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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显是早有预谋,平静地道:“拖怠行日,过期而不至者,将军以上持节黜免,将军以下杖三十至斩首抵罪。”
皇甫嵩冷笑一声,喝道:“那好,本将军即刻免去颜鹰虎骑校尉之职,由左司马陶谦代行荡寇将军事。来人!把他绑了,先羁押营中,听候圣上发落。”
我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不免大吃一惊,叫道:“这是干什么?皇甫嵩,你以车骑将军身份,却滥施淫威,清除异己,难道不觉得你已经离为乱朝纲的窦宪、梁冀不远了吗?”
帐外一阵骚动,众将纷纷都吃惊地站了起来。卢横见情势紧急,挺身拦在我面前,道:“颜将军乃圣上亲自授予的官衔,有比重卿,不经皇帝同意,谁敢动他?”将腰中长剑“刷”地抽了出来。此时,已有大队长戟手乱哄哄涌了进来,众将纷纷避让,惟恐伤及自身。
皇甫嵩冷笑着朝我道:“你触犯军纪,某以军规处置,有何不妥?若抗命不从,忤逆作乱,便是罪加一等!来人,把他们俩都给我绑了!”
长戟手朝这边压来。卢横大喝一声,推翻面前长几,举起酒坛就砸。我顺势退到了帐角,高叫道:“皇甫嵩,你竟如此卑鄙无耻!我当你是堂堂正人君子,哪里想到是这般伪劣的小人。呸!”
皇甫嵩面色不变,哼了一声道:“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的好。天子面前,若是再追究你顽泯不化、辱骂尊长之过,数罪并罚,恐怕斩首都是轻的。”
我心里懊悔莫及,暗道:司马恭他们叫我别来,我偏偏喜欢自个儿来送死。唉,也怪我太自信了,这皇甫嵩脸孔说变就变,眨眼间也不笑了,也不吹捧了,立刻就要玩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真是可恶之至。今番我颜鹰难道要死在这里?!
第六卷 虎骑征西
目录:
第四十六章 泥阳之战
第四十七章 猛将卢横
第四十八章 乱世豪强
第四十九章 奇阵建功
第五十章 定策吴岳
第五十一章 城邦政经
第五十二章 盟结狄羌
第五十三章 喜定姻缘
第四十六章 泥阳之战
骁勇的卢横凶狠地挡住了众戟手。两方正虎视眈眈地对峙之间,猛听帐外一声大吼,道:“统统住手!”
皇甫嵩一怔,那些举戟跃跃欲试的甲士闻声也面面相觑。我拔剑在手,心想大不了拼个一死,我的手下们自然会代我报仇。而听到这人的声音,我忍不住皱皱眉头,嘀咕道:“不会真是他吧?”
一人大踏步地走进帐来,却真是我最不想见到的人——董卓。其人穿着甲衣征袍,面色却无想像中的骄横之色,“颜鹰将军到底犯了什么罪?你们要拿他,我董卓第一个不答应!”
皇甫嵩面色一沉,刚要发作,一名副将低声朝董卓道:“董将军莫要叫嚷,是大人的命令。”
董卓愣了一愣——谁都知道他是故意这样,好给某人一个台阶下——叫道:“皇甫将军的命令?你好大胆!谁不知道我们皇甫将军忠心耿耿,为朝廷击黄巾、除奸乱,平定四海,功莫大焉。他怎会挟私怨而报复大将呢?退下!”
又张大了嗓门,推搡着众甲士,“都给我闪开!”来到皇甫嵩坐前。此时众人见车骑将军神色凌厉,都噤若寒蝉。董卓出人意料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哽着声音道:“颜将军是朝廷大将,皇帝委以重任,且在我上。此番他虽然来迟数日,却不该以如此重责惩治呀!还没等到贼寇打来,我们就先羁押了大将,岂不令众将士心寒?望大人看在仲颖薄面之上,不要再追究此事。”
又磕了数个头,这才咬牙站起,皇甫嵩阴着脸,不言不语。那些原本不敢说话的将领也都纷纷拜伏道:“愿为颜大人解释。”
董卓当即抽出剑来,喝退了众甲士。又恭敬地朝皇甫嵩坐的方向一抱拳,这才慢慢转过身,似是代其发命一般叫道:“颜将军世之虎将,万人莫敌!其下军属万人,而若真的私扣其主帅于槐里,谁当得起内哄之罪?大敌当前,自家阵脚就先乱了,这才真要亡国。我们肩负朝廷重托,怎能不兢兢业业,一切以国事为重呢?”
