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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曾经对简明施以过援手的大哥始终没有过一个电话。简明知道,他们和苏家的家族企业有生意往来,利益攸关,巴不得她立马就成下堂妻。
简明不怪人家势利,谁让自己不够分量呢?让她心疼难过的是孩子,“我不要爸爸和妈妈离婚。”冬冬哭丧着小脸,搂着简明,请求。
简明只能保证,“就算离婚了,我们也永远是你的爸爸妈妈,我们都爱你。”可这样的话说出来真是心虚,她都保证不了自己,凭什么替罗世哲保证,他和那个女人又有孩子了啊。
只要有时间,简明就出去找工作,找住处,可惜,没学历,没工作经验,能选择的太少了,一直无果。她有几次特别在下班时间上那趟曾经得人扶持帮助的公车,还真遇到过凌励,还他几元硬币。也是在那家公车上,看到一家西饼屋的招聘广告,他们需要一个店长,简明前去应聘,大概她好歹读过几年大学,样子看上去还算知书达礼,竟通过了。很快,她找到学校报读一门营销课程,也在学校附近找到住处。无论如何,她得重新规划她的人生,她还年轻,希望一切不算晚。
或者,罗世哲也是懂简明的,就像简明懂罗世哲一样,将近十年一起相濡以沫的相处,他们都太了解对方了。
那天,简明洗碗时候接到电话,是租房子的合同细则方面有点问题,房东通知她,可能需要找时间面谈,签约时间就要拖一拖。简明拿着电话到阳台上,避过罗世哲和他妈,跟房东聊几句。忘了关水龙头,洗碗槽又用塞子堵住,水漫一地,殃及客厅,本来就乐于找简明麻烦的罗世哲和罗老太那天超能量发挥着,罗老太追着轮拖把擦地的简明骂足整整四十分钟,罗世哲见缝插针的补充一句两句,破天荒词汇里夹带着各种脏话,类如傻逼,他妈的之类。
那是温文尔雅罗世哲吗?在他面前吹口大气儿,都怕惊扰到他的人啊……简明烧开水冲茶的时候想,这个世界的变化,委实令人措手不及,湍湍而去的时光中,可能谁都不是那块静于河底无动于衷的磐石,他变了,她也变了,不,她自己不能算变了,可能她死了,或者有一天,她还会活回来,只是这一番死去活来之后,她的生命中,再也不会有罗世哲这个人了。
端起沏好的热茶,简明对还在暴躁怒骂中的罗世哲与罗老太笑着邀请,“妈,世哲,来喝茶,要点水果吗?”
处于极度投入状态的罗老太,将茶壶茶杯抢过来摔个粉碎,“你这女人要脸不要脸……”一巴掌搧在简明脸上。
简明没反抗,她只是静静看着罗世哲。
罗世哲站在客厅窗口,也看着简明,静默,无声,好半晌,说,“你也准备的差不多了,我会让这件事情早点结束的。”
聚集时间的回忆之从此以后
不日,罗世哲回家,脸色不好,身上还带着消毒水的味道。进客厅,走在简明身边坐下。简明手里缝冬冬衣服上的扣子,瞥他一眼。
罗世哲倦怠,萎靡,“能给我杯热茶吗?”简明替他倒杯茶,继续手里的活儿。罗世哲说,“何必麻烦,再去买件新的得了。”
简明笑笑,“也不是每个人都相信衣不如新。”她只管做自己的。
罗世哲并不计较简明的态度,慢悠悠吹凉热茶,慢悠悠一口口喝,也慢悠悠的说,“苏曼流产了,游泳的时候,在泳池边滑倒。”
简明屏住呼吸,她是恨极他们,也暗暗诅咒过,最好他们的孩子保不住,但真听到这个消息,又觉得于心不忍。听罗世哲接着慢悠悠一叹,“或者这是我辜负你的报应。”
简明难得粗鄙,“那以后就少做点缺德事吧,不然生了孩子也会没□儿的。”看罗世哲没动气,也没想找碴的意思,好像有话要说,简明忍不住问了她心里存疑的题目,“世哲,我一直以为,你把你妈接来,是为了尽孝道,或者,你是为了我?”
