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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那头的火势越来越大,还有着隐隐的厮杀声随风传来,一众安西将领们见状,自是全都惊疑不定地议论了起来。
“全军集结,出营备战!”
李谨行默默地听着诸将的议论,心里头却是翻江倒海地思忖开了,良久之后,脸上的犹豫之色尽退,一咬牙关,面色阴沉地喝令道。
“诺!”
安西诸将皆是百战之辈,向来不惧战,哪怕当面之敌有着十数万之众,却也丝毫不放在心上,齐声轰然应了诺,各自归营点兵不迭,一时间原本安静的安西军营立马便沸腾了起来,口令声、号角声响成了一片……
“报,大相,已查清来敌,正是流窜伏牛川之唐寇残部,旺次密茹将军已率部困住了贼军,请大相明示!”
张琛所部毕竟兵少,尽管突袭前做足了声势,可随着战事的顺延,其所部的实际情况便已是再无法隐瞒,自有传令兵将此事报到了噶尔?钦陵处。
“这群蟊贼,该杀,传令:着旺次密茹将军务必全歼此股唐寇,不得走脱一人!”
前番刚在伏牛川被张琛戏弄了一把,这一回又被其捅了一刀子,噶尔?钦陵实在是难以咽下这么口恶气,铁青着脸便断喝了一嗓子。
“诺!”
噶尔?钦陵既已下了令,那传令兵自不敢怠慢了去,紧赶着应答了一声,便即匆匆跑下了山去。
“大相快看,安西唐寇出动了!”
传令兵方才离去,一名眼尖的将领突然发现了山前的安西军营中一队队唐军官兵正在整队出营,不由地便惊呼了起来。
“嗯?”
一听此言,噶尔?钦陵的身子不由地便是一僵,忙不迭地转身向后看了去,入眼便见旌旗招展中,安西大军已是向着天峻山方向迤逦而来。
“父亲,安西唐寇既动,当先歼灭之为上,回头再破李显小儿也无妨,孩儿请命率军出击!”
诸将皆因安西唐军的大举出动而心神不宁,可噶尔?引弓却并以为意,在他看来,先灭安西唐军,以断李显一臂却也无甚不可以之处,左右不过是歼敌次序调换上一下罢了。
“嗯,好,就这么办了,本相亲率全军出击,令后军旺次密茹部尽速剿灭残寇,卫我后翼,不得有误!”
噶尔?钦陵神色变幻了几下,细细地思忖了一番,而后面色突地一肃,高声下达了出击之令,跟随其左右的诸将自是不敢怠慢了去,齐刷刷地躬身应了诺,各归本部,自去调兵遣将不迭,须臾之后,天峻山各处号角齐鸣,无数大军蜂拥着冲出了埋伏地,烟尘滚滚地向着安西唐军掩杀了过去……
“报,殿下,天峻山方向燃起冲天大火,疑似有激战发生!”
橡皮山前的平原上,急赶了一日一夜的河西骑军正在此处休整,一队在山顶上值守的瞭望哨发现了天峻山处黑烟滚滚而起,自是不敢稍有耽搁,紧赶着将此情形禀报到了李显处。
“嗯?”