朝我一躬身,道:“颜将军受惊了。”我与他眼神一交,却见他神色不变,只伸手过来轻轻一握,哈哈笑道:“皇甫将军已应允暂记汝过,待平定贼乱再行处置。你们可以回去了。”
拉着我,径往帐口走去。皇甫嵩气极大叫:“站住!”
我们回头望去,皇甫嵩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却不知为何,若有所忌般不能发作,“董卓,你好大的胆子。你只是个中郎将,竟然越俎代庖,管起本将军的事来……”
董卓哈哈大笑,道:“义真此言差矣。小弟咎汝之过,乃是天大的好事。更何况,若真与颜将军对垒,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拉住我甩袖而去。
送出营外十数里,董卓这才勒马道:“送马小厮,却原来大成气候!”仰天长笑起来。
我干笑一声,兀自为刚刚惊心动魄险遭身死的场面大冒冷汗。“董将军真是豪气不减哪!真不敢相信此番性命,竟然拜蒙将军所赐。”心里无法立刻接受这般转变,但瞧着董卓面容,却是顺眼了不少。
董卓得意地笑道:“我也没料到会在此地重见,汝之名位却已在吾上了!”
我忙转为谦虚,道:“岂敢岂敢。颜某白身之时,将军已是西域校尉,现在虽忝虚荣,亦不敢稍加忘却将军恩德,定当倾力相报也。”
董卓显然是喜欢听阿谀之词,笑道:“你想怎么报法?”
我心想:这厮真是小家子气,难怪最后烂污烂糟地收场。若别人这般情况,决不至于像他这样开口索要报酬。道:“以将军之进为进,以将军之退为退。若与共谋划,敢不以身家性命相从!”
董卓乐极大笑,两马并驰,伸手重重拍我的肩头,“此言吾得之矣!待吾腾达之日,必不会忘记阁下之言。你们去吧。”
我“千恩万谢”,拨转马头。卢横却甚不放心,沉声道:“董将军要小心,皇甫嵩阴险小人,必不肯轻易示弱于人的。”
董卓冷笑道:“他能耐吾何?我之凉州军五千,亦扎驻槐里。他要拿我,哪有那么轻松?”抱拳大笑而去。我呆呆地看着他庞大的身躯消失在地平线上,这才叹了口气,道:“也到早晨了,我们回去吧。”
卢横应了一声,道:“此番若非董将军,我等危矣。卢横实没有把握能救出将军生离营寨,董将军仗义相助,真有君子之风。”
我望望他充满感激的脸庞,不禁矛盾大起。董卓这么做,的确难以想到坏的方面。何况乍然被他救出险地,那种亏欠感大增之时,也无法再考虑他以后的所作所为了。没有他,我出不了这个狼窝,但若他以后……我该如何是好呢?
苦笑着摇摇头,道:“人不能光看外表的。董卓性情粗暴,只知道按自己意愿做事……唉,以后你就会明白了。”纵马疾驰起来,卢横莫名其妙,也只得按下心中想法,跟着我往大营奔去。
回到营中后,只简单地说了几句,便推说头昏进帐睡觉。听着外面司马恭等人商议论事的声音,脑中一片混乱,暗道:董卓救了我?!谁做好人也别让他做好人啊。这小子怎会又在皇甫嵩帐下了?又怎敢抵触长官,谋取私名了?说来说去,还是老子太笨,傻乎乎地往死路里奔,不知天高地厚,才有现在这样的无奈。皇甫嵩会如何?他会率兵打过来吗?他会再奏请朝廷革我的职吗?老天,这些屁事怎么那么多!
辗转得几乎发怒,从榻上弹起来,叫道:“来人,弄点水?”
