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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她拎着大木箱,却一路上对她没个好颜色,还在临走时的扔出一句话来,王伟荔说:“没有那金刚钻就别揽这瓷器活”。涂苒知道,王伟荔越是生气,说起话来越是拐弯抹角。于是她很想找那人来迁怒一番,可是心里倒腾来倒腾去,最后发现,最可恨的人还是自己。
涂苒稀里哗啦的冲了个澡,心里的打算也稀里哗啦的往外冒,然后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跑出来找吹风机,却和上次一样,仍然是没有的。
屏风后的台灯被人点亮了,书桌上放着几部砖头样的书。
陆程禹早换了短袖T恤和居家长裤,闲适的站在桌前看书。他一手偶尔翻一下书页,另一只手小臂微曲,时不时举起一会哑铃,上臂的肌肉也随之微微隆起。他平时忙碌起来,很少有时间做体育活动,可是上台做手术又是件费体力的事,所以只能见缝插针的坚持锻炼,几年下来早已养成习惯。
涂苒觉得他这样就是得瑟,如今就算他什么都不做只是坐在那里发呆,她也会觉得这男人极其得瑟。她从抽屉里翻出一块干净毛巾来擦头发,然后想起耳钉还未摘下,于是把半湿的头发捋到一边,伸手去摘耳钉,心下忽然觉得异样,扭头瞧了瞧,发现陆程禹正盯着自己看。
涂苒顺势白了他一眼,只是她眸光带水,嘴唇嫣红,哪里有半点生气的样子,分明是欲语还休,欲语还羞。
一时满室的温热香气,有人忽而心猿意马。
过了一会儿,涂苒听见“啪”的一声书被合上,哑铃也被搁置,轻轻撞击了木质地板发出丁点沉闷声响。
陆程禹走过来稍稍贴近她的背脊,若即若离,不远不近,不疾不徐,既不生疏也不鲁莽,而后又略微低了低头,似乎想弄清楚她有没有专心要把头发尽快弄干。
退可守进可攻,这男人很会调情。
涂苒浅浅一笑,说:“知道为什么女人的身高不及男人吗?”
陆程禹向前靠的更近,低低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来:“为什么?”
“因为女性荷尔蒙的味道大多散布在头发上,”涂苒干脆靠在他胸前,那里结实而暖和,懒洋洋的再次开口,“你现在去洗澡吗?”
“是的,”他应答得身不由己,抬手扶住她的纤腰,再次发觉,自己的情绪其实很容易被撩拨。
算了,又不是去回家供着的,并不算丢脸。
显然,对方却不这么想。
涂苒笑了笑:“怎么我差点忘了呢,男人一向爱占便宜,可是往往贪小便宜吃了大亏。”
陆程禹没有立即答话,只是沉默数秒以后,缓缓的松开搂在她腰间的手,自己又往后退开一些。他意兴阑珊的点了点头:“也对,不过这事不分性别,”说着,他转身走回书桌旁,“只是有些事男人不会比女人更吃亏,你肯定比我更了解。”
涂苒轻笑:“既然这样,你打算怎么补偿我呢?”
陆程禹神色淡然:“自己的选择,自己承担后果。就这点而言,男人和女人倒是一样的。”
涂苒点头:“那么,你认为自己要承担的后果会是什么呢?”
陆程禹在桌旁坐下,翻开面前的书,随意反问:“你呢,又是什么?”
