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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瞅着己部三千人马都迟迟攻不下的城门居然被火枪队如此轻易地便拿了下来,统领步军攻城的那名偏将实在是有些子气不打一处来,既羡且怒地骂了一嗓子,喝令着手下将士尾随着第一连官兵冲进了城门,急速地沿着城门洞边的楼梯杀上了城门楼,可惜此时噶尔?钦陵早已离去,城墙上只剩下不足三百的残兵,被怒火中烧的唐军步卒们一个冲杀,便已尽皆成了刀下之亡魂。
“骑军出击!”
唐军的动作很是迅速,除了第一连列阵城下为掩护之外,其余冲进了城中的唐军步卒杀光了城头的残军之后,飞快地分出部分人手将城门洞里的杂物一一清理干净,林成斌见状,自是不敢多加耽搁,嘶吼了一声,率领着大队骑军冲进了城门洞,但并未径直向城池深处杀去,而是在城内的大道上紧急地布成了严密的防御阵型。
伏俟城自建成起,至今已有一百余年之历史,先是吐谷浑之王城,后又是吐蕃人治理吐谷浑的军政中心,照理来说,该是个极度繁华之地了罢,其实不然,只因无论是吐谷浑人还是吐蕃人都是游牧民族,其民众有城郭而不居,乌海城如此,伏俟城也同样如此,城池的象征性意义远大于实际居住之意义,城中往往没有民居,有的只是达官显贵的大宅院以及方方正正的各处军营,城中各项设施也以实用为主,大道宽阔,两边的巨宅甚多,可装饰上却不甚讲究,基本上都是以石头砌成,最多只是加些浮雕之类的修饰而已,尽显游牧民族之粗犷,虽无精巧可言,却也别有一番风味,只是此时的林成斌显然无心去加以欣赏,一双眼锐利如刀地凝视着大道尽头的内城,脸上满是凝重的狐疑之色,此无它,只因城中实在是太安静了些!
声响不是没有,就在此时,大道的前方还有些溃兵在慌乱地逃窜着,马蹄声、脚步声、嘶吼声交织在一起,听起来动静似乎不小,也看不出有甚不对之处,可这等情景落在林成斌眼中,却浑然不是那么回事,只因相较于城中多达五万余的守军来说,眼前这点动静实在是太小了些,很显然,这等“安静”的背后一准有着蹊跷在,林成斌自是不敢大意了去,不单不敢违令向纵深挺进,反倒是谨慎无比地将骑阵往城墙所在处收拢了一段距离,与第一连合兵一道,紧紧地守护住了城门洞。
“传令:纳赫仁坚吉所部即刻发动反攻,务必将唐贼调离城门!”
早先撤离外城的噶尔?钦陵此际已回到了内城,正站在高高的城门楼三层上,面色凝重无比地观察着唐军的一举一动,这一见林成斌行事如此之谨慎,脸色瞬间便有些子不好相看了起来,略一沉吟之后,咬了咬牙,将心一横,高声下了将令。
“传令:第一旅即刻进城,将火炮营安上城头!林成斌所部全力防御,若有敌来攻,击溃即可,不得追击,另,其余诸部不得擅自进兵,违令者,斩!”
就在噶尔?钦陵下令的当口,李显已然得知了前锋军传回的消息,只略一寻思,也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劲之处,在不明敌情的情况下,李显自是不敢掉以轻心,这便果决地下了令。
“儿郎们,将唐贼赶出城去,杀,杀啊!”
双方主帅的命令都下得很快,也很坚决,可在部队调动上,显然是吐蕃军要快捷上不老少,就在唐军第一旅开始进城之际,吐蕃万夫长纳赫仁坚吉已率领着七千余骑兵从三百步不到的一条横街上冲了出来,纵马如飞般地向列阵在城门洞附近的唐军掩杀了过去。
“骑军出击!”
