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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风流-第2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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粮田管事领命而去,离院之时,回头看了看幽静的小院,心道:‘小娘子慈善存怀,心洁若镜,桥氏有小娘子在,安如磐石矣!’

一个时辰后,各管事陆陆续续出院。

桥游思捏起小拳头,捶了捶两肩,身后侍着的两名女婢赶紧迎上来,替小娘子捏着肩头,下手极轻,小娘子身子弱,就像水玉做的一般,她们不敢太过用力,深怕一个不小心,便把小娘子捏疼了。

“小娘子,有帖……”

这时,晴焉走进室中,手里捧着鹅黄书帖。

……

“唳,唳……”

潭草青青,一群群幼鹤在潭中奔来窜去,时尔洗羽,倏尔又将长长的脖子扎入水草中,寻找着水中的壳、螺。

陆舒窈正在潭边描画,眯着眼睛,鼻子微皱,神情极其专注。

稍远处,小静言捉着青虹剑舞得虎虎生风,吓得女婢们躲得远远的。必须得躲,因为她们的小郎君剑术不佳,青虹剑时常会脱手而飞。若是一个不留神,保不准便是鼻青脸肿。

“霍霍霍……哈……”

小静言舞剑完毕,反剑竖在眼前,引导着气、徐徐入怀,又朝着宝剑哈了一口气,倒提着剑飞快走向陆舒窈,边走边道:“阿姐,画好了么?”

陆舒窈抹了一把额间的细汗,接过抹勺递来的丝帕,擦了擦手,端祥着画,笑道:“嗯,相较去年,似有增涨。”

抹勺笑道:“是呢,待刘郎君归来,看后定然欢喜。”

抹勺因偷偷陪着陆舒窈私见刘浓之故,曾被陆氏责罚,有一段时间去厨房做了小婢。而自从去年底,陆舒窈以待嫁之身搬来华亭别庄,抹勺便获得了自由,再次跟在了小娘子身边。

能陪着小娘子,抹勺开心之极,看了看画,又问道:“小娘子,咱们请帖都寄出去了,她们会来吗?”

闻言,陆舒窈两把小梳子唰了一唰,淡声道:“定然会来。”

按习俗,江左世家女儿出嫁之前,有一场盛大的诗语会。这几日,陆舒窈的蝴蝶帖四下乱飞,分别寄给了吴县顾氏、桥氏、以及一些吴郡士族的知名女子。

小静言撅嘴道:“若是不来呢?听闻,妙音骄傲得紧,而那清绝亦是难得一见!”

陆舒窈看了一眼小静言,软声道:“若是不来,只好,只好命静言去请。”

“阿姐,此事静言不曾听闻,静言告辞!”小静言眉梢一扬,转身便走。

陆舒窈淡声道:“不曾听闻,倒也甚好。”转过头,对抹勺道:“抹勺,且去把金丝莺儿寻回来,它在别地,定然住得不习惯。”

抹勺格格一笑,万福道:“是,小娘子。”

小静言脚步蓦然一顿,回过头来时,已是愁眉苦脸,可怜兮兮地道:“阿姐,金丝莺儿已归静言,岂有送出再收回之理?”说着,眼睛骨噜噜一转,也不知想到甚,嘴巴一翘,快步而回,神神秘秘的道:“阿姐,且思思,兴许尚有遗漏!”

“遗漏……”陆舒窈眯着弯弯的眉,心道:然也,应当好好思思,兴许尚有遗漏……

……

草长莺飞,衰柳复新。

至吴县的官道上行着几辆华丽的牛车,袁女皇坐在首车中,看着帘外的青山秀水,轻声喃道:“吴越山水便若古之西子,一年四季,皆不同矣。”

“女正早言,初春之吴,定然美极,阿姐犹且不信!现下,若何?”

袁女正从后车的边帘冒出个头,伸手一挥,捉住一瓣随风漫漫飘来的桃花,置于鼻下一嗅,脸上笑颜层层绽开,自从美鹤离开江南,她便一直揣度着阿姐踏游,踏出了建康城,渡过了丹阳水,终于乘着牛车来到了吴郡,华亭鹤唳,不远也,理当去听听。

第两百二十六章一路坎坷

“啪,啪……”

在吴县至华亭刘氏的官道中,空鞭声轻响不绝。

兰奴与留颜坐在车中,黑碳头若洛与李宽在车辕上挥鞭催赶,青牛跑得飞快。两日前,碎湖遣人至吴县别庄,命她们速回华亭有事商议,却未言明何事。

一路上,兰奴与留颜心中都有些惴惴难安,莫非小郎君刚离开江南,庄中便出事了?又是何事,令碎湖急急将她们召回来?

