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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浓急急撕信,匆匆一阅,而后面色不改,将信对折揣入怀中。
婢女抹了抹额间细汗,嫣然笑道:“小娘子命婢子守在城东渡口,婢子守了两日未见刘郎君,琢磨着刘郎君兴许不会入建康,便私自寻来,幸而未迟。”说着,瞅了瞅身侧的另一婢,笑道:“她等在渡口,竟也寻……”
“可是,刘,刘郎君?!”
另一名女婢怀中抱着一个雪白陶罐,一直歪着脑袋凝目刘浓,好似在辩刘浓的样子,辩得一阵,突然一声凄唤,“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来福浓眉一皱,沉声道:“小郎君,此乃卫少夫人……”
“卫,卫叔母何在?”刘浓也已将她认出,眼底骤然一缩,疾踏两步,高声喝问。
婢女缓缓抬起头来,满脸都是泪水,紧紧抱着陶罐,悲声道:“刘郎君,我家娘子已去。临终前,命婢子来寻刘郎君。娘子,娘子,在此!”
说着,将怀中陶罐寸寸举起,高声道:“刘郎君,我家娘子为应昔日之诺,焚身而存于此,已被山氏逐出门墙!待至建康,卫氏也不予纳留,将婢子困于柴室数月,婢子携着我家娘子舍身逃出,而今,婢子……婢子敢问刘郎君,可记昔日之诺否?”
言罢,把雪色陶罐细细一阵摸索,缓缓置放于面前,而后,揽手于眉,朝着呆若木鸡的刘浓三度大礼顿拜。拜毕,惨然一笑,身子悠悠一晃,软软栽倒在甲板上。
破烂衣裙遮掩的腿间,滚出汩汩殷血……
“啊!!!她,她竟……”宋祎之婢向后跳开一步,掩嘴惊呼,喃道:“难怪她一路上不停的死勒腰身,更不时暗中擦拭腿间,原是,原是有此惨伤在身……”
“锵!!!”
楚殇出鞘,一剑斩入船头,斩得木屑四飞,刘浓面寒如水、目红如赤。
红筱飞身揽起那女婢,仔细一探呼吸,沉声道:“小郎君,她尚有气,乃晕厥。”凝着眉头,看了看婢女的下身,冷声道:“需立即止血。”
“呼,呼……”
刘浓喘着重重粗气,沉沉地点了点头,一步步走近那陶罐,欲伸手捧起,两手却不听停唤,颤抖不休。
来福知道山莺儿在小郎君心中的位置,见小郎君捧不起来,赶紧蹲身捧起陶罐,定定的直视小郎君,沉声道:“小郎君,而今我等已往北,此诺,小郎君未负!”
北宫与郭璞不知内情,却能分辩出局势,两人当即跪下,高声道:“小郎君,未负诺!!”
诺,诺……昔日之诺,而今偿于何人?!
刘浓眼底光寒阵阵闪烁,深深吸进一口气,柱着楚殇站起身来。来福欲扶,被他甩开,冷目追索着滚滚大江,沉声道:“昔日之诺,当偿于幽魂,偿于已!”
红筱抱着婢女走入舟室,船板留下一行血迹。
刘浓眼光从那血迹中撤回,站在船头看了一眼建康方向,将楚殇寸寸归鞘,咬牙道:“他日,刘浓定当归来!理当指问,何故也?!!!”
第两百二十章踏足北地
将入历阳渡,江上飘起蒙蒙细雨,雾隐一片。
继而,雨势渐烈,被风一携,顿时将江面打作千坑万点。
在那乱石堆就的悬崖上,突然冒出一群人,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当先的人奔到悬崖边朝江中细细一阵看,嘴巴一裂,把手一挥。
霎时间,身后的人群神情齐齐一呆,三息之后,扬手顿足、欢呼雀跃。
少倾,一根根系着绳索的粗大木桩被众人齐心携力滚下悬崖。
“朴通……”
“朴通……”
落水声不绝,木桩入水不沉,只有两根绷断了绳索随浪而走。紧接着,悬崖上的人群顺着系在巨树上的绳索溜下来,仿若一只只攀壁蜘蛛。
“朴通、通……”
又是一阵落水声,当先那人抹了把脸,嘿嘿一笑,翻身骑上了木桩,待得众人已聚齐,把手一扬,叫道:“斩绳,结舟!”
