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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蜒愁眉苦脸,哀声叹气,便往外走,雨崖子又道:“你。。。。你若真要喝那莲心玉豆汤,我。。。。我明日便熬上一些,你自个儿过来喝吧。”
盘蜒心想:“师父终究待我极好。”千恩万谢,回屋去了。
十七 朝夕之池不知深
三日之后,盘蜒随雨崖子、白素、吕流馨三人前往危途山。盘蜒与吕流馨一见,稍觉尴尬,但吕流馨却笑盈盈的,丝毫不以为意。
她道:“盘蜒师兄,听说你与那位陆振英姑娘好上了?”
盘蜒颔首道:“正是如此,师妹消息倒也灵通。”
吕流馨道:“这位陆姑娘乃是一位众星捧月,人人夸赞的宝贝,师兄难道不怕惹恼一众男仙,遭人围追堵截么?”
盘蜒道:“既然自称仙长,便犯不着为此争风吃醋,我倒瞧瞧谁人如此小鸡肚肠,为此寻衅?”
吕流馨哼了一声,说道:“那陆姑娘容貌是美的,人品也是好的,但偏偏有一桩毛病,倒让我老大瞧不起了。”
盘蜒无心接口,索性充耳不闻,吕流馨见他不理自己,心下暗恼,追上几步,大声道:“她这人眼光太差,偏偏瞧上你这油滑之人。我当年将你弃了,心中好生庆幸。她却偏偏当做珍宝,念念不忘。嘿嘿,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瞧她呀,这点便远远不如我。”
盘蜒道:“师妹说的极是,青菜萝卜,各有所爱,此事也怨不得振英。”
吕流馨不依不饶,又道:“你不是与她为义兄妹么?如今怎能勾勾搭搭,做尽香艳之事?”
盘蜒淡淡说道:“登入万仙,两世为人,前世已不必计较了。况且我与她并未。。。并未同床而眠。”
吕流馨大笑一声,说道:“你这话全无道理,照你这么说,便是亲兄妹,亲姐弟,或是亲母子,皆可结缘?那岂不是成了禽兽不如的。。。。的混账了么?”
雨崖子道:“馨儿,不得口出污言!”吕流馨道:“是!”朝盘蜒斜视一眼,眼神满是轻蔑。
雨崖子见盘蜒神色平静,不露喜怒,点了点头,说道:“盘蜒,你师妹这几句话说的太冲,却也并非毫无根据。今日试炼,无论成与不成,你都当反思这段情缘,有益有害,心中当有所觉悟。”
盘蜒道:“多谢师父、师妹指点。”依他以往巧舌如簧的本事,定然反唇相讥,非与吕流馨吵起来不可,但当下他却沉默寡言,变得惜字如金,可见对此次试炼何等看重。
雨崖子又道:“馨儿,你这一年来进境如何了?何时能尝试这三层会试?”
吕流馨神色一变,忙道:“师父放心吧,馨儿用功勤勉,进展不小啦。”
雨崖子望向白素,见她面露苦笑,心中一动,握住吕流馨手掌,内力一吐,霎时在吕流馨经脉中流转一圈,只觉她仙法内力竟毫无进展。雨崖子皱眉道:“馨儿,可是练功遇上阻碍了?若你白素师姐答不上你的疑问,可尽管来找我。”
吕流馨神色苦恼,嚷道:“师父,我。。。。我有许多不明白之处,但白素师姐诸事繁忙,我也。。。。。也不敢劳烦她,只能自己瞎琢磨。”
雨崖子对白素道:“白素,你这当师姐的,怎地不多关怀关怀馨儿,反对那陆振英如此照顾?我不曾说过,要你以相助馨儿练功为主,多费心一些么?”
白素再忍耐不住,说道:“回禀师父,并非我不传她功夫,馨儿师妹近一年来,陪九歌派几位男弟子游山玩水,追风赏月,我想找她,也多半找不着。此事一众门人都曾目睹,还请师父明鉴。”
雨崖子厉声道:“馨儿,可有此事?”
吕流馨身子发颤,脸色惊恐,说道:“师姐,你怎地。。。。怎地这般说?我何尝得罪过你?你为何要编造。。。。我的不是?”
