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嘛。
如今,侯大勇把澶州案犯带回了大梁城,还动用了三司使部审案,这就有些不同寻常了,各种小道消息就如洪水般四处流窜,澶州案子就开始吸引着老百姓的目光,毕竟,在这个年代,并没有丰富的娱乐生活,有一个案子能让大家谈论着,也算是丰富了广大大梁市民的精神文化生活。
所有的一切都在按照侯大勇的安排进行,这让侯大勇很开心,侯大勇开心了,另一位宰相就必然不怎么开心了。
范府是百年老院,凡是经营得好的百年老院有一个共同特征,有许多粗壮的大树,这是历史悠久的象征,也是其活力依旧、子孙繁衍不息的象征。
在范府最核心的小院里,和许多大户人家一样,也有一个园中园。宰相范质和枢密使赵匡胤独坐小院之中,仆人们用井水冰镇了一些绿皮瓜,仆人们小心翼翼地把绿皮瓜切成条形,里面却如鲜血一般红。装在盆子里,灿若碧玉宝石。
赵匡胤从来没有见到过这种东西,脸露迟疑之色,看到范质咬了红瓤。也就跟着咬了一口,瓜瓤入口,只觉又爽又凉又甜,禁不住赞道:“这是什么,真是人间美味。”
范质得意地笑了笑,解释道:“这是从西边的黑汗引来的东西,叫西滑泸瓜。去年,黑汗国的使者到了帝都,有几人就留了下来,要了一片地,说是献上新奇礼物。今年这几人就献上了这个东西。”
范质又吃了一口,道:“真是好东西啊。”
(注:“西瓜”一词本非汉语,而源自女真语。西瓜原产西亚,在五代时引入西域,后又由金国引种到南宋。西瓜的普遍种植,大致要等到清乾隆年间,也就是陈家洛生活的那个年代。在本书中,范质作为宰相,提前吃到西瓜,也算合理YY吧。)
赵匡胤想了一会儿,道:“黑汗国多沙漠,既然出产这个好东西,想来在北边草原和沙漠地带也能栽种,这东西既解喝又解谗,着实不错。”
两人把美味的西滑泸瓜吃完,仆人又递来洗手水,等到仆人全部退下。两人这才触入正题。
“中书门下之事,赵郎想必已经听说了。”赵匡胤点点头。道:“我昨日刚从大名府返城,已经听说了此事。”
范质见赵匡胤脸色平静,就道:“黄河沿岸,年年都要决堤,从来都是就事论事,何尝惊动了三司使,这有些小题大做了。”
自从柴荣驾崩以后,宰相范质就对手握重兵的将领们不断示好,他不太敢招惹皇族李重进和张永德,柴荣对这两名皇族重将一直颇有防范,范质虽是宰相,只能表面上号令这两人,一动真格的,这两人他根本号令不动。而对老奸巨滑的袁彦、王彦超等人,范质有很深的戒心,这些老将们,经历数朝,一个个都是墙头草,只认实力不认道义。
范质就把招揽的重点放在了没有什么背景的年轻将领赵匡胤、李继勋、韩世坤等人,这几名年轻将领中,又以赵匡胤为人最为忠厚,实力也最为强劲。
而赵匡胤是柴荣的心腹将领,柴荣驾崩之后,他也在观望中,对于第一宰相地招纳,他是表面上不动声色,暗中却积极的响应。有了范质为内援,赵匡胤很快就升为枢密使。
范质有了将领们的拥戴,腰杆也就硬了许多。
只是,世界上一切事情都是运动的,孤立不变几乎没有。
赵匡胤长着一张宽脸,静坐着不说话的时候,就如普通的一名将领,他默默地听完范质的牢骚,道:“澶州水灾,死了十几万人,是这几年死亡人数最多的一次,侯相如此震怒,也有他的道理,我从大名府回来,沿途都是对侯相的赞誉之声。”
范质多年为相,如何不懂赵匡胤的弦外之音:侯大勇发澶州水灾入手,顺应了民情,必然会得绝大多数人的支持。
