吗?公达想以己之长,振兴社稷,图强中国,可惜……不得其时啊。近来与议郎郑泰、侍中种缉等论起时事,忧心如焚,痛哭流涕。”
我心想:荀攸还是脱不出文人的路子。当然了,古人遇到这种情况,根本也没可能想去改变它,全都指望出贤良、出明君呢。道:“荀兄心怀国事,可敬可佩,可光哭又有何益?为今之计,要不就赶快努力改变现状,要不然就该像我一样,立即解甲归田。”
拍了拍他的肩膀,站起来负手道:“我看这大势已去啦。黄巾之乱,无可恢复。全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