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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风流-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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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倒是彦道兄,汝亦是注金之人,莫非昏昏?”

“虎子,此言差矣!”

袁耽被其所讥好赌亦不作恼,反而朗声笑道:“圣人亦有云:俗人昭昭,我独昏昏;俗人察察,我独闷闷。是以,众人皆有余,而我独若遗矣!”

言罢,直直挥袖而去。

谢据“噗”的一声吐出口中果核,慢声笑道:“彦道定是去找二兄与桓氏子也,果真昏矣!怪道乎王公有意荐其为司徒府参军,其尚不愿往,反言想学朱中郎、陶龙骧!朱中郎浴血厮杀于益州,陶龙骧征伐于蛮夷,岂是人人皆可学得的?”

谢尚笑道:“三弟所言甚是!然,若昏之率真,便亦昏昏矣!”说着,转过头,执着狼毫指向对面三个小小郎君,沉声道:“嗯,《庄》、《老》对释,汝等便此为论!何人先来?”

“啊……”

三个小脑袋皆惊,你看看我,我瞅瞅你,没人愿意先来!

与此同时,三个小女郎漫步行至碧水长廊,见得水色清幽喜人,纷纷扶拦探望,水中倒映三张美丽容颜,亦不知谁更娇艳。

袁女正笑道:“真石,昨日我与阿姐偶遇一首诗,汝可想知?”

谢真石漫不经心的将手中鱼食抛入水中,见得鱼食打出点点水坑,而后众鱼竞相争食,惹得异彩纷呈;宛然一笑:“何诗?”

袁女正却不作答,懒懒的翻过身,背靠扶拦,翘嘴笑道:“问阿姐!”

“到底何诗?”

谢真石被其调起兴致,眼敛轻剪,斜了她一眼,知晓其向来这样,便绕至矮案款款落下,看着对面正行书的袁女皇,轻声道:“能经得女正念而不忘,你且尚在,定是好诗,何不叙来?”

“皆在此中!”

袁女皇缓缓将笔一搁,双手叠在腰间,微微倾身,脸上浅浅浮笑。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也无风雨也无情!果真好诗!”

谢真石喃喃而念,明眸若星辰愈来愈亮,逐次品得三遍,连赞不绝,随后笑道:“谢过女皇让我得见此诗,到得夜时,我,或有回赠。”

袁女正依着扶拦笑道:“有便有,无便无,怎地尚有或许?”

“夜间便知!”

谢真石神秘一笑,眼光徐徐漫过长廊,直扑远远院墙。

院墙另一面。

读书忘时,晨光无声流走,不知不觉间两个时辰已过。芥香已换三遍,旭日洒满林梢。刘浓将书卷缓缓卷阖,心神亦随着阖卷渐尔平复,突觉脖子微酸,便双手托住后脖,闭上眼睛正欲转动。

“小郎君,婢子来!”

一双暖暖软软的手悄然贴近,温嫩如无骨,轻轻按着某处穴位,酸麻意霎那袭遍全身。值逢夏末,天闷且热。绿萝是贴身大婢,穿着锦锻薄纱,甜甜的,糯糯的暗香,随着藕白如玉的手腕浸得无处不在。亦或因其需得渐渐用力,身子遂微微前倾。

若即若离,忽有忽无。

顿时,痛并快乐着。

稍徐。

刘浓睁开眼睛,徐徐回首。

绿萝跪得稍远了一些,微敛着首,晶莹若红玉的额间滴水欲透,画眉轻轻颤抖:“小,小郎君……”声音低喃,犹若蚊蝇不可闻。

“练剑吧!”

刘浓苦笑换作洒然一笑,轻撩袍摆,按膝而起,抬头打量天时,尚未至正午。

正欲入室换得箭袍练剑,褚裒与孙盛并肩而来。二人显然歇得甚好,挥袖踏步时犹若乘风不需迈,眉目昂扬、精神抖擞。

褚裒撇了一眼院中矮案,见铜香炉中香灰浅积,渭然叹道:“瞻箦,真勤也!然,切不可伤身忘食,此时将至午食,城中有所酒坊着味甚是鲜美,歌舞亦与别地不同,莫若你我同往,如何?”

