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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此话怎讲?”
裴守德在越王一系专负责的便是对外联络,不管是与东宫那头,还是与武后一方,暗地里的事儿大多都是他在办,此番李贞派了其去与武后所派出的噶尔?引弓协商相关事宜,本以为该是能从噶尔?引弓那乳臭未干的小子手中捞上一大把的,却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这么个消息,心头自不免泛起了疑虑,脸色一冷,紧赶着便追问道。
“回王爷的话,那厮软硬不吃,就只咬死了‘唇亡齿寒’这一条,不管小婿如何试探,其只言‘若是事有不谐,宁可还政于太子’,除此之外,再无旁的承诺,小婿与其周旋良久,却一无所得,实是惭愧。”
一想起与噶尔?引弓谈判的经过,裴守德的心中便有若生吃了只苍蝇般恶心,对其软硬不吃的滑头态度恼火万分,可又拿其一点办法都没有,此时说来,自不免有些个咬牙切齿之恶形恶状。
“哼,还政与太子?说得倒是轻巧!宫里那位何曾有过放权的时候,拿这等谬言哄骗我等,当真该死!”
李冲性子急,这一听噶尔?引弓居然一毛不拔,登时便火了,也不等李贞发话,猛地一拍几子,气咻咻地便发作了起来。
“没错!大哥说得对,要我等办事,不拿好处来,想都别想!要马跑,又要马不吃草,天下哪来的这般美事,我等就坐看这政如何个还法好了!”
如今李倩、李纯这两个一向与李冲不对路的兄弟都已外放为官,剩下的李温却是李冲的铁杆支持者,这一见李冲发作,李温自是亦步亦趋地跟着谩骂了起来。
“够了,吵个甚,都给老夫闭嘴!”
满腔的期颐落到了空处,李贞本就恼火得很,再一见二子在旁吵嚷,心下自是更烦了几分,一拍几子,断喝了一声,霍然而起,在书房里来回踱起了步来,脸上的神情焦躁而又狰狞,他这么一发作,书房里的诸人自是都不敢再随便开言,各自闭紧了嘴,室内的气氛登时便压抑了起来。
“无霜,你怎么看此事?”
李贞气恼归气恼,但却并不会因之而忘了正事,踱了几个来回之后,心气已是稍平,一撩衣袍的下摆,再次端坐了下来,环视了一下诸人,视线最终落到了陈无霜的身上,沉吟着开口问了一句道。
“此事合则两利,分则两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那叫葛弓的小子倒是没说错,太子如今羽翼已丰,若不加遏制,后患无穷也,纵使娘娘那头能忍,为我越王一系之安危计,这个手我等怕是不伸也得伸的。”
陈无霜之智在诸人之首,自是早就已权衡过了事情的轻重,在他看来,能从武后处捞到好处固然可喜,若是没有,那也无甚大不了的,该做的事情还是必须去做,盲目意气用事的话,除了会遭致损失之外,别无益处可言,自不会因诸人的愤怒而动,此际回答起李贞的问话来,依旧是一派风轻云淡的从容。
“嗯,那依你看,太子那厮将会做何选择?”
李贞号称贤王,自然不是等闲之辈,陈无霜所言的道理,他心中又岂能无数,只是从武后处捞好处捞习惯了,这一回没能捞到,有些个不爽罢了,气恼一过,也就恢复了平静,并不致于死死纠缠着些许好处不放,而是将心思彻底转回到了正事上来。
“唔,太子殿下能做的选择不外有二,一是借势而上,一举掌控朝局;二是,坚辞监国之重任,维持现状,除此之外,再无其它选择可挑,只是太子殿下究竟会如何做,却是不好说之事了的。”
兹事体大,饶是陈无霜生性自负多智,却也不敢轻易下一个结论,眉头微微一皱,语气慎重无比地回答道。
“呼……,无霜所言甚是,太子那厮一向行事诡诈,确不是好相与的,此番事大,我等不得不慎而又慎啊。”
李贞在李显的手下可是没少吃苦头,自是知晓李显的能耐非凡,心中的忌惮之意早深,自是百般不愿见到李显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奈何在不知李显的抉择之情形下,李贞也实在是不敢胡乱出手,心底里的压抑自是不消说地重了起来。
“无妨,无论太子殿下做何选择,我方都只有强力狙击一道可走!”
