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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概是放弃了,想不到对我这么好的沈君初竟然就这样放弃了,说到底就是要我的身体,见我态度强硬觉得碰了钉子大约觉得没面子吧?曼丽胡思乱想着。天气依旧是寒冷,但不下雪也不下雨,就是干干的冷。鼻子上了火,睡觉的时候觉得自己是条喷火龙,上节目也是无精打采,话少了些,多半是放歌给听众欣赏,然后用手掌托着下巴看着外面的车灯发呆。
老张最喜欢的饭后甜点也取消了,不敢多要求,只是希望那位沈先生快来,因为他来的时候曼丽的眼睛变得格外明亮,身体里似乎藏匿着扑翅的快乐小鸟,身体轻盈,插上翅膀就能飞起来的那种。
过年前,曼丽到好好百货公司买了大包小包的糖果、礼饼,准备回郊区看望父母,顺便休息一段时间。房租是可以不交的,房子空在那。“爵士风情”节目过年停播,取而代之的是早就录好的拜年音乐,每天一个小时,唱戏,喜洋洋的梆子,也有黄梅戏,给老人家准备的。
新电影海报已经出来了,不是《姊妹花》,是一出喜剧电影《十字街头》,一大家子人印在海报上,分不清楚谁是主演谁是配角,一律挂着招牌式的笑容,一律拱手恭贺新禧,好像他们祝你万事如意就真的事事顺利。
打扫房间的时候,君初的卡片掉了出来。卡片放在衣服的口袋里——出了太阳,想中午的时候把衣服晒晒,倒过来晾在阳台上。
要打电话给他吗?曼丽问自己。
廖金兰与蓉妈爱上了逛年货街,因为君初说了,过年电影厂的同事要到家里来聚餐,要蓉妈早早准备。
腊月初七晚上,君初半夜起床,亲自熬粥给家里的老人喝。这是准备很久的,也是孝敬的具体体现。淘米,泡果,剥皮,去核,到后半夜开始煮,要用微火炖到第二天清晨,这腊八粥才算熬好。跟别家腊八粥有所不同,君初家里的除了糯米、桂圆、糖、莲子、银耳、红枣、百合、山药、绿豆、红豆,其他像胡桃仁、松子仁、芡实也是分成一堆一堆,花生要磨成粉,并不是一颗一颗,这样更容易消化。
到了天亮,蓉妈按照地址送了一些给君初在上海的亲戚朋友,然后全家人一起品尝。味道跟去年的一样美,老太太提着女朋友的事情,希望快点抱上孙子。
电话响了,是老杜,说年底要回国一趟,走之前想跟君初见面吃饭。廖金兰在电话旁边听得清楚,叫他快去快回。
曼丽路过邮局,打算告诉君初她过年要去父母家,租的房子那边没人,叫他不要去找她,但又觉得这个借口太荒唐——君初并未来房子找过她,否则会像上次那样留下纸条。
后面排队打电话的人嘀咕了声,打不打?
曼丽在心里也在问自己,打不打?
好吧,打过去,顺便也有个交代。他是吻过她,但现在曼丽想跟他说清楚自己心里的想法,积极的那种,想告诉君初其实自己这几天一直都在想念他。
拨通电话的时候,君初正去银行的路上,一点预感也没有。
接电话的是廖金兰,“沈宅,找哪位?”曼丽之前听君初说她的母亲也在家里住,所以礼貌道,“伯母,请问沈先生在家吗?”“哦,君初啊,刚出去,请问您是哪位?”廖金兰听出她的声音,就是电台里的那个女声。
“哦,不在。我是沈先生的一个朋友”。曼丽说道。
廖金兰说“你要留下口信吗?”“不用了,谢谢您”。曼丽挂了电话。
曼丽一阵失望。无法用语言表达。
君初也觉得这样就过去了,毕竟相处时间不长,想着曼丽心里并没有他。晚上回来的时候问老太太,“有人打电话找我吗?”廖金兰说有一个女的。
曼丽,是曼丽!
