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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不起,小清。你别、别伤心,是我不好。我怎么能讲这些话呢?我该死,我向你道歉——要么我学小狗叫给你听,汪汪汪,学得像不像……别哭,你一定要原谅我。”
小清咬着下唇,泪花尚迷惘着眼眶,却又“噗”地一笑,哽咽着道:“不要脸,还学狗叫呢,是不是跟公孙生学的。”
我见她被逗笑了,赶忙亲了亲她的脸,赔礼道:“是我多心了。我这个人就是有点不自信,你可千万不要想到别处去……算了,不提了,再提这些,我颜鹰真会变成小狗的。”上上下下看了看她,“别再气了。要不要我陪着你一起过去……你真不要我陪你?一个人行吗?”
小清噘着嘴道:“你又看不起人了。带着你,我还碍手碍脚呢,再说了,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不用你教的。你在这里乖乖地等我就行了,我会很快回来的。”
她把蒙面巾放在怀里,再穿上一套士兵的号服,转身往外面走去。我叫了她一声,待她询问地望着我时,笑道:“小心点儿。”
小清前脚走,许翼后脚就进来请安了。我问及上次诈死时如何给我化的妆,其人惊问道:“将军又要用吗?”
“不不,别误会,我只是说,可能用得着。”我笑道,“你上次给我做的面模令我十分满意,这次你想想办法,用什么东西做一张脸皮,我一蒙上之后,就像重病了一样,你觉得能不能办到?”
许翼对“面模”这种东西置若罔闻,却笑道:“这个简单得很,将军想要,今晚上我便做得出来。”
“哦?”我十分感兴趣地看看他,“这东西是怎么做出来的?”
许翼躬身道:“禀大人,只须用胶汁、树茎等物烧化,和在一起,晾得半干时粘于脸上,待干透了再撕下来就可以了。大人若要装病,索性多搀点灰粉,这样便不易被识破。”
“好!那你速速做来。到时朝中若有人来,你便也跟着作陪,假装凑到我嘴边听我说话的样子,要多加练习,一定没有破绽才行。”说着,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跟着笑了一会儿,道:“刚刚大人传下令来,我们已遣人去京师探查消息了,一共十余骑。不知大人……”
我嘻嘻一笑,不便把小清出营的事情讲出来,道:“没别的吩咐了,走到哪里,探子就应该尽快派出去,这是今后我们能经常打胜仗的基础工作,不能忽视。”挥了挥手,许翼忙退下。
此后一个时辰中,便是极力在帐内布置,安放了小炉、煎药小锅,又另放置了不少味道浓烈的药物,请了专门的郎中写了伤寒病的药方,以便“查房”时用得上。
待假戏真做地上了榻,呻吟了两声,便见许翼手里端着一小块豆腐状、却如不纯的羊脂般灰白的东西,道:“将军,东西弄成了。须得马上动手,待它干结了便会瞧出破绽来。”
我慌忙起身,道:“那快点,你糊就是了。”
许翼禀道:“这东西味道有点刺鼻,不知大人能不能受得了。”一面提醒我注意,一面轻轻地把一块“豆腐”剜下,抹在我的脸上。他用食、中二指,轻轻搽开,顿时一股苦涩难闻的味儿冲鼻而入,我忍不住皱起眉头。
许翼脸露微笑,却不敢笑出声来。我知道他一定在想,堆叫你自己想出这么个主意,怪不得我……当下只得暂屏呼吸,任由他动作。他的手法倒很细致,弄了好一阵子,把手上的“豆腐”全糊上了之后,才笑道:“好了。”
我脸上似戴了个手套一般,闷得发慌,连话都不敢说了,怕一开口“面皮”就掉了下来,便伸手指指台上的铜镜。他立刻明白过来,擦净了手,将镜子捧过来,让我“察视尊颜”——镜子里那张脸就像是个初上底妆的芭蕾舞演员,不禁“哈”地干笑一声,道:“你的戏法还真妙,只是有些不太自然罢,我被压得连气也透不出来,怕是哈哈一笑,便要露出马脚,若真来人察看,光是这种肤色恐怕就得让人心生疑窦吧。”
许翼想了想,笑道:“将军说的是。不过将军是要装病,也就不必说什么话或者大笑了,只是动一动,扭一扭,还是不碍事的。至于颜色,我想将军帐中可蒙得暗些,多加些刺鼻的药物,一来显得大人病重,二来也易让人相信,他们一来一往的,恐怕也顾不得仔细察看将军是不是戴着面具的了。”
我肉笑皮不笑地道:“对极!”隔了半晌,道:“可以撕下来了吗?”
