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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王府在视线中远了,淡了。纳雪坐在裘帘之后,她想起十年前的那个雪夜,姐姐染了极严重的风寒,而她身无分文,乞讨到了这扇朱红大门之前,饥寒交迫,眼前一黑便昏厥了过去。醒了来,便看到林王爷严肃的脸,之后,是在潋滟阁中数年学琴学舞的日子。
身在帝王将相家,读书,学艺,陪宴,嫁人,一切都变的不再单纯,有时候她试图说服自己,父王对她们的好,是不染纤尘的,便好似,一个真正的父亲。
七香车走得异常平稳,而青怜从清晨起就一直沉默着,在身后的车中随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除了曾相依为命的姐姐,没有人知道,这是纳雪在十年之后重归敬伽,重回那片她出生的土地。没有母亲,没有姐姐,只她一人回去,心中一片冰凉,不知此行究竟是福,是祸。
天还未及正午,车队已走至圣京北都门,护送公主北上的官员将由此处开始随行。车马不发,停顿约有小半个时辰,一阵马蹄声渐近,车外骤然人声躁动,纳雪正待卷帘看时,忽听得青怜在车外轻敲了敲窗,低声说道:“小姐,你猜护送我们北上的是谁?”
“是谁?”纳雪问。她心知凭着车外那番喧嚣,随行之人必然是朝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却一时之间想不出,此人是谁。
“霸陵侯萧天放。”
“萧天放?”纳雪微一皱眉。
“不错,正是京城人人皆知的萧将军。少爷曾经提起过,说他年十七已勇冠三军,十九绶大将军印,征战七载,未尝有败。”青怜说到此处,语气中流露一丝沉重。
“萧将军不是正镇守玉剑关吗,怎会也在圣京?”纳雪心下有些忧虑,萧氏一门世代忠直,却素来林王交恶。
“听礼官讲,萧将军此次回京是探访他弟弟的病,恰逢小姐远嫁敬伽,皇上便命他顺路护送。说也奇怪,这萧将军跟咱们王府是夙敌了,这次却竟也没有丝毫推辞。”
沉吟片刻,纳雪在车中说道:“青怜,卷起裘帘。”
帘幕被缓缓卷上,迎面而来就是一阵冷风,吹得纳雪不由缩了一缩。她坐在车中向外打量,城门下,众多官员正和一名年青武将寒暄,想来那人必是萧天放。
纳雪遥遥望向着他的背影,他竟也突然转头往纳雪所处方向看来,纳雪和他不期然地对视,心下一惊。她本以为众人口中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定然是个面貌凶悍的赳赳武夫,不料今日一见,他却如此英俊,一双眸子如暗夜寒星,也正毫不留情地打量着她。
疑惑间,只见萧天放转身向众人交代了几句,便向纳雪所乘的马车走来。纳雪默默看着,不动声色。
待他走近跟前,抱手行礼。“末将萧天放参见公主。”他说这话时,不卑不亢,却仍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车中的纳雪。
“将军请免礼。这一路上,还要麻烦将军照顾。”被萧天放这般盯着,纳雪心下觉得此人甚是无礼,却又有种奇怪的感觉,她隐隐觉得这位年青将军的眼神之中,似乎另有深意,却又怎样,也看不透。
两人默默对视片刻,风从北都门吹进,扯动帏帐,猎猎作响。萧天放抬手放下裘帘,轻声说了句“请公主保重”,便转身上马,命令车队准备开拔。