“她说什么了吗?”君初急切地问。
“就说找你,我说不在,她就挂了”。廖金兰很少看见君初这样的表情,君初从来都是波澜不惊。
“我出去一下!”君初也顾不上解释,朝曼丽房子走去。
从楼下看,没有灯,君初上去敲门,无人。会不会在睡觉?又咚咚咚敲了三声,仍然没有声音。
她会去哪里?她是不是又因为害怕逃出去了?这么一担心,君初良心不安起来,责怪自己当初太冲动,这几天碍于面子也没去电台找她,只能失望而归,到走廊灰暗的灯光下留了纸条在门上。回来时坐在车上在行人中寻找曼丽,连个相似的背影都没有。
徐伟良见曼丽带着一大堆东西回来,心情好了些,毕竟是女儿贴心。曼丽说吴美娜的魂也没再出现过了,米雯也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拉不下面子跟曼丽说话。
倒是曼丽大度,不计前嫌——如果不是米雯将事情抖出来,吴美娜怎能甘心入土为安?现在这样,至少可以给她家人一些补偿,于是问候,“姨娘的肚子还好吧?”米雯不说话,挺着越来越大的肚子。
徐伟良轻轻咳嗽了一声,米雯这才懒洋洋道,“托大小姐的福,好得很呢”。曼丽碰了个钉子,吃了晚饭就回房了。不用上班,忽然心里空空的,也不知道君初现在怎样,大约忘记我了吧?曼丽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第十七章 … 全文阅读
各自的年过得热闹,内心却又落寞。那漫天飞舞的雪花也只是片片凋零。
君初想起小时候融化的雪人,觉得自己傻,越喜欢的东西总是消失得越快。心不在焉地陪着老太太逛遍上海,逛好好百货公司的时候想起曼丽,乘蓉妈跟老太太买东西的空当,到楼顶电台打听曼丽的消息,说要等过年以后才上班。
曼丽这边也去过几次外滩,站在当初跟君初一起散步的位置,心中自然是感慨万千。徐伟良怕米雯受不了风大,找人拍了张全家福就回去了。
风的确是大,把君初留的字条吹落了,在空中盘旋了几秒钟,不知所踪。
曼丽回来的时候,门口空荡荡的,这个年过的,一点变化都没有。叹息一声,开始搞卫生,晒被子,忽然瞥见窗外树枝的芽,春天已经来了。
上班,不知道是谁发明了上班。曼丽进入电梯时,给了电梯小姐一个红包。
一进去播音室,曼丽惊呆了,整个播音室都是百合,金色、白色、黄色,花的世界,芬芳的。
君初。
曼丽看到一个人影。心里扑通扑通的乱跳,他果然还是舍不得我离开。
张少廷坏坏地笑,“曼丽小姐,新年快乐”。怎么是你?曼丽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
“下班请你吃饭?”张少廷今天开学第一天就逃课。
“不用了”。曼丽看见他的表情,想起自己小时候邻居家调皮的小孩,心里一阵漠然。
张少廷走近,“我来接你下班?”警卫做了个请的动作。
曼丽看也不看他,到播音室坐了,戴上耳机,向听众致以新年问候。
张少廷开着车在路上狂奔,这个女人怎么这么不识趣!她不知道我是谁吗?我要的东西从来都没有得不到的!
