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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大,是从过去的地质学部捞过来的。其他东西包括:一尊漂亮的棒球大小的翡翠佛,一个古埃及人的下巴,当然还有一个恐龙头骨,鸭嘴龙。鸭嘴龙刀锋般的冠和屋子另一端盔甲上的双头斧形成绝妙的搭配。
终于,克里斯蒂按了一下鼠标,将浏览器窗口最小化,随后把注意力集中到我身上。她冲着桌子前三张皮饰转椅手心向上做了个请坐的手势。我在中间那张坐了下来,坐下去的时候心头不禁稍稍颤了一下。克里斯蒂的规矩是:如果会面很快结束,她一般不会让人坐下。
“你好,汤姆。”她说,作出个热切的表情,“你感觉好吗?”
我耸了耸肩。没什么可说的。“和我想像的一样吧。”
“你觉得很痛吗?”
“时不时地,”我说,“我有些止痛片。”
“好。”她说,随后沉默了一阵子。对克里斯蒂来说是不正常的,她似乎总是匆匆忙忙的。最后,她又开口了:“苏珊娜怎么样了?她最近好吗?”
我没有纠正她我妻子的名字。“在努力应对。有个支持小组在里奇蒙德的公共图书馆活动。她每个星期都会去一次。”
“我相信他们可以给她安慰。”
我什么也没说。
“理查呢?他怎么样了?”
接连两次错误太过分了。“是里奇。”我说。
“噢,对不起。他怎么样?”
我又耸了一下肩。“他很害怕,但他是个勇敢的孩子。”
克里斯蒂向我做了个手势,仿佛只是因为我是里奇的父亲。我点了点头,对她表示无声的感谢。她沉默了一段更长的时间,随后说:“我和人力资源部的彼得罗夫谈过了,他说你保了全险。你可以申请长期残疾离职,仍然可以拿到85%的工资。”
我眨着眼,仔细思考着我的答复。“我不知道你和别人谈论我的保险状况是否合适。”
克里斯蒂举起双手,手心向外。“哦,我不是单独针对你。我只是大概问了问关于雇员离——”她想说的是“离职”,但没能说出口。随后她笑了。“你保了险。不用再工作了。”
“我知道,但我想工作。”
“你不愿把时间花在与苏珊娜和理查——里奇待在一起吗?”
“苏珊有自己的工作,里奇在上小学一年级,他整天待在学校。”
“尽管如此,汤姆,我在想……是不是到了你该面对现实的时候了?你己经不能全力工作了。是不是到该离开的时候了?”
我胸部很痛,和平常一样,这使我很难控制情绪。“我不想离开。”我说,“我想工作。该死,克里斯蒂,我的癌症医生说每天工作对我有好处。”
克里斯蒂摇了摇头,仿佛为我看不到事情的大方向感到悲哀。“汤姆,我必须考虑什么才对博物馆最有利。”她深深地吸了口气,“你认识莉莲·康吧。”
“当然。”
“好,你知道她辞去了加拿大自然博物馆的脊椎动物馆长一职,为了——”
“为了抗议政府削减所有博物馆的预算。是的,我知道。她去了印地安那大学。”
“完全正确。但我听到传言说她在那儿过得不好。我想如果我及早动手的话,我可以劝说她加入我们的博物馆。我知道洛杉矶博物馆也想要她,所以她一定不会长时间空在那儿,而且……”
她没有把话说完,等着我接过她的话头。我挺直了腰,什么也没说。她看上去对需要自己把话说完感到很失望。“而且,汤姆,你要离开我们了。”
我的脑海中浮起了一个老笑话:老馆长从来不会死,他们只不过变成了他们收藏的一部分。“我还能做些有用的工作。”
“但我要在一年内找着像康一样有资格的人的机会很小。”
莉莲·康是个极优秀的古生物学家。她做了一些很出色的研究工作,接受了大量采访,因为她对恐龙—鸟之间的争议做出的贡献还上了新闻周刊和麦克林加拿大周刊。但是,和克里斯蒂一样,她是个“改革者”,在她的管理下,加拿大自然博物馆的陈列俗气无比。毫无疑问她会成为克里斯蒂将博物馆变成“亮点”的同盟军,她还会同意向霍勒斯施压,让他做些公众节目。我一直在反对这么做。
“克里斯蒂,不要赶我走。”
“噢,你没有必要走,你可以留下来,做些研究工作,我们欠你很多。”
“但我必须从部门领导的位置上下来,是吗?”