陈无霜脸上的神情虽慎重,可自信之心依旧在,这一见李贞在那儿苦恼得长吁短叹不已,立马便给出了己方应做之选择。
“嗯?这……”
一听陈无霜说得如此肯定,李贞不由地便有些子傻了眼,木讷讷地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
“王爷莫急,且听陈某慢慢说来。”陈无霜显然早有成竹在胸,微微一笑,一压手,示意李贞莫慌,不紧不慢地开口道:“自古帝心最难测,今上虽暗弱,却非愚鲁之辈,虽因体弱,不得不将政务交出,可内心里却并非乐意为此,是故,今上所需要的是朝局的平衡,而非一方独大,此一条上,今上对王爷可是寄于了厚望的,王爷行事只消是冲着这个目的去的,圣上那头断不会有甚见怪之心,反倒会褒奖有加,既如此,无论太子殿下要如何做,王爷只须把握维持现状这一条便足够了,其余诸事又何须顾虑太多。”
“唔,那倒是,只是太子那厮势大,又颇得诸相支持,他若是要强上,怕是圣上也拦阻不住罢,老夫若是强自与其阻梗,岂不得罪其深矣,万一要是其真监了国,那……”
陈无霜已将道理说得极为透彻了,李贞自不会听不懂,只是听懂归听懂,真要李贞下定决心如此去做,却还是不免有些不敢放心,毕竟李显的能耐与狠辣摆在那儿,李贞实在是不想过早与李显硬碰硬地大干上一场的。
“那也无妨,某若是料得不差的话,娘娘这头是要捧杀太子殿下,王爷虽出面反对监国,却注定必是政事堂中的少数,事情终归还是要闹到圣上处的,有了王爷的反对,无论是圣上又或是娘娘处,都有了借力压下此议之可能,换而言之,太子纵使满心想要监国,也万难办到,真要是他敢如此行了去,不单得不到好处,反倒会引来圣忌,圣心一失,太子怕就将有难了,自顾尚且不暇,哪还有心思来寻王爷之麻烦,至于万一要是太子真借群臣之势压服了今上与娘娘,真得了监国之位,欲巩固朝局的话,也须得王爷全力配合,拉拢兀自不及,又怎会当即便寻王爷的不是,至于将来么,那走着瞧也就是了,当然了,话又说回来了,万一太子那头瞧破了娘娘的捧杀之策,王爷的反对岂不正符合太子殿下之所需么,总而言之,无论太子殿下作何选择,王爷只管反对其监国便可!”
陈无霜自是知晓李贞已是被李显打怕了的,见其顾虑过甚,心下难免叹息不已,但并未带到脸上来,而是慨然地分析了一番,以此来坚定李贞之信心。
“父王,陈先生说得对,只消圣眷在我,无须顾虑如许多,而今我等已非初至京师之时,又何须惧太子那厮!”
陈无霜说得虽是在理,可李贞却还是犹豫着不敢下定决心,那等温吞水之状一出,脾气焦躁的李冲却是看不下去了,这便从旁插了一句道。
“王爷,明日便是议政之时,终归须早作决断才是。”
裴守德之智算虽不及陈无霜,却也不是寻常之辈,对于陈无霜的分析自是深以为然,这一见李贞顾虑太多,也有些子坐不住了,紧赶着便出言提点道。
“嗯,也罢,那就这么定了,通知下去,诸般人等都做好准备,倘若真闹到了朝议上,一体共进退!”