涂苒看着他:“不算少,也不算好。”
陆程禹听见这话,侧过脸去看了她一眼,手指从书页间滑过,稍作停顿,仍是翻了过去。
涂苒从衣橱里取出明早上班要穿的衣物,搁在一旁,而后熄了床头的灯,原是想看书,又觉得乏累,便裹在被子里想事儿。整间房里只有橘色的灯光从书桌那头散落过来,透过雕花屏风的缝隙,淡然沉静,很有一番隐隐约约的韵致。
涂苒瞪着那处看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31。07。2010
小别(四)
如果有人问陆程禹本人对于婚姻和另一半的期盼,他大抵一时半会是答不上来的,待到经过一定思索之后说出的答案,十之八九纯属书面化的扯淡。对熟友圈子以外的人,他多半是如此这般应付。
不是没认真想过诸如此类的人生大计,偶尔感性起来,也会翻翻旧账,然而想得越多越觉得索然无味,哪怕感情深厚的人仍然会为俗事反目,虽儿女成双,终究是一个另起新灶,一个郁郁而终,人性和生命一样脆弱。久了,对于婚姻这种关系,他便谈不上有所期盼,也不是毫无念想,只是觉得刚刚就好,杯里的茶水不用注入得太满,路旁的高树也勿需太过刚强。柔韧不足,刚强易折。
连日来,陆程禹如意料之中的忙碌,这种忙碌使生活有了滋味,有人把激情赋予爱情之后的婚姻或者婚姻以外的爱情,有人带着激情投入工作就像赌徒沉迷于赌场。
大医院的男外科医生的岁月总是在多姿多彩之间流逝,既有上手术台时的刺激和挑战,也有抢回一条人命时的成就感,还有形形□的医患纠纷,以及妩媚干练说话娇嗲的小护士,实习女医生,女药代。也就一年前吧,涂苒还是她们其中的一员,只是那会儿,她可一点也不拿乔,有事说事,直来直去,性子还算得上爽利。
这个世界哪怕没有大米和石油,也不会缺少美女,不拿乔的美女。
若作为一个已婚女性,对自己的丈夫耍弄些未婚女孩的小伎俩,那真是无趣过了头。
陆程禹觉得,既然两人之间的关系没有明显的矛盾和裂痕,那么进行夫妻生活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只是涂苒似乎表现得抗拒,当然她不曾明说,说出来的话却教人倒尽胃口,她很知道如何打消男人的兴致。陆程禹没有细想那些话中的深层次含义,虽有这个精力,也没那个时间。
这一天过得依旧充实,陆程禹下班的时候,外面的路灯早亮了。
小时候读书,他便认定,耕耘多少收获多少,如今工作,更是肯定这条硬道理。努力之后,得心应手的感觉相当畅快。尤其在外科呆着,若是上不了手术台,对年轻医生来说是件糟糕的事情,即使风险大,或者工作过程漫长劳累,手术来了,却没有人不想去做的。很矛盾的工作性质,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才有别具一格的吸引力,而这种吸引力又促进他的内心始终流淌着一种激昂的情绪,这使他看起来像是一位健康向上积极热忱的大好青年。
陆程禹看见李初夏的时候,仍然沉浸在这种工作情绪里而不自知,两人在医院的电梯里偶然邂逅,是回国以来的第一次。
电梯里原本显得空旷,陆程禹一进来,李初夏便觉得心里的某个角落被塞满了,即使他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一句话也没说。
两人丝毫不像是曾经的同窗,见面会寒暄,再聊聊新的工作岗位。除了初时的点头招呼,他们谁也没说话,这个过程看似短暂,又很漫长。
周遭的墙面像镜子,李初夏注意到他穿了浅蓝色衬衣,领带搭配得很好,男性的沉稳干练之中,更多了从容不迫的书卷气质。
她以前便想,身材高大的人,穿板型偏正式的衬衣一定好看,只是那时两人都是学生没这个闲心,又或者他后来恢复了单身,想必也缺少对每日(奇)熨烫衣物的耐心。所以她(书)还记得,他一向不(网)爱穿衬衣。可是人总会改变,不知不觉就变了。