“是啊,为了你。我妈在,制造婆媳矛盾,每日闹的鸡飞狗跳,我离婚的理由是难以平衡婆媳关系,而不是有外遇,这对我和苏曼都有好处。”罗世哲坦诚相告,“我本意是很希望你提出离婚,这样我可以跟冬冬说,是你不要我,不是我不要你,我不想冬冬恨我不要他的亲生母亲。不过,你忍得赢,我破功。其实,我是非常不乐意这几年工作很关键的时期内,出现家庭不稳定的状况,对我今后的发展无益。可惜赶上了,没办法。”他赞简明,“你有强悍之处,我低估你了。”
对罗世哲的答案,简明无甚悲喜,挑眉,“哦?是吗?谢谢,过奖。你目的达到之后,会如何安排你妈?”
“我快乐不快乐,我妈才不管,她在乎钱比在乎我多。对她尽孝道最好的方式,就是给她一笔钱。”罗世哲坐的舒服点,头仰在沙发靠背上,望着天花板,“我妈一直想在家乡盖栋楼,接受众乡亲的奉承膜拜,给她笔钱,她回家爱怎么显摆折腾,随她去,别再来烦我就好。”
简明讽刺,“好伎俩。”
简明的讽刺罗世哲象没听见,出了会儿神,老话重提,“都是为了钱,至今想起那句俗谚,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觉得简直是真理。”
“那不是我的真理,”简明提醒,“我嫁你的时候,你没钱。”
罗世哲继续望着天花板,看都没看简明,却准确无比抓住她一只手,将她的手指,一根根蜷起,握在他柔软的掌心。简明百感交集,何以此时此地,仍用他们曾经热恋时候的方式对待她?罗世哲语气感喟,“是啊,谢谢你,在我寂寂无名之时,曾那样爱我,与我同舟共济。不过我现在上岸了,不再需要船,而是需要一辆快速飞驰的车,或者一架歼20战斗机。”
简明的百感交集瞬间万念俱灰,咬牙,“是个好比喻。”
罗世哲继续攥着简明的手,“苏曼说的,我认同。”
“歼20好在哪里?”
“象宝库,取之不竭用之不尽。我为一大笔不能按时到账的贷款利息发愁的时候,她能解决。为决定成败的任务考核煎熬的时候,她也能解决。总之,我所有的问题在她那里都不是问题。”罗世哲声音清清静静的,“简明,一来,我累了。二来,有几人见识到钱与势的魔力后,不妥协不臣服?更何况,她待我很好,和她在一起,我也真的很愉快。”
简明把自己的手从罗世哲掌中挣出来,冷笑,“作为一艘破船,很荣幸败给歼20,还真不跌份儿。”
终于,罗世哲微微侧过头,对着简明,面孔温柔,“简明啊,虽然你识我于微时,不吝下嫁,但你不会永远这样。总有一天,你会和我一样向现实妥协。会觉得你父母的话,都是金玉良言。你会开始计较,会为你父母在旁边小区买的房子需要装修而来问我拿钱,接着你会跟我算计这个家的钱该由谁来管。等你父母搬来住到我们附近,将永无宁日,他们教你怎样查我的电话,限制我的时间,插手我的空间,监控我们的财务状况,最终管制我的人生。我不要这样。”
简明很坚定的说,“我不会!”
罗世哲更坚定更执着百倍地,“不,你会!”
简明抓狂,“罗世哲,你根本不可理喻。你能不能不要拿不知从哪看来的东西套我身上?你要搞清楚这都是没发生过的事情,你自己假想出来的,你不但自己认定你所有的假设,还要我认?”