圣京城外,绵延着一江碧水,每年三月,桃花沿路盛开,风吹花落,满江艳红,鄢澜人称其为胭脂水。此时是花朝时节,水面已然冰裂河开。岸边,乌黑的土地开始松软,马踏的蹄印也渐渐泛青。
沿胭脂水一路北上,穿越数十座城池和一片广漠荒原,便可以到达敬伽。
白天赶路,夜宿军帐,纳雪鲜有机会能跟萧天放说上几句话,每次照面,他总是沉默着,深深看她一眼便转过头去。
离开圣京的第二天,清晨,纳雪在车外看见了风尘仆仆的林楚。他怅然立在车外,望着纳雪,眼中尽是憔悴。
“哥哥……”纳雪失声叫了出来。
军帐内,林楚面露微笑,躬身向萧天放行了一礼。“萧将军,小王想带舍妹到林中溪流处梳洗,还请将军通融。”
萧天放抬头扫了他一眼,起身回礼。“不敢,小王爷的妹妹,小王爷想带到哪儿只管带去,何必知会末将。”语气颇为冷淡。
萧林两家素来不和,这是鄢澜皇朝人尽皆知之事。因此林楚对萧天放的态度并不意外,他只简单说了句多谢便走出了帐外。
林楚走近七香锦车,挑起裘帘,将纳雪扶下车来,在她耳边说道:“这里人多嘴杂,我们到山后的林中去,我有话对你讲。”
纳雪轻轻挑眉,欲言又止。顺从地跟在他身后,向林中走去。
林中果然有一处溪流,纳雪静静坐在溪边一块稍平坦的青石上。
林楚看了看纳雪,并不说话,临溪而立,他拔出佩剑默默擦拭。
溪水清浅,夕阳之下更是晶莹透彻。苍劲山林,水声潺潺,眼前又立着熟悉的身影,此刻这风景,是纳雪自走进林王府从未见过的,她心里微微泛起了涟漪。
不甘心,她曾经设想的人生不该是这般,看着站在这风景中的男子,她心里燃起一丝希望。
她默默等着,默默等着聚集足够的勇气。她缓缓走近林楚,颤抖着说:“哥哥,你带纳雪逃走吧。”
林楚愣住了。他轻颦着眉头,他在想什么?纳雪不敢去猜,他眼里闪过的每一丝表情都被她看在眼里,惊讶?欣喜?为难?挣扎?默默看着,她却逐渐恢复了平静。刚刚鼓起的勇气、刚刚萌生的希望,就在这片刻的犹豫里被击的粉碎。短短的一瞬,也足够他们去想许多事情。
不知沉默了多久,林楚拉住纳雪了手,“好,咱们此时便走。”
纳雪却又微笑着轻轻挣脱。“哥哥,我跟你说笑呢,你怎么当真了。我总这样胡闹,你不恼吗?”
“纳雪……”话未说完,已被一只玉手轻轻掩住。
“哥哥,纳雪姐妹本是父王从路边带回的孤女,父王待我情深意重,纳雪又岂是知恩不报之人?更何况,此次皇上是叫纳雪去做太子妃,又不是为奴为婢,哥哥不必为纳雪费心。还请哥哥转告父王,纳雪这一生都听从林王府安排,绝无异心。”纳雪定定瞧着林楚的眼睛,这一番话说得冷静决然,一时竟叫林楚哑口无言。
顿了一顿,林楚握了纳雪的手,沉声说道:“纳雪,敬伽太子喜怒无常,脾气怪异,在你之前已经更换了三个太子妃,这样的人,凭你怎能应付的来?”
纳雪轻轻一笑,微微上翘的嘴角显出两个细细的涡。“哥哥忘了,纳雪从小在王府中学得便是与人周旋,深知在位高权重之处当如何自保。”
听了这话,林楚心中酸涩,一把将纳雪揽入怀中,口中喃喃道:“我舍不得,舍不得你……”
任由他抱着,纳雪靠在他暖暖的怀抱里,沉默良久,又轻轻挣脱。她慢慢踱步在溪边的碎石路上,双眸深暗,望向远方。
她叹了口气,幽幽说道:“过了前面的玉剑关,哥哥便请回去吧。你来送我,已经离职多日,父王得知定然恼怒。”
林楚立在她身后,心中纵有千般不舍,也深知此事是不可挽回了。
蓦地,心中一动,他将邱尚思送来的羊脂白玉取出,问道:“纳雪,这是你姐姐送来的,她托我交给你。你戴得那一枚,要我转给她吗?”
纳雪轻抚手中白玉,心中百感交集,“姐姐她还是舍不得我的……”她将颈中红线扯下,把一枚带着体温的碧玉交在林楚手中,“哥哥,你能答应我,好好照顾我姐姐么?”
