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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素支吾以对,白老大笑:“你爸也算是奇人了,谁知道他到哪里去了。”
红绫应了一句:“是,妈妈的妈妈也那么说。”
白老大没有再出声,我也怔了一怔,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岳母大人对我的评语,能得陈大小姐一语之褒,也真是难能可贵之至了。
过了一会,白老大大声道:“走,先吃个饱,再和你到处去逛。”
他说了之后,忽然加了一句,显然是对白素说的:“不要你跟著我们。”
白素一声也不敢出,我也不禁吐了吐舌头。
我虽然只是隔著门听声音,看不到外面的情形,但是听到这里,我心中也不禁暗叫了一声“糟糕”。因为白素不会说假话(她不是不会说,是不屑说),此时能做到的,最多是不说,或是支吾以对。
白老大是何等样人,岂止是水晶心肝而已,简直是五脏六腑,无不晶莹透澈,再加上知女莫若父,白素这一不出声,如何瞒得过他去?
果然,白素虽然没有出声,白老大已“哼”了一声:“是不是小卫出什么古怪?”
白素忙道:“我……我不知道。”
红绫好奇:“小卫是谁?”
白老大笑:“就是你爸爸。”
红绫更是大讶:“爸会出什么古怪?”
白老大仍在笑:“不知道,咱们骑驴看唱本,走著瞧吧,哈哈……哈哈……”
白老大可能料到了我躲在书房之中了,他最后那两下“哈”,显然是笑给我听的。
我心中不禁苦笑 因为他一有了提防,要跟踪他,自然更困难多了。
但是越有困难,挑战性也越强,我可不会就此退缩。
另听得红绫把白老大刚才的话,重覆了几遍,大有兴趣:“什么叫‘骑驴看唱本’?”
那是一句很普通的北方“歇后语”,通行程度和“外甥打灯笼” “照舅(旧)”一样,可是红绫此际,虽然已经知识丰富之极,可说是“学究天人”了,但是她还是不明白。
红绫这一问,乐得白老大开怀大笑,一面笑一面道:“小侄子,外星人教你的还不够多,是不是,我来慢慢教你,有太多东西,什么外星人都不懂。”
红绫接下来所说的话,连我也不能肯定,是出自她的本心,还是外星人传授她的知识,她用很是高兴的语气道:“外星人教我的那些没有趣,你说的话才有趣。”
这两句话,更是乐得白老大笑声不绝,看来她是握住了红绫的手,一起走下楼梯去的。
这时 书房的门口,传来了几下轻轻的敲门声。那自然是白素给我的警告,叫我小心一些了。
我吸了一口气,好胜心大盛,来到窗口,越窗而出,到了街上,直走到斜路口,走进一家小吃店中,临街坐了下来。
我的住所在一条斜路上,这条斜路口是唯一的通道 除非白老大带著红绫去攀山越岭 他们当然有这个能力,但是我料定白老大不会如此。
原因很简单,白老大既然料定了我有“古怪”,就一定会故意让我容易跟踪,然后才来揭穿我。他这一点脾气,我还是摸得准的。
果然,在约莫四十分钟,那小吃店的女侍应,已明显地在表示我坐得太久了的时候,我看到红绫和白老大,嘻嘻哈哈,在斜路上走了下来,红绫一面走,一面正在四下张望。说话的声音大得惊人,对马路也听得到。她在说的是:“小卫在哪里?”