白素道:“我为人如何,众所周知,这话假与不假,倒也不难查清。似你这般情形,我也见的多了,算不得什么坏事,但误你修为,委实不小。师父门下弟子,各个儿少说也踏入渡舟一层,我不忍师妹就此荒废,非师父出面开导你不可。”
雨崖子愣了片刻,柔声道:“馨儿,那九歌派不在六大派之列,但人数最多,各个儿不务正业,乃是轻浮子弟。你初入万仙,易上当受骗。从此以后,你与盘蜒一样,不入渡舟,不得谈情说爱。”
吕流馨怏怏道:“是,师父。”
雨崖子又对盘蜒道:“你瞧见了?盘蜒,耽于情事,便易分心。馨儿天资之高,绝不在那陆振英之下,如今却原地驻足不前,便是由此而起。”
盘蜒心想:“师妹沉迷其中,我却收放自如,其中差异,不可以道里计。”但转念又想:“切不可因此耽搁振英修为,如何取舍,倒是一桩难事。”
说话间,三人到了危途山,走过悬空古桥,转入山中,步入山谷,又见池水与一众仙家。此次主持仙使乃是海纳派海平老仙,他神色和蔼,鹤发童颜,一身灰袍,盘膝坐一大石上。
盘蜒见陆振英、东采奇皆在对面,一齐朝他眨眼微笑,他先吃了一惊:“莫非振英要登飞空?这也太快了些。”但立时明白过来:“原来是采奇这丫头要入渡舟,振英不过是相陪。”
过了不久,海平道:“众弟子既已齐聚,还请下水试炼。”
盘蜒等了数轮,众人上上下下,至他入水,陆振英一双眸子清光流转,睫毛颤动,似极为担心。雨崖子对盘蜒道:“心如止水,不可有所波动。这渡舟试炼远比游江要难,人心中会生出莫大恐惧,稍抵受不住,便受重伤。”
盘蜒答应一声,脱去衣衫,步入水中,耳听周围众人议论纷纷,大多恶语相向,盘蜒心想:“那湮没在下头等我,那是仙殇遗留的神识。我本非去会他不可。”
池水没过耳朵,似浪涛冲岸,似万马奔腾,盘蜒眼前一黑,登时人事不知。
他伏在地上,隐约又听见海浪潮汐之声,他四肢渐渐恢复力道,想要站起,忽然间,他喉咙一紧,剧痛之下,被那湮没举了起来。
盘蜒知那湮没恨自己数次作弊,有意取自己性命,喊道:“等等!”但湮没手掌伸出,抓向盘蜒心脏。盘蜒死命抓住湮没粗臂,运转幻灵内力,两人体内皆有仙殇残留魂魄,霎时心灵相通。湮没虎躯发颤,退后几步,将盘蜒放下,说道:“你。。。。你。。。。”声音模糊,如云中闷雷一般。
盘蜒脑中乱作一团,感到湮没那儿传来无穷无尽的悔恨痛苦,确与那仙殇一样。这情感来自数十万惨死者,他们残魄涌入仙殇脑中,由魄化魂,仙殇由此得了神力,可与阎王抗衡。
你救了世道凡间,世道凡间却害了你。
盘蜒大声喘气,嗓门嘶哑,海水、汗水、泪水混在一块儿,沾满脸颊,他看着湮没,见湮没形貌渐渐清晰起来,那正是仙殇,但却比仙殇要强壮精神的多。
湮没道:“原来是你,难怪举动古怪,隔了许久,你终于回来了?”
盘蜒道:“我并非仙殇,他已经死了,是我。。。助他解脱。他魂魄依附在我身上,我记得一些。。。。零碎往事。”
盘蜒记得仙殇悟得的法门,记得那洪水猛兽般的苦楚,他还记得仙殇取胜时的快乐,最终惨死时的绝望,有苦有甜,但混在一块儿,反而更受煎熬,若是常人,早就被这万千思绪逼疯了。但盘蜒却仍好好的,又或者他早已疯了?
你与万仙门人有说有笑,不动声色,似已忘了那仇恨。你还想摧毁万仙吗?
盘蜒只觉这念头很有趣,但未必真会这么做。
你答应霜然过什么?你全忘了吗?