伏俟城的主街道很宽,足足有十余丈之多,地面全是石板所铺成,极其平整,可容得十余骑同时奔驰,吐蕃骑兵这么一冲将起来,其势着实惊人至极,林成斌一见之下,自不敢任由对方冲乱己部之阵型,这便一把抽出了腰间的横刀,嘶吼了一嗓子,率部狂冲着迎击了上去。
“轰……”
街道虽宽,可毕竟有限,两道铁流如此凶悍地彼此对冲,自是都无可退避之处,不旋踵便已是狂野地撞击在了一起,爆发出一阵轰然巨响,人仰马翻间,惨叫声响成了一片,血战几乎一瞬间便已到了白热化的程度,无数道刀光横劈竖砍之下,人头滚滚落地,残肢断臂四下乱飞,鲜血流淌成河,战斗一开始便打得无比之惨烈!
挥刀,再挥刀,这等人马拥挤无比的情形下,甚至战术都已不管用,所能依赖的只有手中的战刀,只要见着服饰不同之人,那就只管挥刀砍杀,双方将士都杀红了眼,前排倒下,后排补上,同归于尽之场面比比皆是,一个对拼下来,街心处已是尸首陈横,厚厚地堆积得几乎塞满了道路,当然了,内里大半是吐蕃人的尸首,可唐军同样损失不小,也有百余将士死在了火爆无比的对拼之中。
“撤,快撤!”
战事打到这个份上,纳赫仁坚吉本就有些子扛不住了,再加上顾念着噶尔?钦陵的命令,自是更不愿在这么穷耗下去,眼瞅着己方的前锋几乎损耗殆尽,立马嘶吼了一嗓子,扭转马首便向后逃窜了开去。
纳赫仁坚吉这么一逃,其手下的骑军们自是更不想再战,奈何此时人马拥挤,要想调头逃窜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而杀红了眼的唐军骑军又怎肯让吐蕃军如此轻易地便逃脱了去,自是呐喊着发动了反突击,追着吐蕃军的屁股便是一通子狂杀,如此一追一逃之下,渐渐远离了城门,堪堪就要冲过吐蕃军杀出来的那道横街。
“好,传令各部,做好准备,红旗一落,即刻出击,不得有误!”
纳赫仁坚吉所部被唐军杀得惨不忍睹,一路逃一路死,出击的七千骑兵很快便死伤了三分之一,这等损失不可谓不惨重,然则站在城门楼上观战的噶尔?钦陵不单不惊,反倒满意地笑了起来,一摆手,狞笑着下了令……
第五百七十二章英雄末路(七)
“呜,呜呜,呜呜呜……”
噶尔?钦陵显然是高兴得太早了些,就在唐军骑兵将将追击到第一条横街前之际,城门方向一阵凄厉的号角声突然暴响了起来,原本正狂冲不已的大唐骑兵们纷纷勒住了胯下的战马,有条不紊地撤回了出发阵地,于此同时,第一旅第一、二团的官兵们则正步上前,在骑军前方摆出了整齐的方队,横亘了整个街道,近两千支黑洞洞的枪口直指正前方。
“该死!”
噶尔?钦陵千算万算,却惟独没算到唐军会来上这么一手,眼瞅着已将将上钩的大唐骑军就这么又溜达了回去,心里头的火气自是不消说了的,气恼万分地咒骂了一声,脸色变幻个不停,可到了底儿还是不曾下令全军出击,除了是畏惧唐军第一旅的火力之外,也不免还存着些侥幸之心理。
“轰、轰……”
事实证明,侥幸心理从来是要不得的,就在噶尔?钦陵迟疑不决之际,火炮营的官兵们已在其余步军士卒的协助下,将十八门步兵炮中的十二门全都架在了城墙上,一经调校完毕,立马毫不客气地朝着城中便是一通子齐射,也不管那些宅院里是否有人,就这么一轮轮由近及远地狂轰了过去,如此一来,藏身于离城门三百步左右的宅院里打算偷袭唐军的吐蕃官兵们可就倒了血霉了,死伤无算之下,全都慌乱地逃出了宅院,跑得满街都是。
“落旗,出击,全军出击!”