罗世哲心平气和,“这不是假想,这是判断,很少有人质疑我的判断能力,你懂的。”他的目光从简明这儿移开又对着屋顶,自言自语,是种发自内心真诚的自言自语,“我讨厌他们,很讨厌很讨厌他们,无论我妈,还是你爸你妈。”
“我和他们也讨厌你,”简明一样发自内心的,“很讨厌很讨厌很讨厌你。”
罗世哲哧哧笑,“相看两相厌,所以,还是离吧,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欺侮冬冬。”
“你保证?”
“我保证!”
再没人说话,到这地步,简明认为也不需要再说什么了。
静了好一会儿,罗世哲坐好,问简明,“你不好奇我和苏曼的事情?几时开始,什么样的过程?”
简明干脆摇头,“没必要,你知道我这人不好看热闹,知道结果就得。”她是真的不感兴趣,对一个已经不在乎自己的人,还需要在乎他吗?
罗世哲站起来,没再看简明,撂下话,“你的结果,不就是在等苏曼吗?她近期会来找你。”
“好的。”简明答应,咬断丝线,她想,从罗世哲吐露他有外遇起,三个月多过去,这般剥层皮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而这一夜她和罗世哲之间的对话,大概就是他们夫妻之间最后一次的推心置腹,从此良人是路人。
曾经难以入眠的长夜,简明无数次模拟苏曼找上门来的情形,她想过要打她骂她揍她伤害她,各种狗血,各种发泄,但真面对的一刻,比想象中平淡太多太多。
那天苏曼上来,简明第一印象竟然是,她真漂亮真有气场。接着扯皮几句,简明提了条件,苏曼坐地还钱,稍稍杀一两回合,各自撤兵,简明继续家务,苏曼愤愤滚蛋。完后简明到厨房准备晚饭材料,想起那个破船对歼20的比喻,不知怎地,忽然发笑,她笑到肚子痛,直到罗老太从客房出来一脸骇异的看着她,简明才稍稍止住,镇定下来,“哦,不用管我,实在莫名其妙。对了,晚上虾酱豆腐,梅子排骨,两个青菜,妈觉得还可以吗……”癫狂之后,简明心里模模糊糊想起罗世哲的话,“你也会向现实妥协的……”
很快,去律师那儿签协议离婚的文件,罗世哲以自己和简明的名义存下的定活存款,均留给罗冬,罗世哲再也不能动用。房子偿清贷款后,也将归在罗冬名下,无论罗世哲还是苏曼都无权买卖。至于罗世哲闲散投资的一点点股票基金,这部分归罗世哲所有。
简明得到苏曼付给她的八十万,罗世哲有轻轻问一句,“不少吗?”
简明回应,“你值太多吗?”
罗世哲闲吃萝卜淡操心的口吻,“离婚的事儿,没跟你爸妈说呢吧?你一意孤行,怕是很难交代。”
简明固执,“管你自个儿吧。”
罗世哲将一只泛着幽幽冷光的Bentley钢笔□西装口袋,临别赠言,“祝你好运。”
简明,“彼此彼此。”
勇敢爱就得勇敢分,这是离婚了,好像也比简明想象到的更平淡也更冷淡,没什么过不去似的。
搬离罗世哲家那天,简明和罗世哲,世华,罗老太都坐在客厅。简明认为这事不能瞒着孩子,偷偷离开是不行的,但是,跟冬冬道别,显然也不太行。
冬冬一直哭,本来说好来安慰冬冬的世华哭的比侄子还狠,再后来罗老太也跟着哭。保持稳定的还真就是简明跟罗世哲,一直跟冬冬好言商量,保证,冬冬的妈妈每个星期都会来看望冬冬。简明说,“因为妈妈需要出去工作,不能陪冬冬,希望你能理解和支持妈妈。”她允诺,“妈妈一定会争气,赚钱给冬冬买很多礼物,带你去迪斯尼玩儿。”这么豪华的空头支票还是哄不住孩子。
末了罗世华添乱,“哥,我一直认定,你和嫂子坚守了爱情,是做人夫妻的楷模,我把你们当榜样,可是连你们都这样,让我还能相信什么啊?”
罗世哲应付式的,“或者你调整一下你的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