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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告,这是不折不扣的警告,该死的老贼婆,好狠的心!李显一对上了武后的眼神,心神不由地便是微微一凛,刹那间便已彻底明了了武后的心思之所在,这是在杀鸡给猴看来着,鸡就只有一只——陈仁浩,猴却有三只半,除了李显兄弟三只外,剩下的那半只便是高宗!
不妙,极端的不妙!李显可不以为目下的自己能比陈仁浩强上多少,倘若武后真要下黑手构陷的话,别说李显了,便是太子也未见得能逃脱毒手,硬顶显然是不成的,哪怕是兄弟三人齐心也难有大作为,更遑论兄弟三人本就各怀心思,力压根儿就无法完全使到一处去,而今之计只能是以退为进,方能确保无虞,只是这个退又该如何个退法却须得好生计较上一番了的——就目下的情形来看,大理寺纵火案怕是不能再往下追究了的,否则的话,必然要遭致武后的黑手,那等后果李显可是敬谢不敏的,至于彻查大理寺一案该如何玩转下去,李显也有些子拿不定主意了,一句话,费了如此大的功夫,若是全都做了无用功的话,不说李显不干,太子与李贤那头也断不肯就此罢手,纷争一样不免,李显自忖到了头来一样无法置身事外。
“显儿素来多智,今对此可有甚看法么,嗯?”
李显一低头便想躲开武后的眼神,动作倒是隐蔽而又麻利,可惜却只是在做无用功,武后显然没有放过李显的打算,突地展颜一笑,一派和蔼可亲状地问了一句道。
看法?那自然是多得很,可您老会听么?一见到武后装出的那副倾听高论之做派,李显立马便有种恶心欲呕的冲动,只不过在这当口上,李显就算有再多的不满也只能是强自忍着,这便假作沉吟状地平衡了下心态,而后缓缓地开口道:“启禀父皇、母后,儿臣以为陈仁浩此举实是利令智昏,烧毁大理寺卷宗于先,欺瞒钦差于后,罪行暴露后,又以行刺之举试图掩盖,其罪断不容恕,当昭告天下,以为后来者戒,儿臣肯请父皇明断。”
“不对,这其中有……”
李贤尽自聪慧,可论及政治智慧么,却着实是众人中最弱的一个,直到了此时,这位主儿才察觉到这桩案子压根儿就不对味,加之性子本就急,竟然没管此际的场合对不对,嘴一张,便要发炮,只是话尚未说完,就被武后扫将过来的冷眼吓得一个哆嗦,就跟被宰了的鸡一般没了生气,直憋得面色红里透出了紫意。
“陛下,显儿言之有理,而今京师上下人心惶惶,须得早做安抚为妥,臣妾恳请陛下明察。”
这一见李贤服了软,武后倒也没再为难于其,而是侧头看了看阴沉着脸的高宗,煞是温柔地进谏道。
“传朕旨意,将陈仁浩三族尽皆押入大牢,着各有司好生审了去,朝议后再行定夺罢。”高宗的脸皮子抽搐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有些子无奈地开了金口,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不情愿状,很显然,高宗也已看到了此案背后的蹊跷,只是不敢当面忤逆了武后的请求罢了。
“父皇圣明,然则而今大理寺案宗被毁,待要详查已是难能,须得从各州县再次调档,时日迁延必久,而朝堂实不能缺了大理寺之职能,今若不早断,恐于公务有碍,儿臣恳请父皇详查。”眼瞅着高宗已就刺杀一案下了定论,李弘自是暗中松了口气,不过么,他却并不打算让大理寺一案就此匆匆结束,这便挺身而出,高声进谏道。
我勒个去的,这厮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来着,不过也好,事情一并处理了倒也麻利!李显本心也不想白忙乎上一场,只是苦于自个儿已被武后盯上,实不宜在此时强自出头罢了,这一听李弘主动挑起了事端,倒也正合李显的心思,只不过在尚未完全确定高宗的心意之际,李显并不想急着表态,这便闭紧了嘴,默默地站于一旁。
“父皇,太子哥哥所言虽是有理,然,依儿臣看来,大理寺归大理寺,犯官归犯官,并非二而一之事,父皇若是担心于朝务有碍,大可从各州、各有司选调人手以补遗缺,顺带亦可为详查犯官之用,此儿臣之浅见也,恳请父皇圣断。”
李显不吭气,李贤却是忍耐不住了,他可不想将到了手的权利就这么轻易地交了出去,这便梗着脖子站将出来,高声反对道。
啧,老六这厮真是个大蠢蛋,居然看不出太子这是在使激将法,得,您老倒好,自己一头便撞了上去,笨到家了!李显先前之所以不开口,便是知晓李弘的心思之所在,也早已料到李贤必然会沉不住气,可真待李贤冒出了头来,李显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头狠狠地鄙视了李贤一把。
“唔。”高宗不置可否地吭了一声,嘴皮子抽了抽,似有欲言状,可到了底儿还是没敢直接表态,只是皱着眉头看向了武后,试探着出言道:“皇后对此可有何看法么?”