“是这样的,洛杉矶博物馆答应给她一个很高的职位。我不会成功的,如果我提供的职位比你的还——还——”
“还低。”我说,“而且你付不起我们两个的工资。”
“你可以长期离职,但可以继续给她指导。”
“如果你真的和彼得罗夫谈过了,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除非我宣布病重无法工作,否则保险公司不会付我钱的。是的,他们在终结条款中写得很清楚,他们不会做什么变通的。如果我说我病得很重,他们会相信我。但我不能再来办公室工作了。”
“网罗像莉莲这样一位学者对博物馆可是件大好事。”克里斯蒂说。
“她根本不是能代替我的惟一选择。”我说,“当我不得不走时,你可以提升达琳娜,或者——或者也可以让拉尔夫·查普曼试一试。让他把他的生物形态实验室带来。那才是最好的措施。”
克里斯蒂张开双臂。“我很抱歉,汤姆。真的很抱歉。”
我双臂环抱在自己胸前。“这根本与寻找最好的古生物学家无关。这与我们之间对于博物馆经营方式的意见分歧有关。”
克里斯蒂很擅长表演受到伤害的样子。“汤姆,你伤害了我。”
“我对此表示怀疑。”我说,“还有,霍勒斯该怎么办?”
“嗯,我肯定他会愿意继续他的研究的。”
“我们一直在合作,他信任我。”
“他和莉莲也会合作得很好。”
“他不会的。”我说,“我们是……”说这句话我感到很愚蠢,“我们是伙伴。”
“他只需要一个能干的古生物学家来做他的向导,而且,请原谅我这么说,汤姆,但你得承认博物馆需要的是一个能在这儿待上好几年的人,一个能将所有从外星人那儿学来的东西记录在案的人。”
“我现在就有本笔记。”我说,“所有的东西都记下来了。”
“不管怎么样,看在博物馆的份上——”
我越来越生气,也越来越大胆了。“我可以随便去个有像样的化石收藏的博物馆或是大学,霍勒斯会跟着我的。我可以从任何我想去的地方拿到聘书,而且有个外星人跟着,没人会在意我的健康状况。”
“汤姆,理智点。”
我不用变得理智。经历过我正在经历的一切的人不需要理智。“没什么可谈的。”我说,“如果我走,霍勒斯也走。”
克里斯蒂假装在研究计算机桌面上的谷粒状屏保,并用食指数着谷粒数目。“我在想,如果我告诉霍勒斯你这样利用他,他会如何反应。”
我一昂头。“我在想,如果我告诉他你是怎么对我的,他会怎么想。”
我们在沉默中坐了一会儿。最后,我说:“如果没其他事,我得回去工作了。”我强忍着没有高声叫出这句话。
克里斯蒂坐在那儿,一动不动。我站起来离开了,疼痛在撕扯着我的身体,但我没有表现出来。
第二十章
我气呼呼地回到办公室。霍勒斯趁我不在的时候研究了一个颅腔模型。由于被我刚才的说法激起了兴趣,他现在正在研究哺乳动物如何发展智慧。我从来就不确定我是否读懂了他的肢体语言,但他似乎没什么困难就能读懂我的。“你”“看”“上”“去”“情” “绪”“低”“落。”他说。
“多罗迪博士——博物馆的馆长,记得她吗?”到目前为止他已经见过她好几次,包括总理来的那一次。“她想逼我长期因病离职,她想赶我走。”
“为什么?”