林楚抚了抚她的肩,柔声说道:“你放心。”他将羊脂玉系在纳雪颈中,又转到她身前说道:“我不送你去,但我向你保证,很快,我会接你回来。”他眼里泛着光,说的异常坚定。听在纳雪耳中,有着丝丝柔情,又有缕缕不安。
林后闪出一个身影,是慕晏匆匆而来。“小王爷,天色将晚,请速回大帐。”
第三章
玉剑关,清晨,北风凛冽。宽阔的官道在此处没入衰草荒原,西畔,胭脂水也已流尽,转入地底暗河。
七香车中,林楚冰冷的手拥纳雪入怀,唇吻上她柔软的耳垂,旋即分开,将她手狠狠一握,卷帘下车,策马扬鞭,决尘向南而去。
车中最后一丝暖意好似也随了他去,纳雪独坐锦裘之上,觉得好冷。
腕上他留下的手印,徒自清晰,红红白白煞是分明,可是心里,盼着他去,或留,又有几分辨别得清?
萧天放就立在车旁,他定定瞧着纳雪痴痴凝望的眼眸,他面沉如水,不动,不说话。天高云淡,放眼而去是一片无垠的孤寂,他颀长的身影挺立在疾风之中,苍劲而坚定。
向北行进,天越来越冷,然而萧天放却似乎浑然不知觉,黑沉沉的披风下,冰冷的甲胄泛出水一般的光泽,粲如星辰的眼眸永远平静,似水无波。他依旧寡言少语,一如前几日那般沉默着,可当他定定瞧着一人的时候,那种专注总能叫人相信,他的心里便只有此人。
此刻,他正是用这样的目光看着纳雪,直至她察觉,才默默转过头去。
越过鄢澜国境,萧天放将军队安顿在玉剑关,只带随行兵将六十余人继续护送纳雪北上。敬伽与鄢澜近百年来一直交好,从无兵将百人以上越境之事,于是众人皆无异议,听凭萧天放发令。
玉剑关南,夕阳伴着绚丽的霞光,淡入天际,马背上的林楚轻轻勒住缰绳,转头向身后的慕晏问道:“敬伽皇宫中安排的那人,叫什么名字?”
“回小王爷话,他叫韩邵。是中京府刺客中的第一高手。”慕晏的脸逆着光,他还很年青,脸上却总是一成不变的云淡风清。
“哦?第一高手,是孤政园中见过的那个吗?”林楚勾起嘴角似笑非笑,饶有兴致地问。
“正是。孤政园中,他也见过小姐。属下昨日已派人告知他小姐和亲之事,要他早做准备。”看着林楚阴晴不定的脸,慕晏有片刻迟疑,接着说道,“小王爷,玉坠上系的药丸,也是中京府所产。”
“那药丸定然有效吗?”林楚看了他一眼,手在袖中握了握那枚穿着红线的碧玉,目光凛凛,神色清冷。
慕晏的脸色严肃起来,从容答道:“中京府办事,素来可靠。”
林楚不再多说什么,两人一路沉默,往圣京方向行进。
风一日比一日凛冽,飞沙卷石,从天地交接处呼啸而来,北方的天空呈现出一种淡淡的红色,美丽而诡异。
“小姐,穿过荒原,我们离敬伽就近了。你怕吗?”青怜跪在榻旁,手执碧玉梳,轻轻绾起纳雪的发,面带忧色地问。
“怕?我怕什么呢?你说说看。”纳雪看着镜中青怜还带着些稚气的脸庞,抿嘴微笑。
“你难道不怕敬伽的太子?我听说他,他……”
“他曾有过三任太子妃,而且无一善终,对吗?”纳雪接过她的话。
青怜皱起眉,点了点头。
纳雪看着她认真的模样,轻轻笑出了声,心底却溶出丝丝暖意。“我不怕,身为女子,迟早都是要嫁人的,嫁与何人,对我来讲,也都是一样的。”她收起笑容,心里一个浓浓淡淡的影子,挥之不去。
左手托起香腮,右手探入怀中轻抚颈中羊脂白玉,指尖顺着温润的线条轻轻滑过,感觉那样熟悉,仿佛在抚摩潋滟阁中姐姐柔弱无骨的手。不经意地,在玉坠的最上方,又触到一件小小的物事,纳雪一怔,低头看时,只见系起白玉的红线上竟还串着一颗透明的珠子,小如米粒,无色无香。
睹物思人,记得两年前姐姐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