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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娘娘的话,那倒不曾有,只是说明日接着再谈,除此之外,并无其余。”
元万顷自以为有着不小的功劳,却没想到武后竟无一言之表彰,心下失落难免,可却不敢带到脸上来,只能是强压着心中的不甘,恭敬万分地回答了一句道。
“嗯,本宫知道了,爱卿且去罢,好生努力着,莫要失了本宫之望。”
武后没再多问,也没出言点评元万顷的所作所为,只是轻描淡写地吭了一声,便将元万顷打发了去。
“八叔怎么看此事?”
元万顷告退而去之后,武后并没有急着开口,而是微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这才转向了微笑不语的李贞,语气平淡地探问道。
“娘娘明鉴,老臣以为元鸿胪确是人才也。”
李贞心中已是有了疑心,但并没打算即刻便说了出来,而是王顾左右而言他地夸奖了元万顷一句道。
“元卿就属驴子的,打着不走,赶着却要倒退,让他去跟太子啰唣一番,姑且算是得其所长罢。”
武后对元万顷自有看法在心,原就没打算大用于其,对李贞的废话自是甚不以为然,随口便点评道。
“娘娘知人善用,天下无人可及,老臣叹服。”
李贞乃朝中有名的笑面虎,拍起武后的马屁来,当真是老脸都不红上一下的,张口就来,顺溜得紧。
“八叔过誉了,此和议事关重大,须轻忽不得,依八叔看来,显儿这究竟打算玩甚把戏来着?”
武后可不是那么好蒙的,断不会因李贞几句不值钱的夸奖便昏了头,丝毫没给李贞装糊涂的机会,直截了当地便将问题挑明了。
“这……”
李贞心中只是有所疑心,但并不敢肯定李显的破局之手段,被武后这么一逼问,自不免有些个语塞了起来。
“八叔有甚话只管直说好了,终归此乃朝廷大事,不是随意何人都能专擅了去的。”
武后原就没打算让李贞置身事外,此际更是不肯放任李贞装糊涂,言语虽客气,可逼迫之意却是分明无遗。
“娘娘教训得是,老臣也就只有些想头,对与不对却是不敢妄言,还请娘娘姑且听听也就是了,须当不得真。”被武后这么一逼,李贞自是知晓自个儿断无法在此事上袖手旁观,只能是拱手告了声罪,而后眉头微微一皱,沉吟着开口道:“娘娘明鉴,依老臣看来,元鸿胪所提之三条与彼国所提之三条相距甚远,可谓是一南一北,难有勾洽之可能,若是没有旁的意外,这和议是断然有甚进展可言的,太子殿下要想破局,怕是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拖,将此和议无限期地拖着,拖到风波渐消为止;至于其二么,怕恐便是着落在‘意外’二字上。”
“唔,以拖待变么?倒是有此等可能,解之不难,明日本宫便下道旨意,明限时日也就是了,至于这个‘意外’么,又该出在何处,不知八叔可有何教本宫者?”
武后本就精明过人,李贞能想到的事儿,她自然也能有所察觉,唯一不能确定的同样是不知李显的变招将出自何处,此际难得李贞送上门来,自是打算拉着李贞一道准备应变,这便不依不饶地往下追问了一句道。
“这……”
李贞虽猜知了李显会有破局的变招,可也就是种直觉罢了,真要他说出个所以然来,确是太过难为他了的,面对着武后接连的追问,李贞算是彻底抓了瞎。
“波斯那头现下有军三万余,再算上波斯杂军,或许有个八、九万罢,此等兵力可破大食否?”