君初在路上漫无目的地逛着,一辆军车呼啸而过。路边成衣店没什么生意,人很少,收音机里忽然传来曼丽的声音,“跟大家分别很久了,我是你熟悉的陌生人,在电波另一端被你聆听。在这个热闹的新年后是否记得去年的朋友?如果是值得珍惜的,请不要轻言放弃。送大家一首歌,不管是新年还是旧年,曼丽陪你走过,送大家一首《鱼儿哪里来》,愿你记得那些美好的片段”。君初的眼睛有点湿,是对自己说的么?梦醒一般,走到花店包了一束马蹄莲到电台,开电梯的小姐仍然是那一位,看着自己微笑。
警卫去年的胡茬在今年仍然留着。
曼丽在播音,没有看见君初来。那些百合散发着幽香,朵朵娇艳无比,数额庞大,让人眼花。
清洁工蒋高娟看见他,便道,“你也是来追曼丽小姐的吧?”君初回头看了看她,个子小小的,眉宇之间透露些痴气,便随口问道,“这些花是给曼丽小姐的?”“是啊,一个男的,曼丽小姐还没上班就吩咐花店的人来布置了,奇怪得很,他竟然知道曼丽小姐最喜欢的是百合花”。蒋高娟叽叽咕咕的很快地说话,也不管别人是否听懂了。
“啊”。君初看看手中的马蹄莲,觉得顿失颜色,连那纯净的白都散发着腐败枯萎的意味,仔细看,有点黄,花瓣有些皱。
走到好好百货公司的门口,一个长着脓疮的乞丐伸出手来,君初把花丢给他。那个乞丐拿着那束花换了二十块钱。
有时候满心期待的东西,得到的是相反的结果。我们还是要继续期待。不期待,又能如何?
曼丽趴在化妆台上写今年的新计划,台长说要在一个星期内上交,反正都要写,早写早完事。不小心抬头看了看镜子,花团锦簇中是自己年轻漂亮的脸,看自己的瞳孔,越看越入神,猛的出现一个骷髅头,只有嘴唇上沾了少许皮肉。曼丽出了一身冷汗——原来只是打盹的时候做了个噩梦。
曼丽对清洁工蒋高娟道,“把这些花都拆下来扔了吧”。“扔了?多可惜。曼丽小姐您在节目中不是说你最喜欢的是百合吗?”蒋高娟抓起一朵做深呼吸状。
“我最喜欢的是马蹄莲”。曼丽走进台长办公室。
蒋高娟瘪瘪嘴,开始扯那些挂在墙上的一朵朵的花。
如果有爱情,花是芬芳使者,倘若没有,那只是用钱换来的植物的生殖器。
曼丽下班的时候在好好百货公司门口转了一圈,发现君初终究没有来。看看自己磨花了的绒线衫,决定到里面逛逛。
服装柜摆着几件奢侈品,价格都接近四位数。店员并不殷勤,冷冷地看着观望的顾客,一边提醒着,光看别摸,君子动口不动手。
曼丽喜欢的,就是第一眼看上去心动的,无论是衣服还是男人。
那件带些湖水绿色的外套,上面别着羽毛形状水钻胸针,穿在模特身上,灯光照射下,衣服仿佛是活着的,对自己招手,“来买啊,来啊,你动动钱包,我就是你的”。曼丽的心里在说,“你不属于我,我只能欣赏你”。衣服道,“你现在不下狠心,以后我就要穿在别人身上了”。曼丽的身体微微摇晃着,对衣服道,“我很喜欢,但也许你不适合我”。衣服道,“不尝试怎么知道合适不合适,相信自己的感觉!”店员打量着曼丽,清秀五官透露些活泼,虽然不是珠光宝气,却也气质不俗。如果劝说劝说,这件衣服兴许就能卖出去。这个月的奖金也就有了着落。
“小姐,这个衣服很适合你,试衣间在这边”。店员马上走过来,不由分说地把衣服从模特身上剥下来。
曼丽拿着那件衣服,在试衣间的镜子前犹豫,终于忍不住穿上了,从里面出来时,女店员觉得这件衣服找到了主人。
她像个天使,虽然没人知道天使长什么样子。
“这件衣服是巴黎进口的,全上海仅此一件,小姐真有眼光”。店员帮曼丽整理着衣服的下摆,“它天生就是属于你的,不大也不小”。“哦,谢谢”。曼丽瞥了瞥价格,七百八十,刚好一个月的工资,“不用了”。曼丽工作后从来没有问家里要过钱,如果买了这件衣服……
曼丽在穿衣镜前转了几个身,不是自己的,在自己身上多停留一阵子也好。
“刚才这位先生已经帮您付过钱了”。店员将曼丽的旧衣服包好放在袋里交给她。
曼丽一阵诧异,君初却已经站在眼前。刚才看见曼丽在门口焦虑等待的样子,君初恨不得想冲过去拥抱他,告诉她,他有多么想念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