“陛下,依臣妾所见,弘儿所言正理也,只是此事却是贤儿之差使,妾身实不好擅加干涉,不若让显儿来说罢。”武后淡淡一笑,先是肯定了李弘一番,而后不动声色地将皮球踢给了李显。
老贼婆这手借力打力着实耍得利落,嘿,还真赖上咱了!这一听武后如此说法,李显的心里头不禁有些微微发苦——武后来上这么一手,摆明了就是看穿了李显便是三王联手的结合点,若无李显居中整合的话,李弘与李贤压根儿就尿不到一壶里去,这等将决定权交给李显的做派看似慷慨,其实是要将李显架到火上去烤,道理很简单,除非李显能找到一个各方都能满意的方案,若不然,李显怕是得里里外外不是人了的。
好罢,既然注定要在四个鸡蛋上跳舞,那就干脆跳个够好了!李显心中虽略有烦躁,可脸上的神色却是平和得很,对着武后一躬身道:“母后垂爱,儿臣感激在心,只是兹体事大,儿臣实不敢妄言。”
“无妨,显儿只管说,朕听着便是了。”
高宗显然也不想夹在儿子们与武后之间受罪,自是巴不得有人能出来担当这么个令人头疼的角色,这便极为豪气地挥了下手,推波助澜了一把。
“是,儿臣遵旨。”高宗既已开了金口,李显自是没处推脱了的,只能是恭敬地谢了恩,而后沉吟着开口道:“启禀父皇、母后,儿臣以为太子哥哥所言确是正理,然,六哥所言却也无误,若非诸官疏于职守,又何来纵火一事,依儿臣看来,大理寺乱象频生,确已到了非彻底整顿不可之地步,段宝玄身为大理寺卿,却长期不在任上,此渎职之大过也,首责在其,当令其致仕,另选贤良以代之,此为其一;其二,袁、侯两位少卿御下无方,以致大理寺积案累累,虽主责该由段宝玄担之,此二者亦脱不得干系,然,念此二人皆有干才,外放地方可也;其三,丘神福、王翼二人乃大理寺之蛀虫,受贿妄断之罪深重,证据确凿,民愤极大,当严刑以正典,至于其余诸官虽皆有过,却属从者,当记考评以责之,若如此,案可结矣!”
“嗯,显儿这案断得好,甚合朕意,皇后以为如何?”
李显一番话下来,几乎将所有的罪过全都推到了“无辜”的段宝玄头上,不过么,对后党却没多少的留手之意,杀的杀,贬的贬,但却又留了一线,并未赶尽杀绝,旁人的心思如何姑且不论,高宗却是极为赞同的,这便狠狠地夸奖了李显两句,只是末了却又底气不足地问起了武后的意见来。
“显儿以为何人可担大理寺之重任?”