孙盛亦道:“然也,不日即将开馆,何不暂搁竹帛,纵得浮生半闲,日后亦好轻身而往、倾力而为。”

酒坊非同酒肆,酒肆酿酒卖酒仅此而已,酒坊却集酒席、歌舞、以及棋弈等各项雅趣为一体。世家子弟多喜盘恒,刘浓却从未踏及,本想宛言拒绝,但转念一思:今日已是八月初六,离开馆只得两日。诚如孙盛所言,与其一味埋头诗书绷弦太紧,莫若适当放松身心。

嗯,志在必得,亦需知过犹不及。

当下便欣然而应。

褚裒、孙盛见其应允,俱是面色一喜,抚掌催其快行。皆是少年郎君,如何不知酒坊为何地?其间美色美食美酒、雅人雅事不绝。谈论时,尽皆兴致勃勃,特别是孙盛,其尚未见识过……

三人轻身而出水庄,因离得不远,便未乘牛车,徒步前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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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桓氏七星

夏风摧柳摇作絮,桂花香满袖。

三个少年郎君徐徐而行,来福与两名褚、孙随从不远不近的辍着。经得武林水遇袭,来福再亦不敢大意,不仅连夜派受伤白袍回华亭遣隐卫前来,且小郎君但有所行,皆是环围成群。可是今日小郎君却言,山阴城乃王谢等豪门聚集之地,断无人敢滋事行凶。若随从众多反惹人眼,只命他一人跟随。

唉,小郎君,惹人眼总好过惹人谋算哪……

正按着剑胡思乱想间,突地眼睛一凝,眉头亦跟着皱起来。只见,远远的有个华袍高冠背对而行,其身形颇是熟悉,然模模糊糊总想不起……

便在此时,褚氏随从笑道:“来福,刘郎君被围。”

“啊?”

来福猛地一惊,顺手便欲撤出腰中重剑,身子则快得一步已然回转,眯眼向前一望,面上神情缓缓而放,嘴角笑意浮出来。小郎君,确实被围了!

“锵!”

抽出一半的重剑还鞘,从怀里抽出个大布囊,笑嘻嘻的大踏步跨去。

片刻前。

绿扬畔,水道边。

刘浓负手立于桥上,放目而逐远,但见得两排水舍伸展至天边;河中有蓬船,叶叶点点;间或黄莺掠过林梢,脆脆啼出如画江山。

当此时,红日在顶,绿水在下,半月小桥洁白无暇,桥上的郎君面如浑玉、目似墨湖,眯着丹凤眼,神情幽然而潇洒。

清风悄来,撩起袍摆,更增仙姿。

亦不知何时,路人缓积渐滞,桥头桥尾,桥下河上,观者愈众。

孙盛奇道:“季野,路人为何对我投之以目,指之私语?”

嗯……

褚裒正准备咏诗,闻得此言蓦然一愣,随后左右环顾,顿时惊怔。只见舟停车靠,即将塞河堵路,顺着众人视线一瞧,果真有不少人对着孙盛指指点点。

心中正作奇,却见侧面树下有个女子双手合在嘴边,朝着孙盛娇声呼道:“哪位郎君,可否移步?”

“为何移步?”

孙盛嘴里奇怪的喃着,身子却不由自主的向一侧挪了挪。谁知他这一挪,那些投视而来的眼光,顺着挪出的空隙直直穿了过去,齐唰唰的注向桥之另一侧。

而另一侧,是刘浓的背影。

褚裒抚掌笑道:“昔日曾闻,王驸马王武子与卫叔宝同行,时常感叹:明珠在身侧,朗朗而照人,令人神形皆秽。今始方知,真不为虚也!”

孙盛心中羞惭,恨不得找个地洞钻,幸而褚裒并未肆意提及;半晌,微红着脸,搓手涩然道:“然也,瞻箦,水清玉润矣,作墙于野,戏而拦之,掷果盈车……”

“季野,安国!”

刘浓此时已回过神来,漫眼望向四周,但见人群愈集愈多,不过已非首次经历,心中并不惊慌,淡然笑道:“二位休得取笑,抬爱过甚,刘浓承受不起,我等快快起行吧!”

言罢,挥撩袍摆,便欲急急离去。

突地,有人娇声问道:“敢问,何家美郎君耶?”

褚裒手一挥,大声笑道:“华亭美鹤,刘瞻箦是也!”