我听了心中叫苦不叠,这野人,若是以后一直把父亲叫“小卫”,我这个父亲再开通,也受不了。
另听得白老大回答:“现在你找不到他,迟点他会冒出来的。”
红绫兴致勃勃:“在苗疆,蓝丝的爸跟著我们,身上罩了一个罩子……”
她说著何先达的事,白老大也听得很入神,祖孙二人,在路口也不停,更不理会有没有车子,自顾自向前走,引得车子狂揿喇叭,一阵混乱。
我等他们过了马路,才离开了小吃店,保持一定的距离,使他们在我视线范围之内。
像我这种造型的人,路上不断会出现,白老大一时之间,也怀疑不到我的身上。
这样的跟踪,其实很轻松,白老大和红绫一直步行,没有乘车子,我想白老大是故意的,目的是方便我跟踪,以便把我当场“捕捉”来取笑。
我自然不会上当,一直保持相当的距离,这样做,虽然听不到他们两人的交谈,但是却可以保持“自身安全”。我知道白老大出来的目的,是“见一个人”,他逛街是虚,见人是实。
要和人相会,自然要有时间、地点。所以我只要耐心等下去,不被白老大发现,就必然可以知道他要见的是什么人了。
这时,我心中很是疑惑,因为白老大退出江湖已久,能有什么事可以吸引他重出江湖?那个约他见面的,又是什么人?
一直跟踪到中午,我跟著白老大和红绫,进了一家酒店,我跟进去的时候,不禁有点紧张,以为和白老大约会的神秘人物,会在酒店中露面了。
可是进了酒店之后,我才啼笑皆非,原来祖孙二人,进了餐厅 那里有丰盛的自助餐供应,两人不一会,就拣了许多食物,据案大嚼,看来胃口极佳,一大兜的白酒,红绫当蒸馏水一样地喝,看得几个侍应,目定口呆,则声不得。
我在餐厅一间的酒吧前坐了下来,慢慢喝著酒,留意著他们的行动。
“自助餐”这样的进食形式,很能得孩子的欢迎,所以座中颇多小朋友,很是热闹。
我目光所到之处,看到了一个打扮得花红柳绿的妇人,带著一个女佣,两个大人,正争著在服侍一个小女孩 这样的场面,本来不值得奇怪,可是我却呆了一呆,因为我认得那个小女孩。
事情很是复杂,那个小女孩的名字叫陈安安,可是她实在早早不是那个叫陈安安的小女孩,而是被一个不知来历的鬼魂,侵占了她的身体,顶著她的身体在人间活动。
本来,每一个身体都有一个灵魂,没有什么可以大惊小怪的。可是自己的灵魂在自己的体内,和不知来历的灵魂,在一个小女孩的身体之中,却全然是两回事 前者正常,后者则可怖!
我和温宝裕,曾出动过,向“陈安安”质问,“她”究竟是什么来历,可是不得要领,只是估计那鬼魂是十分狡诈奸滑的老儿 这一切过程,都记述在“圈套”和“烈火女”这两个故事中。
“陈安安”既然以她小女孩的身分,坚称她就是陈安安,我固然也无法可施 一个人见人爱的小女孩,这是最好的护身符,谁会相信一个童稚的身体之内,会被一个奸诈的老儿盘踞著?
所以我和温宝裕也只好不了了之,祸是温宝裕闯出来的,他宽慰自己,也为了怕我责怪他,曾道:“就算那老儿再坏,再阴险,顶著一个小女孩的身体,连走一步路都有大人跟著,只怕也做不出什么坏事来,由得他去吧!”
他说了之后,还“哈哈”大笑:“换了是我,宁愿做一个孤魂野鬼了,日依草木,夜宿荒郊,高兴起来,还可以把人吓个半死,多么有趣。做一个起居饮食都被人牢牢看管的小女孩,那只怕是生命形式中最无趣的一种了!”
我当时的回答是:“如果另有目的,那就要当别论。”
温宝裕答应多加留意 他自然只是说说而已,当他和蓝丝,在加勒比海的小岛上,蓝天白云,碧波嬉戏之时,哪里还会记得有这回事!