范质冷哼了两声:“若先帝在世,肯定是立刻就要澶州众官全部腰斩,侯大勇非要把澶州一干人等全部押回大梁受审,还弄了一个三司会审,澶州王德成把所有罪过都推到了司马郑有林身上,郑有林不过是一位养老官,难道真有胆子把持澶州官府,吞了朝廷钱粮。”
“郑有林的母亲虽然是我的奶娘,可是郑有林出任澶州司马,却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明眼人都看得出,有人是想借题发挥。”范质重重地哼了一声:“真是其心可诛。”
赵匡胤脑筋转的很快,自从先帝驾崩以来,他就处在侯大勇和范质的矛盾之中,范质和侯大勇两位权臣都先后向他发出了招揽之意,范质是文臣,他的招揽之意更为迫切,暗中提出的回报也更多,赵匡胤有意无意的接受了范质的安排。
不过,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观察,赵匡胤心中也开始犹豫起来,侯大勇是将军出身,身后有黑雕军支持,大梁城内也有为数不少的人马被侯大勇控制,更要命的是小陛下和符太后对侯大勇是言听计从,说侯大勇如今是挟天子发令诸侯也不为过。
这样的对手,是不能轻易得罪的。
赵匡胤凝神想了一会儿,慢条斯理地道:“侯相是为了澶州百姓请命,占着天理,只怕很难阻止三司使审案,如今之计,只怕是要坚决地站在侯大勇一边,丢车保卒,以图后效。”
范质脸色发青,如今朝廷重臣有很多都偏向了侯大勇,这样一来,自己在朝廷上的威望就会大减,第一宰相必然会沦为傀儡。
范质睁着眼睛,向着天空道:“我的昭昭之心可对日月,难道怕了三司会审。”
赵匡胤笑道:“那是自然。”
范质有些意识到失态,微住心神道:“虎捷军指挥使向训病重,虎捷军向来卫拱大梁,依我的意见来,不能让虎捷军群龙无首,我建议就由赵郎来兼任虎捷军都指挥使,等到向训将军康复之时,再把军权交给向训。”
赵匡胤心中暗喜,枢密使虽说掌全国之兵,可是要数位宰相辅政的情况下,枢密使并不能直接指挥人马,近乎于无权无职,这让久在军中赵匡胤总觉没有底气。
“乱世,现在是乱世吗?”赵匡胤突然涌上一个念头,他下意识咬了咬牙齿,扔掉了这个怪念头,对着范质拱手道:“既然范相看得起在下,我必会将虎捷军带成一支虎狼之师。”
走出范府,赵匡胤并没有过分喜悦,他暗自揣测:“若侯相不同意,只怕此事未必能行。”大梁城的官邸大多在南城区,赵匡胤策马立在街头,稍有犹豫,还是大摇大摆地经过了昝府,又经过了侯府,这才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在南城区侯府,侯大勇坐在书房中,孟殊、杜刚和一名小吏模样的年轻人坐在下首,侯大勇淡淡地听,又淡淡地道:“小郭,你是沧州军士吧,怎的如此年轻。”
那名被称为小郭正是刑部大牢的衙吏,好几年了,他都没有这么近距离的聆听侯大勇的声音,听到侯相叫出自己的名字,心情略显激动,道:“小的是沧州兵,是王青水的部下,王将军战死以后,经孟掌柜安排,我就来到刑部大牢,至今已有四年多了。”
“很好,你做事很仔细。”侯大勇挥了挥手,指着盛满通宝的盘子道:“这些通宝你拿着,你的任务是看好王德成,记住,有什么人接触了他,或是他有什么不正常的情况,立刻把消息传过来。”
小郭兴奋得满脸通红,他不停地搓着手,道:“保证完成任务,就请侯帅放心,只是这些通宝我不能收。”
侯大勇在显德初就见过小郭,当时他是和哥哥一起成为了黑雕军一员,在攻打秦州之战中,小郭的哥哥被打断了右脚,就回家到了沧州侯府,成为一名花工,收入比在刑部大牢的小郭还要高,小郭兄弟俩的父母,也以半价和租子在沧州侯府外种田,一家人的生活也算过得有了些滋味。