“鹰,鹰……”

实然,一只苍鹰低低掠过柳梢,插着车窗边帘飞过,扑闪的翅膀把正在沉思的留颜吓了一跳。兰奴却眸子一闪,目光逐着遥遥远去的鹰尾,道:“庄中之鹰!”

留颜喜道:“若是庄中之鹰,那想必前面有咱们的人。”

兰奴道:“必然,如此。”

李宽神色也是一喜,当即将牛摧得更急。因是下坡路,青牛跑得轻松而欢快,虽是将车中二女颠得晃来晃去,却在一炷香后追上了前方行人。

“可是阿姐?!”李宽大呼。

若是至上往下视,人群绵延如长龙,约模好几百人。在人群的前方有一辆牛车,边缘处游曳着十几名带刀白袍,李越与罗环各骑一匹马辍在队尾。此刻,那只苍鹰正停在李越的肩头。

听见李宽的呼声,罗环回过头,按刀笑道:“大管事在前面。”

李宽大喜,当即赶着牛车奔向队前,人群纷纷回避。

留颜挑着边帘,只见道旁之人如水流过,虽是个个衣衫褴褛,但却身强体壮,其中间或有几名女子,都是十三四岁年纪,低着眉眼,怯生生的看着车轱辘。

“咦……”

忽然,留颜一声轻咦,眸子凝在一个黑白相间的人身上,而那人也正抬目看着她,车轱辘滚过,匆匆一撇,留颜当即趴着边窗回望,却见那人低垂了眉,再不看来。

“驾!”

李宽猛地一扬鞭,两辆牛车汇笼,并驾齐驱。对面的牛车挑着边帘,内中坐着碎湖。留颜与兰奴在车中朝着她浅浅万福,碎湖端着双手还礼,微微一笑。

李宽站在辕上,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人群,问道:“阿姐从而何来?这些人乃是?”

碎湖笑道:“去了躺吴县与由拳,购了些官奴。”

留颜一直担心庄中之事,便问道:“碎湖,主母可好?”

碎湖知道留颜自小侍奉主母,情谊深厚有别他人,便笑道:“主母好着呢,勿忧。将你们召回来,是有关别庄之事。”

留颜松了一口气,笑道:“别庄一切甚好,咱们去岁建庄时,恰好避过蝗灾,而今春播在即,种粮皆已放下。”

碎湖笑道:“非是吴县别庄,乃是再建别庄。”

“再建别庄?!”

留颜、兰奴、李宽皆惊,特别是留颜与兰奴,她们都知道,去年华亭刘氏建吴县别庄时,钱财便略有不足,如今何来的钱财,不仅购买官奴尚要再次建庄。

碎湖微笑道:“然也,勿惊。”

当下,两车并行,碎湖慢慢将事情原委道出,原来此番杨少柳资财极多,俩人商议了几日,杨少柳提议:另建别庄、扩大酒庄、增加琉璃品类。

此乃大事,碎湖仔细盘算了几日也未敢作决,便把杨少柳资财之事与主母略作商议,刘氏一听喜笑颜开,当即命碎湖宽心从事,两家本是一家,何需分得彼此。

碎湖细作权衡,心中已然有数,故而便将兰奴与留颜召回来,意欲从两人中择一人另行建庄。

说话之间,华亭刘氏桃林已然在望。

闻着阵阵花香,留颜与兰奴面面相窥,留颜心想:‘杨小娘子此举颇是怪异,好似在与小郎君比较一般……’

李宽则兴高彩烈,小郎君前往江北带走了五百部曲,其中有四十人出自吴县白袍,现在偌大的吴县别庄,仅余十名部曲,委实令人堪忧。

而碎湖的眼光却带着淡淡的忧色,若行大张扩势,便急需可靠人选,始今方知小郎君所言非虚,人才,临到用时,方恨少。

“鹰……”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之时,苍鹰从漫长的人群队尾振翅而起,一个鹞子翻身,直直插入巍峨的山岗。

……

“鹰……”

鹞鹰掠过苍茫的天空,来到村庄的上方,鹰眼一聚,双翅猛然疾抖,身子螺旋而下。

“鹰来!”