正因为“陈安安”是如此特异,所以,在别人看来,是再平常不过的情景,我一看到,就有异样的感觉。
这时,我经过化装,“老儿”再灵,只怕已认不出我来,所以我决定趁机旁观一下 这是难得的机会。
而且,分神去留意一下“陈安安”,对我这时的行动,也很有好处。因为白老大的观察力十分锐利,就算我只是间歇地注视他,次数多了,也会被他发觉,而我在注意他之外,再去注意别人,他就不容易发现我了。
我看到红绫的胃口极好,白老大也兴致甚高,不会立刻离开,所以我反倒更多去留意“陈安安”。只见她一坐下来,就嚷著要去取食物,看来倒是一派小女儿的天真。而她的妈妈,那个商界小闻人的妻子,像是唯恐人家不知道她的存在一样,正在大声教育小女孩“礼仪”。
小商人的妻子,是一种很特别的人,她们大多数出身普通,忽然丈夫变了小商人,就努力向上挤,不放弃任何表现自己的机会,像这位妇人就是,吃自助餐是最没有礼仪可言的行为,可是她偏偏要藉此表示她属于“上层社会”,他人侧目,她还沾沾自喜。
小女孩吵了一会,忽然大声叫了一句话 她的这句话,叫得很大声,几乎整个餐厅的人,都可以听得到,连我坐在一旁的酒吧,也听到了。
可是,我却没有听懂她在叫些什么。如果我不知道这个“小女孩”的来历,我一定以为那是小女孩自创的语言,用以表示她对母亲管束的不满,没有别的意思 小孩子经常有这种行为。
但我却深知这个“小女孩”绝不简单,所以她忽然间莫名其妙高叫了一声,而我竟听不懂她叫的是什么,这就事有可疑了。
一时之间,我只听到她叫那句话,大约有七八个音节,极快地叫出来,像是一句咒语,或是什么暗号,一定是她叫熟了的。
在电光火石之间,我所想到的是:这“老儿”这样叫,是不是想引起什么人的注意呢?是不是在和什么人通消息呢?
我正在这样想,就听到了一下玻璃的碎裂声,我看到“陈安安”的母亲在劝她的女儿,而玻璃的碎裂声又吸引我循声看去。
我所看到的情景,令得我心头怦怦乱跳!
我看到白老大手中握著一只酒杯,酒杯已被他捏碎 那正是玻璃碎裂声的由来。而白老大却全然不理会手中的杯子已碎,杯中的红酒流了一手,只是以极具不可思议的目光,望向“陈安安”。
白老大刚才在点那瓶红酒之际,曾和侍者领班有过一番小小的交涉,多半是由于绝少人在中午吃自助餐之时,享用那样高级的红酒之故,但对白老大来说,再名贵的酒,也视同等闲。
所以,自领班以下,全体侍者对白老大也另眼相看,忽然发生了这样的意外,自然有侍者趋前相询。
许多事,几乎都在同一时间内发生,要一一叙来,得化点功夫。
红绫望到了白老大陡然捏碎了酒杯,问了一句:“什么事?”
(我是根据唇形来判断她说的什么话,因为我和他们隔得相当远,听不见他们的交谈 我的“唇语”能力,使我可以做到这一点。)
白老大仍然盯著“陈安安”在看,神情有著不可掩饰的怪异,他问了红绫一句:“有极怪的事发生!”
红绫停止了进食,这时,两个侍者走近白老大,向白老大递出了布巾,白老大接了过来,不经意地抹著手,随口打发走了侍者,他仍然盯著“陈安安”在看。
那时,“陈安安”已从椅子上下来,她在下来的时候,也向白老大望了过去。
她和白老大相距约有十公尺,我在他们的中间,距离也有十公尺左右。
我可以十分清楚地看到,白老大的目光和“陈安安”的目光相接触,白老大的双眼之中,陡然之间,精光大盛,连我这个旁观者,也心头凛然。
同时,我也看到,在“陈安安”的眼中,也有异样的光芒闪耀。
两人的目光接触,只是极短的时间,“陈安安”已转过头去,向著陈列食物的长案走过去,那个佣仆,跟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