盘蜒不曾许下诺言,他仍在迷茫,仍看不清自己的心思,还有血云的心思。那罪孽是菩提等人犯下,与旁人未必有关,万仙正在腐朽,正在败坏,盘蜒若能让它重生,不胜过将其粉碎么?
湮没将手按在盘蜒灵台穴上,感知盘蜒诸般念头,他哆哆嗦嗦,蓦然愤怒有如山崩地裂,难以遏制,过了许久,他却又镇定下来,神色麻木。
盘蜒问道:“你为何会在这儿?听说你本不在此处。”
湮没道:“鸿源察觉到了仙殇,冥冥之中,天地自有安排,从仙殇中剥离小半魂魄,镇守此地,制衡妖气仙气。我亦被困在此,是个狱卒罢了。”
盘蜒苦笑道:“我也觉得你好生多余,在此孤苦伶仃,穷极无聊。”
湮没道:“不无聊,不无聊。留在此地,时时见万仙、万鬼之人来来往往,心惊胆颤,断手断足,留名书册,扭曲性情,倒也有趣,但万料不到。。。。。万料不到万仙如此卑鄙,竟将他活活烧死!”他本不知仙殇下场,此刻得闻,刹那间面目凶恶,五官扭曲,如同地狱恶鬼一般。
盘蜒忙劝道:“你。。。。可是要报复万仙门人么?此事唯独与宗主菩提等寥寥数人有关,旁人并不知情。”
湮没垂下脑袋,说道:“我受天数制约,仅在鸿源之海把守天门,以防逆乱之徒,奸诈妖人,不可随意伤人,更不可由此脱困,但你赐我神智清醒,忆起往事,湮没感激不尽。”
盘蜒干笑几声,说道:“那坏规矩的便是我,但咱俩同病相怜,还是。。。手下留情吧。”
湮没道:“你若不重创身躯,或在册中留名,便无法从此离开。此乃原理命数,违背不得,我欲饶你,但也无法放你。”
盘蜒呆了半晌,伸出手来,说道:“自个儿动手,唯有加倍疼痛,还请兄弟代劳。”
湮没本不能伤遵守规矩之人,但盘蜒早闹得天翻地覆,湮没见盘蜒甚是诚恳,点了点头,不知从何处变出一柄砍刀,刀锋寒光流动,阴气袭人。
十八 看透百态如梦醒
盘蜒胸肺间呼噜噜大喘,哆哆嗦嗦睁开眼来,见雨崖子正轻按他印堂、太阳二穴,盘蜒问道:“我。。。我手脚。。。。”
雨崖子笑道:“手足断而复原,你眼下已度过头一遭难关啦。”
白素道:“这几年是怎么了?接二连三的冒出这等速成之人,莫非这池水威力大不如前了么?”
雨崖子道:“盘蜒确有出息,人又聪明,若肯静下心来练功,这般也不稀奇。”
盘蜒不知所云的嘟囔几声,朝水池对岸张看,只见陆振英与东采奇击掌相庆,欢喜至极,东采奇在陆振英耳畔说笑,陆振英面色娇羞,却也有几分自豪。盘蜒见她开怀,心中自也温暖。
其后东采奇踏入水池,沉浸许久,手足受创流血,引起一片哗然。有人道:“海纳派该当中兴,这女弟子倒比男弟子有出息多了,先是陆振英,再是东采奇,可并称绝代双娇而无愧。”又有人道:“神藏派也不差了,那位吕流馨姑娘也是罕见之才。而盘蜒这小贼虽可恨,倒也有几分真功夫。”
另一人愤愤说道:“他准使奸诈诡计,蒙混过关,莫非是发觉这池水有空子可钻?”
众人一齐点头,各抒己见,推想池水破绽所在,便无人说盘蜒以真功夫过关。盘蜒本不在意,但陆振英却听得清楚,不禁与身旁人争论几句。一众男弟子反而更是起劲儿,加倍添油加醋,念叨盘蜒种种不堪。陆振英气的浑身发抖,唯有听之任之,掩耳避开。
盘蜒见陆振英受自己连累,心下惶急,但那湮没与盘蜒互传心智,他脑中仍满是无数冤屈悲痛之情,浑浑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