帐外人声一静。隔了片刻,一军卒掀帘入内,低声道:“将军,茶来了。”
我端起茶碗,狂饮了几口,呼呼喘气。“去拿个大碗装来,这点点水,够个屁!”
那人失色,忙打躬作揖,赔着礼去了。突地,帘外一条人影直挺挺跪倒,沉声道:“将军息怒,都怪小的没有尽责尽职,让将军受委屈了,我卢横自请责罚,以儆效尤。”
又有几条人影一齐站起,围到了帘子边上。我心里苦叹了一声,压抑住狂乱的思绪,缓缓道:“你起来,不关你的事情。你们都没有错,错的在我。我太低估了皇甫嵩的手段。”掀帘出帐,搀起仍不肯起身的卢横,摇了摇头,“司马恭,召集众将到大帐议事,我们该研究研究对策了。”
司马恭应声退下,立刻命令击鼓,召集司马们到大帐议事。我亲自拉着卢横的手,往赴中军,他不知何事,惶惶不安。只得跟着我一直走进大帐。
不一会儿,众司马皆已到齐。他们都已知其事,齐齐拜道:“大人万安。”
“众将请起,今天召大家来,恐怕你们也都知道是什么事情。”我环视了众人一眼,心下怒起,重重拍在几上,“皇甫嵩这家伙阴险毒辣,为了自身利益什么都不顾了,竟然欺负到我头上来了!我为何行军迟缓,他不闻不问,只问长史该治我什么罪,你们想想,这不是平白诬陷又是什么?”
众人也皆不知道我们迟迟不到长安的原因,所以都闷声不响。我指着卢横道:“此番若不是卢横倾力保全,我差点被皇甫嵩这小贼害了!”
卢横见我不容辩驳的面容,神色一震。刚要说话,司马恭道:“皇甫嵩暗挟私怨,报复将军,此必为天下人所斥。将军该当如何呢?”
我哼了一声,“自不能这样就算了,来人,先取银五百两赏赐卢横兄弟!卢横处险不惊,大义凛然,此心可嘉。我任命你为军司马,暂统羽林骑。诸将当以之为楷模,千万不要丢了我军的脸。”
卢横还欲推辞,却见所有人都看着他,也只得叩谢领命。我皱眉道:“此次没想到会被董卓所救……”突地醒悟,强压下揭发其罪的念头,干咳一声,“好了,此事不要再谈,还是议一议对付皇甫嵩和西羌贼寇的事情罢。”
高敬侧身揖道:“禀大人,北地先零羌又会合了抱罕河关群盗计九千人,托诛宦官为名,杀向畿辅。刚刚传来消息,义从胡李文侯杀北地太守,攻至泥阳了!”
我令展图,道:“汉阳、安定、北地三郡俱有贼兵,而我亦分兵拒之,众将以为,这样可行吗?”
司马恭见我使了个眼色,会意不答。原左军司马现西曹掾参军王巍揖首道:“万万不可。羌贼兵势,数倍于吾,若分兵拒之,岂不正中了贼人的下怀吗?将军用兵如神,都是以少胜多,以弱胜强。但如当日不敛精壮,击弱势之兵,虽猛甲无匹,亦难为效也。将军此次定要集优势之军,击散漫之敌,则大功可成,贼党可定也。”
众人细听王巍之言,都纷纷点头。我见这帐里笨蛋极少,心下大喜。“好!王巍说得正合我意。我们分兵守城,又能守多久呢?凉州诸郡谁不是在坚守,守到最后,该垮的还是要垮,倒不如灵活机动,集中兵力,各个击破来得好!可笑皇甫嵩有镇压黄巾的大才,却没有看清这一点。真是骄傲自满,自寻死路。”
高敬道:“‘集中兵力,各个击破’。大人这话真是精辟!现在我军计有步骑近万。其中猛甲骑一千五百人,羽林骑一千人,步卒六千七百人。又长期休整训练,兵强马壮。若集为优势,足可抵挡三四万敌军。”
我笑道:“不是去抵挡,而是去消灭敌人!我们挡住三四万敌军,又有什么用呢?不如歼灭他五千人,或者一万人来得干脆。这就要求我们善于把握机会了。”看了眼都屏息凝神的众将,更深入地讲解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