诸人都已是纷纷进言了,可李贞却还是没有急着下个决断,而是脸色阴晴不定地将陈无霜的分析细细地过了好几番之后,这才慎而又慎地下了决心,只是眼神里的犹豫与顾忌之意依旧不曾稍减半分……
第七百一十七章劝进风波(四)
这世上跑得最快的不是马,也不是风,而是谣言,也不知是从何吹出的一股邪风,说是今上有意让太子监国,以取代武后之临朝,消息几乎是一夜之间便已传遍了整个京师,一大早地满城百姓官员皆在议论着此事,流言越传版本便越多,只是无论哪一个版本的传言,其倾向性都极为的明显,除了后党死忠之外,绝大多数人都支持太子主政,一时间,李显原本就高的声望陡然间再次拔高了老大的一截,以致于不少自认为大势不可挡的朝臣们都急不可耐地上了劝进之本章,政事堂那头收到的此类折子已是多达近百本,弄得一众原本打算议事的宰辅们都为之忙乱不堪,到了末了,不得不停下其余事宜,专一先议决此事。
“诸公,这事情闹到这般田地,不赶紧议决怕是不成了,不知诸公可都有甚主张否?”
身为首辅大臣,裴行俭自是当仁不让地主持这议事之大局,先是吩咐政事堂官吏暂停往议事厅里送折子,而后环视了一下各自落了座的诸般同僚,语气沉重地开了口。
死寂,一派的死寂,面对着裴行俭期颐的目光,满厅宰辅们全都低头垂目不言,只因大家伙都知道此事关系实在太过重大了,一旦站错了队,那极有可能便要面临着覆巢之祸,在形势不明的情况下,能不开口自是尽量不开口为好,以免徒然惹来祸端,于是乎,满厅堂里就这么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诸公,无论如何,这事都须得我政事堂先拿出个条陈来,若不然,陛下面前怕是说不过去的,今风波已大,若是不赶紧平抑下去,朝局恐乱矣,诸公何忍哉?”
眼瞅着一众同僚们半晌都无一语,裴行俭不免有些子焦躁了起来,可又势不能朝众同僚发作,只能是微皱着眉头,耐心地劝说了一句道。
“民心所向,有何可议的,据实上禀御前也就是了!”
在诸多宰辅里,郝处俊虽表面上出于中立,可实际上他却是最支持李显的一个,自是乐于见到李显能主政朝堂,此际见诸人尽皆沉默,他便有些子忍不住了,毫不掩饰地第一个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郝相之言颇是有理,太宗曾有言:水则载舟,水则覆舟,民心乃大势也,不可违之!”
戴志德同样是倾向于李显的宰辅,这一听郝处俊表了态,自是乐得助推上一把,紧赶着便接口附和了一句道。
“郝相之言差矣,此非民心,而是有小人在其中作祟,天后娘娘受陛下重托,呕心沥血,方得天下太平,乃不世之大功也,岂能因小儿辈胡为而妄议之,荒谬,着实荒谬!”
一见先后两位宰辅都表明了支持李显的态度,贾朝隐这个武后死党可就沉不住气了,紧赶着跳将出来,高声反对道。
“何来的小人作祟,贾相可有证据么?若没有,妄自加人以罪,怕不是宰辅所应为之举罢?”
一听贾朝隐将话说得如此之难听,个性强硬的郝处俊可就拉下了脸来,毫不客气地斥责了贾朝隐一把。
“此事当彻查方能知根底,贾某以为其中必然另有蹊跷!”
贾朝隐在宰辅中排名虽位列倒数第二,可自恃着有武后在背后全力支持,心里头却是不惧郝处俊,昂首亢声便强顶了回去。
“彻查?贾相欲何为哉?须知太子乃储君,国之根本所在,陛下有微恙之际,由其监国乃是顺理成章之事,而今天下归心,臣民莫不企盼,而贾相却欲逆大势而胡为,是何道理!”
郝处俊对贾朝隐这个没甚本事的同僚一向看不顺眼,这会儿见其在那儿大发谬论,哪会给其有甚好脸色看,直截了当地便喝斥道。
“二位不必如此激动,此事终归须得议个分明么,依高某看来,无论是天后娘娘临朝,又或是太子监国,都是好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