武后显然对李显的断案结果并不算太满意,然则李显所言皆有事实为根据,纵使武后想反驳,也实难找到恰当的理由,脸色立马便有些不好相看了起来,也没去回答高宗的问话,而是皮笑肉不笑地问了一句道。
“此朝堂之要务也,非儿臣可以预闻者,当由父皇圣裁才是。”
武后的问话明摆着就是个圈套,李显如此精明之辈,又怎可能会钻将进去,心里头暗自冷笑了一声,可脸上却满是恭谦之色地回答道。
“父皇,儿臣以为七弟所言甚是。”
李弘的心思便是要在大理寺一案中占些便宜,此时见李显如此表态,立马敏锐地发现此举不但能达成排挤后党之目的,同时他李弘插手大理寺的机会也来了,哪有不紧赶着站出来支持的道理。
“父皇明鉴,儿臣以为七弟所述属公断之言,儿臣附议。”
对于李显的说辞李贤其实并不太满意,在他看来,此案该大审特审上一把才好,最好能借着审案的机会彻底将大理寺这把利器掌握在手中,然则李贤却更担心李显被太子拉拢了过去,此时见李弘已站出来附议,李贤就算再有不满,也不能无动于衷了,只能是也紧跟着表明了支持李显的态度。
“那好,此事便这么定了也罢。”
高宗偷眼看了看武后,见武后没再出言反对,心情自是稍松,这便笑呵呵地盖棺定了论……
第一百四十五章驱武妙策(上)
乾封元年九月三十日,内廷连下数道诏书,其一,明诏公告京兆府少尹陈仁浩暗中派人焚毁大理寺宗卷,制造假案,希图以破获巨案为幸进之道,又因周王李显明察其奸而悍然行刺长街,事败之后,畏罪自尽,其行诡异,其心叵测,其罪不容恕,虽死不足赎,本该抄斩三族,皇后娘娘仁心,为之求,定以抄灭满门为限;其二,大理寺卿段宝玄疏于职守,累负圣恩,本该流配三千里,念其年高体弱,革其职,遣送回乡;其三,大理寺少卿袁公瑜御下不善,以致大理寺积弊重生,本该流配边戎,念其昔年曾有大功于国,着就任宋州刺史;其四,大理寺少卿侯善业未能恪尽职守,念其就任不久,罚俸半年以为惩戒;其五,大理寺丞丘神福、王翼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罪大恶极,处斩监候,其余大理寺众官各有惩处不定,其六,潞王李贤审案有功,实加封三百户,赏金千两、绸百匹;周王李显襄赞有功,实加封两百户,赏金千两,绸两百匹。
雪片般的诏书一出,满朝震动,朝野为之鼎沸,众说纷纭不已,绝大多数人都将此番连破巨案的功劳归结到了李贤兄弟俩的身上,一时间潞、周二王名声为之大噪,然则,有心人却能敏锐地发现诸多诏书中竟然没提段宝玄去职之后所遗下的大理寺卿该由何人接掌,一时间自认有资格竞争此位者无不纷纷奔走各权贵之门,无论东宫还是潞王府皆是访者如云,李显府上自也不凡前来拜会之辈,只不过但凡到了周王府者,一律都吃了闭门羹——周王李显病了,概不会客。
病了?确实是病了,而且还很“重”,李显这一病就是七八日没出府门半步,别说会客了,便是早朝都没去上,哪怕心急火燎的李贤亲自上门来请,李显也以身体不适为借口,婉拒了李贤要求其上朝支持其争夺大理寺卿之位的请求,深居浅出之下,还真有些个乖孩子的做派来着,无数人等惊诧之余,却也无人能猜出李显究竟在玩些甚把戏。
李显还真不完全是在装病,只因这病并非身体上的,而是在心里头,一句话,李显有心病了——那些圣旨一出,李显便敏锐地意识到自个儿“四个鸡蛋”上跳舞的谋算已出了偏差,其它三个鸡蛋都没事,唯独武后那枚臭鸡蛋怕是已被踩出了条缝隙,纵使尚不算完全踩破,可也已是到了极其危险的境地,再不小心谨慎上一些,那后果只怕不堪设想,在这等情形之下,李显又怎敢胡乱参与到大理寺卿的争夺中去,再说了,李显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