唐利潇站在枯树下,把鹞鹰一收,沿着干裂的小道,飞速走入村庄中。

这是一所废弃的村庄,村子口,高大古愧一半黄一半焦,枝丫像一只腐烂的手掌伸向天空。走入村中,入眼尽是断壁残垣,随处可见各种零乱物什,生绣的锄头在院角,破烂的草帘一半埋入灰色泥土里,另外一半上则爬满了蜘蛛网。

风卷尘叶,一股刺鼻的味道直扑而来,破败的枯叶下,赫然显露着半把枯褐头发。一脚踩过去,头发与枯叶擦过鞋底,发出“嘶嘶”声。

此乃庐州府边境,即将进入淮南郡,方圆三十里内,除了坞堡便再无人家。荒田一片连着一片,杂草横生几近人高,便是田鼠也不再光顾,间或有野狗咆哮,裂着森森的牙。

“呜……”

将将转过一半土墙,一道灰影突然从头上扑来。

唐利潇看也不看一眼,手中长剑往上唰地一挺,血顺着剑身直淌,用力再一甩,干瘦的野狗撞在对面墙上,砸起一阵土屑横飞。一脚踏过狗头,顺势用它那稀稀拉拉的毛擦了擦剑身。

来到村子正中,此处有一方井水。几名白袍正在打水,他们身上的白袍已作土黄色,面色也与昔日不同,眼神如同腰间的刀,锋利而噬血。由历阳至此,不过短短两百余里却走了整整六日。而这六日里,他们共经历五次厮杀,截道者,有占山之匪,也有荒野流民,或许尚有坞堡之人。

不入江北,不知乱,一入江北,寸寸难。

营地扎在村尾,来福按着剑迎面而来,问道:“可有异?”

唐利潇道:“千步内,暂无。”

“那便好,明日便可入淮南,待入淮南可稍事休整。”

来福松了一口气,欲伸手抚摸唐利潇肩上的鹞鹰,谁知那鹰却反口啄来。

“哈哈……”

来福放声大笑,宽大的手掌不偏不躲,仍旧朝鹰头捉去,唐利潇用剑柄格住来福的手,冷着脸摇了摇头,而后转身走入营中。

郭璞坐在帐口懒懒地晒夕阳,浑身上下的衣袍又脏又破,唯余一把黑须犹自澄亮。待看见来福与唐利潇大走入营中,猛然起身拦住二人,问道:“可有异样?”

“若有,何如?若无,何如?参军即便知晓,又有何意?”来福声音低沉,一边说着,一边与唐利潇一道绕过郭璞,快步走向营地后方。

“若有,吾当寻红筱……”郭璞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而后回过神来,脸上顿时挂不住,猛地一甩袖,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悻悻地喊道:“行军,大事也,岂可儿戏?!不可不察。”

“寻我做甚?保护你么……”

这时,红筱与织素抱着木盆走过来,红筱撇了撇郭璞,细长的眼睛一眯,嘴角却微微一翘,默然走向中军帐。

郭璞跟着二人走入中军帐,一眼便见刘浓坐在案后,曲平与北宫分坐左右,来福与唐利潇则在案前,四周已无空位,索性随意往地上一坐,阖目不语。

刘浓看了看怪模怪样的郭璞,淡然一笑,郭璞虽时常言鬼道神,惹得来福与唐利潇等人皆不喜,但却精天文历算,且颇擅治理内务,日后抵达上蔡尚需他倾力相助。只是其人却极喜弄阴,直至前几日,刘浓与他深谈之时,他才将暗中阴损庾氏之事告诉刘浓,而刘浓得知后,半晌未言,却冷落了他几日。

而此时,刘浓暗忖火候已足,不可太过使他难堪,便朝来福使了个眼色,来福立即会意让开矮案前方,坐到小郎君身侧。

果不其然,来福刚一让开,郭璞便慢腾腾的走过来,正了正顶上之冠,又扫了扫袍摆,而后落座在刘浓对面,深深一揖,沉声道:“郎君,郭璞无状也,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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