话将落脚,便有几人抽出腰间柴刀把连着巨树的绳子斩断,而后,拼命拉住木桩上的绳子,控制欲随浪而流的木桩,一阵忙活之后,七八根木桩紧紧连在一起。
突地,有人指着远处,尖声叫道:“巨舟!有巨舟!”
雾雨渐成帘的江面上,浮现出一个宠然大物,远远的看不太清,便若一座缓缓向北移来的小山。
越来越近,为首之人面色一沉,咬牙叫道:“快走,不得滞留。”说着,提起柴刀,将最后一根绳索砍断。
“簌!”
绳子一断,浪花猛然翻卷,将骑在木桩上的众人高高颠起,继而“朴嗵、朴嗵”如饺落汤,幸而众人身上也缠着绳子,当下便顺着绳子爬到木桩上。
待木桩飘过湍急的岸边,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死死地趴在木桩上,随着滚滚江流乱飘。
“巨舟,巨舟将近!!!”
又是一阵尖叫,为首之人被刚才那阵浪头颠得七昏八素,尚回过神来,趴在木桩上扭头一看,面色顿若死灰。伸手一试,江面吹的是西北风,浪花竟卷着木桩撞向南来的小山。
“天不助我,呜呼,哀哉!”有人仰天悲呼。
“呜呜,此身将入鱼腹也……”有人哭泣。
“斩绳!!!”眼见即将撞上,为首之人奋力狂呼。
“巨舟,巨舟转向!!!”
巨舟转向了,高达五丈的兵船缓缓转向,与江面上飘浮的木桩擦身而过。刘浓站在船头,掌着桐油镫,看着眼前这一幕,面色冷硬如铁。
而此时,木桩上的人看见了他。
静静的对视,默然地流走。
郭璞叹道:“而今之江北,十不存一,人皆往南浮也。”
北宫冷笑道:“南浮?谈何容易,且放目观之!”说着,将手一指。
众人顺指一观,只见雾茫茫的江面上,从南岸突然冒出几艘小型战船,而后,便听有人高声叫道:“可有牒文,若无,速速退却。”
“我等欲往南!!”
“无牒私渡?!速速驱舟回返,如若不然,充奴!”
“安敢不从矣,定是北地胡人细作,格杀无论,放箭!”
“嗖嗖嗖……”
木桩非舟也未具船浆,即便想停也停不下来。
战船上的兵士面色冷然,在首领的一声令下,排排密箭乱射如雨,不多时,江面渗出缕缕血线,瞬间为江水一唰,淡若无痕。
一个浪花卷来,木桩随浪而走,隐没在天边。
“速撤!!!”那两艘小型战船也不敢在江中久滞,首领一声高喝,匆匆回返南岸。
每当江面起浪,总有人趁着江面游舟停歇时,行此险着浮游泅渡,江水与人都早已习空见惯。
雨滚如瀑,越来越重,一道巨浪滚来,将兵船卷得剧烈摇晃,船上众人也跟着一阵乱摆,郭璞一屁股坐在甲板上,头上高冠磕中船侧,发出“碰”的一声响。
来福喝道:“小郎君,当心!”
“无妨!”
刘浓双足猛地下沉,定住身形,待浪花卷过,默然走入舱室中。人力时有穷尽,在力犹未及之时,诸般念想都是虚幻,眼前之首要重务,便是入淮南拜见祖逖,随后前赴上蔡。
刚刚走入舱中,红筱来禀,山莺儿之婢醒了。
刘浓稍作沉吟,命红筱将其好生照料。
红筱默然离去,待行至室口时,身子一滞,倚门回首,淡声道:“小郎君,织素伤势不重,但却急需补血。咱们备有老参,婢子想取一些,不知可否?”