李贞是彻底抓了瞎,可武后却隐约觉得或许与前线的军情变动有关,这便沉吟着出言询问道。
“难说,应该是不能,若不然,只怕太子殿下早令河西诸军杀进大食了,也断不致止步波斯,依老臣看来,应是守有余,而攻则不足,大食国也必定是预见了此结果,方才会派了使节来我大唐议和,故此,老臣以为前线军情剧变怕是不太可能。”
李贞到底是文武双全之辈,尽管不曾亲身领兵打过仗,可对兵法韬略却是颇为精熟,分析起战局来,还真有些功底的。
“嗯,看情形也该是如此,那大食国虽派了人来议和,却也断不会因之放松了警戒,前线该当还是僵持之局罢,只是本宫怎么觉得太子那头太沉得住气了些,个中该是另有蹊跷才对!”
武后虽不通军务,可基本的军事常识还是有的,这一听李贞将战局分析得如此透彻,自是颇以为然,只是对李显的可能之手段却是更加疑惑了几分。
“……”
李贞的智算并不比武后强,武后看不出蹊跷何在,他同样也是如此,面对着武后的疑问,他也只能是无助地摊了下手,来了个沉默以对,双方都不再开口的情形下,书房里的气氛也就此压抑了起来……
第七百四十六章艰难的和议(三)
吵,吵,吵,依旧是没完没了的争吵,第二天的谈判方一开始,双方又吵成了一团,尽管言语不通,彼此间却各不相让,你一言、我一语地争个不休,忙乎得双方的通译嘴皮子都起了水泡,噪杂的声音在大殿里轰鸣不已,不止是侍候在殿中的东宫宦官们全都为之头晕目眩不已,就连李显也不禁为之皱紧了眉头,但却并未出言喝止,而是任由双方与会人员自由发挥着,殿中的气氛着实是火爆非常。
“禀殿下,程登高来了。”
就在与会双方辩争连连之际,却见高邈从殿外急匆匆地行了进来,并未理会正争得面红耳赤的双方大员,紧赶着直趋前墀,一躬身,低声地禀报了一句道。
“嗯?”
李显的心思自然不曾放在那场无聊的争端上,正寻思着如何以最小的代价破局,这一听程登高来了,不由地便是一愣,沉吟了片刻之后,这才站起了身来,一声不吭地向外行了去,一众正争持不下的双方官员们见状,自不免都有些疑惑在心,一时间竟忘了要往下吵了去,全都拿眼看向了李显。
“本宫有些小事待办,去去便回,诸公只管继续议着好了。”
一见到众人的眼神都扫了过来,李显倒也没让众人多费心思,笑着解释了一句,而脚下并不稍停,自顾自地便出了大殿,一路缓步向宫门处走去。
“老奴见过太子殿下。”
甘露殿原本离春华门便有些距离,加之李显走路的速度也并不快,待得到了宫门处,程登高都已是等了多时了,然则一见到李显的面,却连句怨言都不敢说,紧赶着收起了脸上的焦躁之色,疾步抢到了李显身前,恭敬万分地便是一个大礼参拜不迭。
“免了,程公公此来可有甚要事么?”
李显虽是极其不待见程登高,可也不致于无故发作于其,脸上虽无甚笑容,言语倒也还算是和煦。
“回殿下的话,老奴乃是奉陛下之命前来传旨的。”
程登高是怕极了李显的,回答起李显的问题来,自是谨慎得很,除道明正事之外,万不敢扯旁的事务。
“有劳程公公了,高邈,备香案。”
一听旨意来自高宗,李显的眉头立马不为人察地便是微微一皱,可也没甚旁的表示,只是淡然地点了点头,而后提高声调吩咐了一句道。
“诺!”
李显有令,高邈自不敢怠慢了去,恭敬地应了诺,指挥着一众小宦官们抬来了香案等物,不多会,便已将接旨应备之物尽皆备齐了。
“圣天子有诏曰:大食者,蛮荒小国也,若不臣属,灭之可也,今既惧而来归,朕当许其宽仁,然,朝廷自有规矩,岂容化外之国斤斤计较,着太子李显率诸有司人等与之详议,以半月为期,彼若再有猖獗,朕定当不饶,钦此!”