“妙也,美名恰似其人,卓卓不群也……”

“浑如玉也……”

“璧玉作雕尔……”

四下里赞声不断。

桥下,有人俏生生立于轻舟之上,手中捉着一支横笛,漫声咏道:“彼汾沮洳,言采其莫;彼其之子,美无度;彼其之子,美如英;彼其之子,美如玉!我有一曲,愿献于君尔!”

少倾,笛声婉扬,似偶遇盼期,丝丝惹人愁畅。鸣笛之人绿衣胜水,闻笛之人迷离忧伤。刘浓纵目随下,见得碧水摇曳倒映天上、桥下,恍若隔世离殇。明眸似水,柔而不伤。恰恰一对,宛尔似笑。

曲尚未尽,笛音渐远,轻舟悄不见,余意悠盘旋。

这时,来福已至,扯着个大布囊,呵呵笑道:“小郎君,我来收香囊……”

果然,话将落地,那被笛音迷住的人群恍然回神,随后一个个的女子手牵着手,款款漫上桥来,朝着刘浓嫣然的笑着,浅浅的万福,而后竟似乎知道布囊是用来作甚的,纷纷掏出随身携带的香囊投入其中,再柔柔的盘上几眼,方才依依不舍而去。不消多时,大布囊便塞得鼓鼓的。有人未带香囊,可是这难不倒山阴城的女儿们,稍稍一思,巧巧站于车辕上,翘掂足尖,摘得把把桂花,朝着美郎君便洒……

三炷香后,人群逐渐散去,唯余满地落花。

褚裒拍着肩上余香,忍着腹中饥饿,颤着眉梢感叹道:“瞻箦,美则美矣!然亦生受不起也,日后教人如何敢与瞻箦共行矣!”

刘浓面色微窘,挥手拂落袍襟花瓣,淡然笑道:“非也,只是首见蒙爱尔,日久便会习以为常。圣人云: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

“非也!”

孙盛指着某处苦笑。

褚裒、刘浓顺指而巡,但见青青两岸,远远的,红裙绿纱层层浮动……

三人略作对视,随后落荒而逃,怕再被拦截,只得改走水路前往,一路笑声不断。

……

酒坊无名,唯有一面白帜随风轻扬。

按理此类歌舞酒坊,应是粉黛罗绮半窗倚,丝竹弦管终不绝。然此坊不同,静静一排红楼,孤然立于长街之末、竹林之侧,未闻半丝靡靡之音,不见半点烟霞著色。

院门前有两名随从,见得三人行来,上前问询:“何家郎君?”

“钱塘褚氏!”

褚裒笑道:“此乃兰陵萧氏产业,只接待士族,商贾与民户不得入。”

兰陵萧氏起于汉初萧何,延续至今已近五百年。衣冠南渡时,因萧氏族人、家随、部曲过万,王导为其特设《南兰陵郡》将其安置。为彰显萧氏郡望显赫,亦为收萧氏之心,且于山阴城中划得一片地界,为兰陵萧氏别业。如此一来,萧氏投桃报李亦与王氏交好,朝野内外相互声援。

刘浓随着褚、孙二人踏入院中,漫眼打量此间景色,院子不大,然玲珑别致;三栋六角飞檐的画楼品形作列,上下共有三层;相互间隔较远,中有几所柳亭,曲水四布,小径清幽;来往之人寥寥,可闻鸟鸣啾啾,倒也是个雅致之地。

随从问道:“敢问三位郎君,意欲入酒楼,尚是至弈楼?”

褚裒看了看三栋画楼,笑道:“至酒楼吧,待食毕再至弈楼看看!”

“请!”

随从淡然而应,引着三人前往左侧之楼。

孙盛奇道:“尚有一楼为何?”

褚裒瞅了瞅位于院中最深处那栋红楼,有心逗弄孙盛,遂回首笑道:“此楼名为笛楼,虽处于此间,却极少得闻管弦鸣音,安国可知为何?”

孙盛笑道:“我怎得知,季野何不一言吐尽!”

褚裒嘴角一歪,正欲作言,身后却响起一阵急促的木屐声。

“啪,啪啪!”

来者行得甚快,回身时便已将至近前,披头散发,浑身上下只着中衣,埋首速行亦不看人。领在前面的随从见之面色微变,悄然避于道旁树下,垂首不言;孙盛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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