许翼一直在看着我的脸,还不停地以手指背面碰触,此时我显得十分不耐烦的样子,他便道:“大人少安毋躁,再等一会儿,便可以除掉了。”
我叹了口气,道:“真是闷死了。我的鼻孔好像被堵住了,你看一下。”
他赶忙弯下腰,伸指一摸,笑道:“倒是,真有一块东西……”用两手捏着,轻轻一揭,把那一小丁东西除去。我只觉鼻孔一痛,不由“啊”地轻呼了一声。
第二十三章 唐周之变
帐帘一挑,一个女子的声音叫道:“谁在那儿!”
我此时鼻端大通,打了个喷嚏。听见人声,赶忙笑道:“没事没事,我们正在研究怎么对付蹇硕呢。你到哪里去玩啦,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来人正是小清。风风火火地跑来,却又讪讪地停住脚,看了看我们,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原来是司马大人,我还以为是谁呢。刚刚听到你的叫喊声……呀,你的脸怎么搞的?”
许翼正捏着那一小块皮,尴尬地笑了笑。我忙解释道:
“正化妆呢,等一会儿再跟你讲。司马大人,现在你可以动手揭了吧。”
他应了一声,道:“可能有些疼痛,大人且忍着点。”
先从下颌开始,轻轻地,一撕一抖,慢慢往上揭开。我脸上跟刀割一般,只得咬着唇,想道:这张“皮”是不是万能胶做的?如此之粘,还要我忍,忍得住吗?碍着小清在旁边,竟是哼都不哼一声。待终于揭下了之时,不禁破口大骂道:“操你奶奶个熊!”
许翼手拿着一张薄薄的面皮,浑然不知我在说什么,当急忙道:“大人,以后再蒙上去之时,先在脸上涂一些牛抽,这样便能轻易除掉,再不会疼痛了。”
我觉得脸上千涩之极,骂人的话在喉咙里滚来滚去,半晌才咽得下去。想道:你刚刚贴的时候怎么不先在我脸上抹点油呢?现在来充烂好人了,马后屁!事后诸葛屁!
道:“……我知道了,你把这东西放这儿,先下去罢……”
许翼应了声,又向小清一揖,这才满面春风地走了。小清咯咯地笑了起来,道:“颜鹰,你怎么不声不响的,好像在窝着火吧。”
我抚着脸道:“知道我窝着火还说风凉话,快去打一盆水来,我的脸疼死了。”
小清走过来,弯下腰,“哟,装得还蛮像嘛!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娇贵了,像个养尊处优的小王爷。”见我作势抓她,一扭身,笑着跑了出去。
待洗了脸,又得她温柔地按摩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的事情都办妥了?是不是非要等我问起,你才肯回答呢。”
小清柔声道:“夫君别生气了,刚刚跟你开开玩笑,你也当真?”她的手轻轻摸在我的耳边,突然“咯”地一笑,“你骂人好厉害,司马挨了骂,却傻傻地看着,好像还不大明白似的。”
我忍不住也笑了一下,道:“他听不懂……你就别瞎说了,快讲,今天晚上进行得顺利吗?”
小清道:“那还用说。我找到蹇硕府上,吓也把他吓死了。”哦?”我感兴趣地望着她,笑道:“从头说起,不要落过一个细节。”
我和她从这事开始讲起,一直倾谈到深夜。我对小清油然生出敬意,道:“好老婆,真是辛苦你了。我真不应该让你去冒险的,若是有一丝一毫的意外,我—个人还怎么活下去?”