程登高腰板笔直地站在了文案后头,摊开卷着的圣旨,略一清嗓子,拖腔拖调地将不甚长的圣旨宣了出来。
“儿臣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程登高所宣的这道旨意显然并非高宗的本意,而是武后在背后捣鼓之结果,其用意自然是不想给李显有丝毫拖延时间的机会,用心不可谓不歹毒,然则李显却并无甚不满之表示,规规矩矩地谢了恩,而后伸出双手,接过了程登高递交过来的圣旨。
“太子殿下,圣上还等着回话,老奴就不多耽搁了,告辞,告辞。”
一交割完圣旨,程登高你是一刻都不想多留的,紧赶着便出言请辞道。
“嗯,程公公辛苦了,好走!”
接完了旨之后,李显的心思似乎重了不老少,自也无心跟程登高多啰嗦,只是不咸不淡地吭了一声,将程登高打发了去,自个儿却愣愣地站在了原地,半晌不曾稍动上一下。
“殿下。”
高邈指挥着一众小宦官们将香案等物都收拾了去,回头一看,见李显还在原地发着愣,自不免颇为的担心,这便从旁轻唤了一声。
“嗯。”
李显看似忧虑重重,其实心里头却是暗自窃喜不已,不为别的,只因这道旨意不单不会令李显为难,反倒给了李显一个借题发挥的良机,不过么,在盖子没揭开前,李显却是没打算说破,更不可能有所表露,迷惑战术虽老套,这等时分却也好用得紧,李显也乐得让武后先高兴上一把,到时候再给其狠狠地泼上一盆凉水,岂不乐哉,当然了,这心思李显自个儿知晓便是了,却是不会与高邈分说的,只是不置可否地吭了一声,便即转身向宫内行了去。
“唉……”
一见李显有些个魂不守舍,高邈心中的忧虑自不免更盛了几分,但却不敢再多问,只能是微微叹了口气,亦步亦趋地跟在了李显的身后,这等情形一出,自有人紧赶着去报知了武后……
所谓的谈判从来都不会有平和之场景,尤其是在彼此皆有顾忌的情况下,互相攻讦也就属寻常之事了的,这不,烦人的喧嚣从第一天便开始了,到了第三天的午时都已将至了,也没见到有甚改观的迹象,素来肃穆的甘露殿就这么被双方官员吵成了斗兽场,若不是有李显这个大唐太子在压着阵,指不定双方都不知要演上几番全武行了。
“诸位,午时将至,就先到此罢,都先去休憩一二,申时再继续好了。”
接连三日听人吵架实在不是件令人赏心悦目的事儿,尽管李显心不在此,也就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胡乱听着,可还是被吵得头晕眼花不已,精气神自也就好不到哪去,可待得见从殿外匆匆而入的李耀东极其隐蔽地对其做了个手势之后,李显瞬间便精神了起来,也不管下头元万顷正慷慨激昂地发表着演说,一压手,以不容置疑的口吻下了令。
“诺!”
李显开了口,诸般人等自是不敢有甚不满的表示,哪怕被李显此举生生噎了一下的元万顷也只能是乖乖低头应诺不迭,自有一众小宦官们迎上前去,招呼着双方官员到宫中偏殿用膳、休憩。
“殿下,告急文书已至兵部,此际差不多该转到刘相处了。”
待得众人退下之后,李耀东忙不迭地疾步抢到了李显身前,声音极低地禀报了一句道。
“好,来人,备车,本宫要即刻入宫面圣!”
李显等了如此多天,等的便是这么份急报,此际自不肯有丝毫的耽搁,紧赶着便呼喝了起来,此令一下,东宫里可就忙碌开了,好在东宫人等都是久经历练之辈,虽忙而不乱,不多时,车马已是齐备,待得李显上了金铬车,大队人马便浩浩荡荡地向龙首原上的大明宫赶了去……
“启禀娘娘,裴行俭、刘仁轨二位大人来了,说是有紧急军务要报。”
时已近午,批了一上午折子的武后精神虽尚是不错,可肚子却是有些饿了,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