一见唐军火炮再次发威,噶尔?钦陵心登时便凉了半截,加之又不清楚唐军火炮的射程究竟几何,唯恐唐军火炮就这么一路狂轰下来,哪还敢再犹豫,嘶吼着便下达了出击之令。
吐蕃军原本的计划安排便是准备跟唐军打巷战,故此,绝大部分的精锐部队都安置在各条横街的暗处以及各处大宅院的隐蔽处,出击的速度倒是很快,内城城门楼顶上的红旗方才一落,各部吐蕃军已是呐喊着从埋伏地冲了出来,如怒涛般沿着长街向城门处的唐军冲杀了过去,气势如虹一般,杀气直冲九霄云外。
“轰、轰……”
面对着汹涌而来的吐蕃大军,第一旅的官兵们并无丝毫的惧色,也没急着开火,只是面色平静地平端着针击枪,保持着随时可以开火的架势,可布置在阵前的六门步兵炮却是没丝毫的客气可言,随着营长苏庆声一声令下,不紧不慢地依次开了火,将六枚巨大的炮弹狠狠地砸向沿街冲来的吐蕃大军,弹跳不已的炮弹瞬间便在吐蕃军阵中砸出一条条的血路,这还不算完,街道上六门火炮方才表演完毕,城头上的十二门炮也开始了发言,只一通轰击下来,惨死当场的吐蕃士兵便多达数百之众,远处的街道上碎尸横飞,血肉模糊了一地,当真有若罗刹地狱一般恐怖。
“冲,冲上去,杀光唐贼,不许停,快冲!”
这一通炮击下来,吐蕃军冲锋的势头不禁为之一窒,队形已见散乱,然则须驼隆、迷底密赞等诸部将领却丝毫不管前锋将士的死活,拼命地驱策手下部众向前狂冲不已,试图趁着唐军火炮装填的空挡杀进唐军阵列之中。
“第一团跪姿,第二团立姿,开火!”
眼瞅着吐蕃军依旧狂冲不已,已赶到了城中的副旅长刘子明可就乐了,毫不客气地一挥手,高声断喝了一嗓子,旋即便见早已严阵以待多时的第一旅官兵们按着战术操典开始了射击表演,枪声犹如炒豆般地爆响个不停,无数的子弹形成的弹幕攻击宛若没有间隙一般,瞬间便将已冲到了八十步之内的吐蕃军射倒了一大片,层层叠叠的尸体不旋踵便在街道上垒得犹如小山一般,所有试图越过封锁线的吐蕃官兵尽皆毫无悬念地惨死当场。
乱了,彻底地乱了,面对着唐军第一旅这架凶悍得可怕的生命收割机,吐蕃军好不容易才鼓起的作战勇气已是彻底化为了烟云,哪还肯再往前去送死,全都不管不顾地扭头便向内城方向逃了去,任凭诸部将领如何喝止,也无法扭转这等兵败如山倒的局面,而更令吐蕃大军军心崩溃的事儿又接踵而至了——早先便已上了城墙的林成斌手下那一千八百余步军残部趁着吐蕃军第一次进攻的乱劲已然沿着城墙冲到了南门处,一举杀光了把守南门的吐蕃士兵,众志成城地搬开了堵门的沙袋,打开了南城门,早已待命多时的河湟军率先沿大开的城门杀进了城中,紧随其后的还有黑齿常之、凌重等诸将的兵马,近两万精锐这么一投入战场,登时便令原本就慌乱无比的吐蕃军雪上加霜,彻底陷入了崩溃状态之中,满城尽是没头苍蝇般窜来窜去的散兵游勇。
逃?西、北二门皆已被封死,而东、南二门全都掌控在唐军手中,任凭吐蕃军腿长马快也无处可逃,躲?就伏俟城这么屁大的地方,再怎么躲又能躲到哪去,随着唐军主力的进城围剿,四散的溃兵不是战死便是投降,战至申时正牌,整个伏俟城除了内城之外,已是完全落入了唐军手中,数万将士将不大的内城围得个水泄不通,但却并没有发动急攻,而是静静地等待着主帅李显的到来。
秋天日头本就不甚艳,而此时将要落山的夕阳更是无甚热度,尽管阳光尚算得上明媚,可却已是无力驱除北风呼啸的寒意,风渐渐地大了起来,寒意愈发浓了几分,一股子萧瑟的气息在城门楼里盘旋缭绕着,一如噶尔?钦陵此刻的心情!
想甚子?其实啥都没想,尽管噶尔?钦陵一双眼迷离地望着渐渐西斜的夕阳,似乎想得甚是投入一般,可实际上,此际他的脑海里只是一片的空白,甚至连胜败生死都已不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