侯大勇见小郭涨红脸不要通宝,就站了起来,把盆子递到小郭手边,道:“小郭,这些钱是送给你父母的,他们辛苦了一辈子,就是想要一块自己的田地,这些钱足可以买上几亩好田,你若推辞,就有不孝之嫌疑了。
小郭的眼泪已在眼眶边上留连,经过了刑部大堂的几年生活,小郭的心渐渐变得铁硬,他似乎已经不会流泪了,可是侯大勇淡淡的话语,又让他想起当年沧州的岁月,他抽了抽鼻子,不再推脱,站起身把那一盆通宝拉到自己身边,果敢地道:“侯帅,我生是黑雕军的人,死是黑雕军的鬼,就算是刀山火海,也在所不辞。”
第二百七十六章 鹿死谁手(三十九)
黑夜给了人们无限的遐想,同时也包容了无数秘密,有许多人,天生喜欢黑夜,也喜欢躲在黑暗中偷窥他人,黑雕军军情营的钱向南是这种人,宣徵北使昝居润也是这种人。
昝居润是太祖郭威、世宗柴荣都器重的大臣,长期担任宣徵北使,宣徵使是天子近臣,和副宰相级的枢密副使同列,柴荣数次亲征,都是以宣徵南、北使为东京留守,足见其对宣徵使的重视。
昝居润的后院修建了两层小数,坐在黑暗的楼顶,刚好可以看到街道的转变处,而这个转变处是经过南城区的必经之道,昝居润可以一边喝茶,一边看着是哪些马车、哪些人在南城区进进出出。
由于有了窥视他人的爱好,昝府后院向来极为安静,仆人只要看到后院青色的小墙,立刻就会闭上嘴,甚至下意识地用脚尖走路,惊扰了昝居润,可是一件吃不了兜着走的大事。
一名使女端着一些新鲜的杨梅汤,蹑手蹑脚地来到了青墙之外,正在推开虚掩的院门,院内突如其来的传来一声呵斥,让原本就心里发虚的使子猛地一抖,杨梅汤碗滑倒在地,白如玉的瓷碗落地,发出“叮”地脆响,在安静的后院中显得格外的悠长。
使女一下变得毫无血色,她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后院门口,呆呆地看着红红的杨梅子和洁白的碎瓷片。
管家很快就出现在了院门,他轻声却严厉地道:“起来,跟我走。”使女傻傻地跟在管家身后,拐了几道弯,远离了那堵可怕的青墙,使女一下扑到在管家的脚下,使劲地磕头。很快,额头上就出现了一片血色。
管家叹了一口气,道:“不是我狠心,只怪你命不好。”说完,抽出脚来,见两名强壮的仆人走了过来,就道:“老规矩办吧。”
昝居润已经没有了让新科进士们如沐春风的表情,他沉着脸,微微有些三角形的眼睛露出了一阵凶光。
“唐门三人再也没有消息,肯定是失踪了,李将军的人也无影无踪。有人在背后盯着老爷,你可要小心。”坐在昝居润背后的人是龙威军副都指挥使李重胜,他虽然是军人,可是看到昝居润的眼光,也觉得有些刺眼。
昝居润挥了挥手道:“此事我心里有数,不必多说了。”
失踪事件虽然毫无线索,可是前一段时间,宫中不知不觉就换掉了田淑妃身边亲近宫女,并且更换了宫中禁军。俗语说”窥一叶而知秋,昝居润精明老练,早已从这两件事情上看出了端倪,只是他城府颇深,没有到关键时期,不会向外人道矣。
“李将军将凤州军交给你,你要把人马牢牢的掌握住,不要成为任人戏弄的聋子和瞎子,其他的事情你就不必操心了。”
李重胜挺了挺胸,道:“这个自然。”
他虽然说的好听,在心中却暗叹一声:龙威军以郭炯为帅,他有权在军中随意调动军士,虽然凤州军仍然成建制,不过不少军士和下级军官们都倾心于黑雕军,若时间久了,他这个副帅就会被昝居润不言而中,成为真正的摆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