橡皮山离天峻山也就只有四十里左右的距离,李显昨夜冲抵此处之后,因担心被吐蕃哨探察觉,自是不肯在白日强行进军,而是就地屯驻,打算等日落之后再向前挺进,以备明日一早发动突袭,却万万没想到己部尚未赶到,天峻山的战斗竟已是打响了,心头不由地便是一沉,神情瞬间便凝重了起来,一时间也有些子摸不清头绪。
李谨行人虽粗豪,却不是莽撞之辈,这一点李显自是心中有数,很显然,这一战事绝对不是李谨行挑起的,而今战事既起,那便极有可能是噶尔?钦陵已看破了安西唐军迁延不进的蹊跷所在,若如此,其也该是先行调头攻击河西军才是,毕竟河西军一路急行军而来,师老兵疲之下,比起有营垒可守的安西军要好打得多,噶尔?钦陵没理由先找硬骨头去啃,这里头一准别有蹊跷才是,只是这蹊跷究竟何在却令李显有些子费思量了……
第五百五十章大决战(一)
“全军集合,兵发天峻山!”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战场势态千变万化,纵使是神仙也无法准确地把握到每一个细节,此乃千古不易之真理,李显对此自是心中有数得很,故此,尽管一时间猜不到冲天大火的起因,但却不会因此而贻误战机,只略一思索,便即有了决断,自是不再迟疑,面色肃然地断喝了一嗓子,原本正或坐或卧的河西骑军将士们立马闻令而动,齐齐整装待发,须臾之后,一万八千余铁骑如一道钢铁洪流般向天峻山方向席卷而去……
天峻山后山的草料场处,激战已到了尾声,尽管张琛勇悍至极,难有敌手,尽管河湟军将士训练有素,堪称天下第一强兵,奈何兵力实在是太少了些,一番苦战下来,除了百余骑还能紧跟在浑身浴血的张琛身后之外,余者皆已力战而亡,而此际,围困着河湟军将士的吐蕃军已多达两万余,足足形成了十数层的包围圈,任凭河湟军将士们如何拼死厮杀,却已是再无突出重围之希望。
“哈哈哈……,痛快,痛快,张某从军十五载,杀敌无数,却从未有如今日一战之痛快。”
再次撕开了吐蕃军一道包围圈之后,无论是体力还是马力已是疲到了极点,张琛并没有再继续向前突进,而是率部策马横亘在了敌军两道包围圈中,哈哈大笑着感慨了一番,末了,回身环视了一下早已是精疲力竭的众将士,眼圈微微一红,满是歉意地拱手道:“弟兄们,是我张琛无能,带弟兄们走上了死路,对不住了!”
“将军何出此言,我等早已杀个够本,不坠我河湟军之威风,不就是死么?怕个毬,二十年后老子们还是一条好汉!”
“说得好,死便死,算个毬,杀,杀个够本!”
“我大唐只有站着死之军,岂有贪生之辈,将军无须如此,我等来生还跟着您!”
……
百余河湟军将士皆是苦战余生之人,一个个战甲残破,浑身上下伤痕累累,但精气神却依旧在,面对着必死之局,尽皆发出了生命中最强的呐喊声。
“哈哈哈……,好,这才是我张琛的兵,既已不免,那就杀个痛快,弟兄们,唱起来,君不见汉中军……”
望着眼前一张张激昂的脸庞,张琛笑了,笑得极为的畅快,断喝了一声,高歌着向吐蕃军阵狂突了过去。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
大唐男儿皆铁血,岂会因敌强而胆丧,一见主将发动,自是不甘落后,齐声高呼着紧随在了张琛身后,兵力虽仅有百余骑,可气势之盛却不啻于千军万马,杀气滚滚直上云霄!
“上,杀光唐贼,有敢退缩者,斩!”
外侧包围圈上的吐蕃大军人数多达三千余众,可在河湟军将士这等悍不惧死的狂冲面前,竟为之所慑,当着河湟军冲击正面的吐蕃官兵尽皆身不由己地向后退缩不已,一时间阵型竟因之出现了些混乱,这等情形一出,登时便令统军的旺次密茹险些气歪了鼻子,怒吼着下达了格杀令。
“呜,呜呜,呜呜……”
吐蕃军阵中响起了一阵凄厉的号角声,这频率正是总攻之令,一众吐蕃官兵自不敢再有丝毫的耽搁,尽皆呼啸着从四面八方向张琛所部围杀了过去,血战瞬间便到了白热化之程度,刀光霍霍,枪影纵横,惨嚎声此起彼伏地响成了一片,人命如同草芥一般地消逝着,一层层的尸体堆砌着,又被乱马狂践成一地的肉泥,血水肆意流淌成河,整一幅罗刹地狱图!