小清紧搂着我,半晌才呢喃道:“别这么说。其实,只要有你,什么事我都会开开心心地去办,我知道末君最是体贴、温柔的人,我能够一辈子跟着你,还有什么苦不敢吃呢。”
她又咬着下唇道:“我真后悔晚上没把蹇硕杀掉……我真会这么做哦,哪怕历史真的破坏了,也不能任他胡来,对夫君滥下毒手。
我抱她入怀,轻抚着她的秀发,嗅着她颈脖问淡淡的香味,道:“千万别,你若胡乱杀人,少不得我也要跟着倒霉。不去管他,我们睡觉吧。”
小清摇摇头,似是没听见一般地道:“我去恐吓蹇硕,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他若知你洞悉了他的计划,恐怕顾不得和张让争宠,就会联合起来,图你的性命。唉,真是该把他杀了才好。”
我见她关心甚切,笑道:“你夫君不会有事的!别愁眉苦脸的好吗?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我只要提出异议,你就会淡淡地说‘那还不简单’……弄得我都得仰视你才行。现在一切都变了样了,你唉声叹气,我却来安慰你了。”
小清久久凝视着我,突地垂下头,道:“颜鹰,你说真话,是不是我变得比以前更没用了?为什么那时候我冲劲十足,现在却瞻前顾后的呢?颜鹰,你说呀。”
我温柔地吻着她,道:“你是变了,可不是变得没用了,而是变得越来越聪明、睿智了,变得越来越稳重、可靠了。我们彼此也越来越相爱,越来越离不开对方了,你那么‘瞻前顾后’,不就是因为你越来越关心我的缘故吗?”小清浑身颤抖着,低声道:“真是这样,真的是这样?你可不要骗我,我已经没有勇气再失去你一次了。”
我抱她上榻,笑道:“别胡思乱想了,你还是好好地躺着罢。答应我,以后自检的时候,睡着好吗?我不能搂着你一起入睡,真是非常非常的难过呢。”
第二天清晨,我还在噩梦中辗转反侧之时,小清摇撼着我,轻声把我叫醒了。她的脸上是一副“果然不出所料”的表情,道:“有人来探望你了,是袁府管家袁沦。”
我一时间心里大讶,正准备出去迎接,忽然看见小清异样的脸色,心里顿时明白怎么回事。当下脸色比真正生了病还要糟,一面让小清帮我戴上假面皮,伪装好卧帐,一面暗忖道:袁绍怎会突然关心起一个原来的家人呢?必定是另有别情。除非我现在成了权、兵两重的头面人物,否则他不会有事来求我。另外,我回来的消息,除了张、蹇几个太监以外,还没有谁知道吧。可他现在不仅来了,而且知我病重的消息,此中关系,哼哼,便如白纸黑字般明了……难怪小清的脸色不好,定是有人从中弄鬼,使得宦官们平白多了袁家这么一个强力后盾,现在袁沦明为袁府管家,实劂是诸阉的探子!嘿嘿,好在我还有些防备,不然的话,今日下午,我这三千军众,恐怕立马被剿得片瓦不存。
待一切准备妥当,小清也自去一旁煎药。稍顷,许翼才小心翼翼地领着袁沦踏进室内。我根本不予理睬,仍是直挺挺地躺着。许翼道:“大人偶感风寒,没想到一病就病得不轻,这两日夫人连日连夜地照料,方才有点起色。袁管家一定要见大人,望以身体为重,远远地站开。”
袁沦咳嗽了一声,好像想让我清醒过来似的,“我与你家大人生死与共,早已是情同手足的知己朋友了。好歹让我看他一眼再走。”
小清向他问安。袁沦连忙答礼,道:“夫人要保重身体。”
我看不见小清的表情,只听她叹了口气,轻声慢语地道:“夫君的身体一向都很硬朗,可不知这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