陆程禹心情不错,人在心情好的时候思维会变得活跃。他抬头看看前方跳动的数字,视线划过镜子里的李初夏的脸,她总是习惯性的微笑,嘴角轻轻上扬,若有似无。那时喜欢上她,也许缘于惊鸿一瞥,那么多人的操场上只看见了她,那个女孩子,笑起来眉眼弯弯,明亮端庄,很是难忘。
不过爱笑的人多半也爱哭,大抵逃不脱情绪波动较大的因素。涂苒也爱笑,只是也不见她哭过……是了,陆程禹忽然想起来,她以前做不出题会哭,考试分数不高也哭,眼泪早哭完了,这人哪,要变起来当真让人刮目相看。
电梯“叮”的一声响,陆程禹稍微迟疑,便迈开步伐走了出去。
李初夏习惯性的落在后面,以前是跟在后面,稍稍落后一点。那时的他会拖着她的手往前走,她是典型的慢性子做什么都慢吞吞,他外表沉稳内里却有点急脾气,那一幕就像不久前才出现过。
习惯,人总是难以摆脱习惯,她现在已习惯在远处安静的,只是看着他的背影。
李初夏跟散步一样走回家,从医院侧门出去拐个弯,没多久到了,近得很。几幢独立小洋房是当年的租界建筑,被簇拥在新盖起的数排青年楼和教师楼之间,隔着精心修剪过的绿化带,备受瞩目。李初夏的家就安在其中之一的欧式小楼里。
进了门,她和往常一样把钥匙串儿随手搁在走道的柜子上,转身欲要上楼,又和往常一样周淑珍给唤住。
周淑珍一边把钥匙串挂进墙上的钥匙匣,一边问道:“又在食堂吃过了?”
李初夏说:“吃了。”
周淑珍说:“食堂能有什么好东西,又被你爸说中了,天天给你留饭,天天倒掉,浪费。”
李初夏说:“一时觉着饿。”
周淑珍看着女儿摇了摇头,又轻轻推了她一把:“去,陪你爸说说话,知道你工作累,连陪我们聊会子天的力气都没有了?”
李初夏便懒洋洋向后靠着的,被周淑珍推一步走一步的往偏厅里去,周淑珍笑道:“我家博士闺女哟,奔三张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儿一样。”
李副院长正靠在沙发上看报,此时也抬起头来笑眯眯的问:“怎么样啊,小李医生?”
李初夏一下子歪在沙发上,说:“不怎么样。”
李副院长放下报纸:“怎么,又被孩子们吵昏了头?”
李初夏叹道:“儿科,儿科……”又说,“那么多普通门诊呢,偏生都要往专家门诊里拥,这挂号费不是还贵些嘛,门口位置少,还不愿意坐,都抱着孩子往里边站,那么小的房间,哭的闹的,空气也不流通,什么味儿都有。”
老李拍拍女儿的肩膀:“有人找你看病不是好事嘛,都这样,慢慢习惯。要不,再回外科去?”
周淑珍忙说:“别,咱们还是安稳点好,女孩子整天和那些什么血啊,内脏打交道有什么好的,就是钱多点,又脏又辛苦,咱们也不缺那几个钱。”
老李笑笑,悠悠叹了口气:“你们这些人,哪知道做这一行的乐趣,我是老了。”
周淑珍摆手:“我是不想知道的,您啊留着自己慢慢乐,”转脸又对女儿说,“你张阿姨给介绍的那个搞税务的,看照片像是挺不错的小伙子,你这几天有时间就去见见吧。”
李初夏说:“不见,”隔了会儿又补充道,“才回来上岗,哪有那个时间。”
周淑珍说:“去见见,工作也不错,家里和咱们也算门当户对的,都是公务员,年龄也大不了你多少……”
李初夏打断道:“最烦公务员。”
周淑珍说:“那上回给你介绍的那个银行的……”
李初夏又说:“最烦整天和钱打交道的。”
周淑珍气的瞪了她一眼:“你说你不烦什么吧?”说罢,又冲丈夫使了个眼色。
老李倒是在一旁乐呵呵的瞧着,这回便说:“算了随她去,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她去。”
周淑珍态度很坚决:“不行,这种事哪能由着性子来。先见见再说。”
人如果在一处兜着情绪,在另一处就忍不住寻找发泄口,李初夏一听这话,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不见,没时间,要去你自己去。”说着,就噔噔的上了楼,随后便是“砰”的一声响房门给甩上了。
周淑珍很是伤神,埋怨:“都是你给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