杀,再杀,手中的百炼横刀早已劈得卷刃,身上的血痕干了又湿,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咽喉也早已干得冒烟,可张琛依旧没有停手,依旧高呼酣斗着,厮杀着,哪怕胯下的战马都已伤重倒下,然则只要手中还有刀,那就接着再杀,他已算不清杀了多少的吐蕃贼子,也记不清自己究竟冲杀了多久,可不屈的信念却依旧在激昂着。
“放箭,射死他,射死他!”
张琛之勇不单在于其武艺高强,更在于其漠然生死的勇悍,哪怕紧跟在身后的将士们尽皆战死,他也丝毫不肯停下冲杀的脚步,纵使是徒步前冲,也依旧勇不可挡,杀得吐蕃军人仰马翻,无人敢挡其道,这等情形一出,旺次密茹再也稳不住了,不管不顾地便狂吼了起来,早已胆寒的吐蕃官兵自是乐得不与张琛斗狠,尽皆狂退不已,一排排的弓弩手则趁势上前,一阵弓弦暴响过后,无数的箭矢生生将张琛射成了刺猬一般。
“呼……,殿下,某尽力了,尽力了啊。”
生命与力量随着大量鲜血的流失,张琛终于无力再战了,只能用卷了刃的横刀勉力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抬眼望着东南方,嘴唇轻颤着呢喃了几声,满是遗憾地环视了一下周边诸敌,身子猛地一僵,竟就此站立着不动了……
“吹号,全军集合!”
天已近了午时,日头正艳,暖烘烘的阳光照在身上,驱散了高原的寒意,令人很有种昏昏欲睡的惬意之感,然则王秉却是无心去享受这等惬意,阴沉着脸,死死地凝视着乌海城头,头也不回地断喝了一声。
“呜,呜呜,呜呜……”
王秉此令一下,自有边上跟随着的号手吹响了集合的号令,已然休整了一个半时辰的安西唐军官兵们自是不敢怠慢了去,尽皆起了身,行动迅速地在王秉的身后列好了阵型。
“禀将军,甲营整装完毕!”
“禀将军,乙营整装完毕!”
……
各营集结完毕之后,营校尉尽皆跑步上前,躬身禀报了一番,然则王秉却一无表示,甚至连头都不曾回转过来,依旧默默地凝视着乌海城头,这等古怪的情形一出,诸军尽皆疑惑在心,但却无人敢多言是非,只能是静静地等待着王秉的决断。
“弟兄们,王某不瞒大家,我等归路已被贼军所断,而今唯一生路便在此处,拿下这乌海城,杀出条生路来,尔等可敢随本将一战么?”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王秉终于转过了身来,眼神锐利如刀般地扫视着一众安西军将士们,语气深沉地开了口,可说着说着,语调便不自觉地高亢了起来。
“战!战!战!”
形势之严峻一众将士们早就有所猜测,先前休整之际,也没少私下里议论一番,只是未得证实,谁也不敢公然说将出来罢了,这会儿一听王秉将实情公开,一众将士们尽皆默然了下来,然则却并没有沉默太久,不知是谁先起的头,所有人等尽皆跟着发出了激昂的怒吼声。
“好,王某没看错大家,这一战不单要打,还要一战而克此城,全军听令:万良才!”
王秉甚是欣慰地点了下头,鼓励了诸军几句,旋即脸色猛然一肃,提高声调断喝了一嗓子。
“末将在!”
听得王秉点了自个儿的名,步军统领万良才自是不敢怠慢了去,几个大步抢上前去,高声应答道。
“本将令尔率甲、乙二营为首攻,杀上城去!”
王秉运足了中气,高声下令道。
“诺!”
万良才素性好战,这一听打先锋的任务落到自己的头上,不惊反喜,一拱手,高声应诺不迭。
“刘双顺!”
王秉一挥手,示意万良才退下,接着又点了骑军统领刘双顺的名。
“末将在!”
刘双顺原本就站在王秉的身后,这一听点到了自己的名,自是赶紧站了出来,高声应答道。
“本将令尔率本部兵马为掩护,压制城头弓弩手,不得有误!”
王秉的命令下得很快,也很坚决。
“诺!”
掩护攻城本就是骑兵之责,刘双顺自是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