“我是潜在的吸血鬼杀手,记得吗?在博物馆我是她的政策的反对者之一。她把博物馆引向一个我们这些部门头头反对的方向。现在她有机会可以把我换掉,弄来一个同意她意见的人。”
“但因病离职……和你的病情有关?”
“她找不到其他借口赶我走。”
“你与她意见不同在什么地方?”
“我眼中的博物馆应该是个做学问的地方,每个展览都应该尽可能多地提供科学信息。她则认为博物馆应该是个旅游景点,不能陈列一大堆事实、图像和深奥的语言把外行们都吓跑。”
“这个分歧很重要吗?”
这个问题勾起了我的回忆。三年前我刚开始和克里斯蒂斗争的时候,它显得非常重要。我甚至在《多伦多星报》采访博物馆中的争论时说它是“我一生的斗争”。但那都发生在纳古奇医生给我看X光片上的黑斑以前,在我感觉疼痛以前,在化疗以前,在……
“我不知道。”我老老实实地说。
“我很遗憾听到你的难处。”霍勒斯说。
我咬了咬下嘴唇。我没有权利这么说。“我告诉多罗迪博士,如果她赶我走的话,你也会离开的。”
霍勒斯安静了很长时间。在长蛇星座第二—Ⅲ上,他自己也是个科研工作人员。他清楚他的存在给博物馆带来了多少声望,这一点毫无疑问。但我可能太冒犯他了,把他当成了政治游戏中的人质。他肯定能看到双方将来的动作,也知道这可能会变得很丑陋。我要求得太过分了,我很清楚。
但是——
但是,谁会责怪我呢?无论如何,克里斯蒂都会赢的,很快就会赢的。
霍勒斯指着我的桌子。“你以前用过那个仪器与这幢建筑内的人联系。”他说。“我的电话?是的。”
“你能连接到多罗迪博士吗?”
“嗯,是的,但——”
“快干吧。”
我迟疑了一会儿,随后拿起听筒,拨克里斯蒂的三位数分机号。
“这是多罗迪。”传来克里斯蒂的声音。
我想把听筒交给霍勒斯。“我不能用那个。”他说。他当然不能。他有两张分开的嘴。我按下免提键,向他点头示意可以开始说话了。
“多罗迪博士,这是霍勒斯·德坦·斯达克·基藤。”这是我第一次听到霍勒斯的全名。“由于你的盛情,我才得以在这里进行研究工作,对此我表示由衷的感谢。但我现在要告诉你的是,托马斯·杰瑞克是使我能顺利工作的重要人物,如果他离开了博物馆,我将随他而去。”
几秒之内是死一般的沉寂。“我明白了。”克里斯蒂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请终断通话。”霍勒斯说。我把电话的免提关了。
我的心狂跳着。我不知道霍勒斯是否做了件正确的事。但我还是被他的支持深深打动了。
弗林纳人弯下了全部肢腿的上下两个膝盖。“多罗迪博士站的是左边。”
“左边?”
“对不起。我是说,在我看来她所做的都是错的。干预一下是我起码能做的。”
“我也认为那是错的。”我说,“但——我想,我对她说我走你也走,这也是错的。”
我安静了一阵子,最后霍勒斯开口了,“有很多种对和错无法分辨。”他说,“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可能也会这么做的。”他来回走动着,“有时候我的确希望,对于这类事情,我能有吕特人的洞察力。”
“你以前也说过的。”我说,“为什么吕特人面对道德问题时比我们轻松呢?”
霍勒斯换了换重心。“吕特人没有推理的负担,即你我都会使用的推理逻辑。虽然数学使吕特人摸不着头脑,但在思考哲学问题、生命的意义以及道德标准时我们同样迷惑不解。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我们对此有本能的直觉,但我们所提出的道德理论都有缺陷。你给我看了那些《星际旅行》的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