“自无不可。”刘浓以丝巾拭剑,眼光却看着案上素白的陶罐。
红筱顿了一顿,眨了眨眼,轻步走到刘浓面前,缓缓跪下,万福道:“小郎君,不知可否将织素留下,婢子可护得她周全。现下,她已无处可去了。”
刘浓抹剑的手一顿,淡然道:“她舍命来寻我,我岂会弃之不顾!我之本意,想将她留在历阳,待我好友归江南时,再送至华亭。”
红筱道:“织素伤势不重,三两日便可好,且有婢子照拂,定不会拖累行程。”
“嗯……”
刘浓心中微奇,杨少柳四婢之中,红筱最是冷漠寡言,怎会一再为织素坚持?当即平目看向红筱,见她睫毛轻颤不休,显然心中无比激动。
沉吟数息,反正队列中尚有一个文弱的郭璞,再多一人也无关紧要,便把她虚虚一扶,笑道:“若你愿意照拂,自然亦可,不过需得护她周全。”
“红筱,谢过小郎君,婢子定不辱命!”
“格格……”
红筱双肩一颤,面上神情顿松,竟然吐出了一声娇笑,待瞧见刘浓眯着眼睛、面呈迷惑,红筱暗觉脸上烫得厉害,疾疾的退出室中,绕着船舱一阵行,来到一处舱室,推门而入。
织素背靠舱壁,面白如纸,见她进来,挣扎着起身万福。
“别动!”
红筱身子一旋,将织素扶住,柔柔的把她放下来,掏出丝帕细心的抹去织素额上的冷汗,柔声道:“勿忧,我家小郎君已应允,汝可随至上蔡。”
“红筱阿姐,果真?”
闻言,在那一瞬间,织素双眼大放光彩,胸膛剧烈起伏,少倾,掩着脸,幽幽泣道:“娘子,娘子,织素终不相离,终不负诺。”哭着,笑着,将身子歪在红筱怀中,问道:“红筱阿姐,为何?”
红筱抹去她眼角的泪水,淡声道:“昔日,有人亦唤,织素。”
织素奇道:“那人何在?”
“已亡……”
……
江上之雨,来时疾,去时快。
一个时辰后,风停雨歇。
来福站在船头,搭眉眺望远方,随后面色一喜,按着重剑大步走向船舱,边走边道:“小郎君,历阳已至。”
历阳,自古以来便是水陆要冲之地,地势由东走西,至高而低,浩浩江水至此回笼,若巨龙探首向南,一注汪洋。若由历阳入江南,顺流之下,近乎无人可敌,是以又乃兵家必争之地。
孙策当年入吴,便是由历阳横江渡口发兵,一举夺得江东基业。
昔年,五马渡江也是由此而入,永嘉之乱后,晋室为防胡人南下,便将横江渡口船只尽数撤回江南,并把渡口附之一炬,已然废弃数年。
此地,已不见蓬船往来,唯闻阵阵鸟鸣不绝于耳。
袁耽站在渡口高台上,放眼望向滔滔大江,又低头看了看破败的渡口,不入江北不知,一入江北,教人心中不胜唏嘘。即便是一江之隔,也已面目全非,世家们十之六七皆已迁入江东,迁走的不仅是人口,尚有法纪与人心。而今历阳尚好,若是再往北,不知几人心中尚存晋室?!
“郎君,那是咱家的兵船!!”
“兵船?瞻箦来也?”
袁耽眉梢一扬,神情由然一振,回顾江中,只见状如小山的兵船正缓缓驶入渡口,在那高翘的船头上,站着一排人,正中之人,正是刘浓。
“瞻箦,哈哈……”
袁耽大喜,也不管刘浓看不看得见,朝着江中便是深深一揖。
来福看见了袁耽,指着岸上,喜道:“小郎君,快看,袁郎君在山上。”
“彦道!”
刘浓心中极喜,一眼望去,但见袁耽正从渡口的斜山上奔下来,冠带摇摇,大袖翻飞,一边奔一边放笑。虽是隔得较远,却隔不住好友相见时的喜悦,那遥遥而传的朗朗笑声。
而此时,岸上驶出几叶蓬舟,接过兵船上抛下的缆绳,数百名袁氏部曲拖着缆绳用力往渡口拉,足足小半时辰后,巨大的兵船方才抛锚定稳,即便如此,亦未能尽数靠近岸畔。
离岸尚有十丈,长长的船板南北一贯。
刘浓当先走上上船板,按着腰剑,阔步踏入江北。
将将走下船板,便见袁耽搓着手,涩然道:“此渡口,陈年积泥极盛,袁耽劳时三月,犹未荡涤一清,倒令瞻箦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