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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怎样就怎样吧。”温乐源闷闷地说。
第二天,温乐沣早早地就起来了,习惯了夜晚工作的温乐源痛苦万分,在经历了温乐沣泼凉水、捏鼻子、搔脚心、挠鼻孔、打喷嚏等一系列的对策之后,才好不容易爬了起来,一双没睡饱的眼睛红得像冤鬼一样。
坐上公共汽车晃荡了半个小时,两个人终于到达了那个名叫“世界摄影”的杂志社。
门口招待的工作人员一看他们带来的王先生名片,便问他们是否是温氏兄弟,在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立刻叫出了一个看来早就在等的年轻人。
年轻人和他们一边握手一边说道:“我姓刘,两位叫我小刘就行。王先生已经去三号摄影棚了,他临走之前让我在这里等着,你们一来就带你们去那里。”
温乐沣愕然,“咦?可是我们是来面试的……”他还以为只要面试失败就可以回家了。
“面试?”小刘莫名其妙地说,“我们最近没有需要面试的工作。”
“啊……”
温乐沣正想找个借口和温乐源逃回家去,没想小刘却着急地拽着他道:“王先生说你们一来就马上把你们带到他那儿去,请不要磨蹭了,我们走吧。”
“可是——”
小刘根本不由他们分说,将他们推出大门,推进早已准备好的汽车中,自己坐上驾驶座,汽车箭一般向前飞驰而去。
“看看,你干的好事!”温乐源不满地说。
温乐沣眼睛望着车外面,也不答他的话。
美丽的作品之二
三号摄影棚在郊外,汽车出了城之后又走了四十多分钟才到。
一路上温乐源都在打瞌睡,温乐沣则一直看着窗外,他想努力不要睡着,否则对司机不太礼貌。
但汽车有规律的摇晃太舒服、太无聊了,他的头不知什么时候便逐渐低下来,不知不觉地陷入了沉沉的梦乡。
他来到了一个很大很美的森林,到处是绿色的参天大树,树叶中漏下无数闪耀的阳光亮片。
一个穿着白色衣裙,短发的女人影子在前面轻盈地跳跃,带着他飘飘游移。
他们越过溪流,越过峡谷,越过高山,女人一直带领着他,优美而充满艺术曲线的身影若隐若现,似乎随时都会消失,却总在似乎就要消失的时候又突然变得清晰,偶尔,回头对他一笑。
看不清楚,但是知道那张脸并不是自己所熟悉的。
然而在明知道自己并不熟悉的情况下,他却有一种错觉——他认识这女人,他知道她,他在哪儿见过她……
他想看得再清楚一点,便伸手去捉她,女人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逃了开来,他追上去,努力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再伸手,再伸手,就要碰到了,就要……
“乐沣!”
他抓住了那女人的手臂,那女人转过头来……一张带着落腮胡子的、粗野的脸。
温乐沣惨叫一声,一把将那张脸推开,脸的主人后脑勺撞上了车的门框,发出咚地一声大响,看来撞得不轻。
车门框?温乐沣猛地坐直了身体。
“温乐沣你这个臭小子!”温乐源蹲在地上捂着后脑勺大骂。
他仍然在车里,不过车已经停了,温乐源从另一个门下车后又跑到他的门这边叫他,刚才他在梦中看到的就是他的脸。
真是恶梦……温乐沣带着恶寒的余威想。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他匆忙下车,向被他砸到后脑勺的温乐源低头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还敢故意!”
“只是不小心……”
“你就不能小心点吗?”
“……”那你要别人怎么说啊……
坐在驾驶座上的小刘虽然很不想卷入这场兄弟战争,不过现在是他发挥自己职责的时候,只有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插口:“对不起,二位……稍微打扰一下……”
“干嘛!”温乐源恶狠狠地盯着他,手依然捂着痛得嗡嗡作响的后脑。
小刘缩了一下,“那个……三号摄影棚就在这里,王先生在里面等着你们,您看是不是……”
温乐沣和温乐源一起抬头看去。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郊外,某个并不常有人的小路上。
小路用石子铺成,并不算宽,勉强能容两辆小汽车并行,小路两旁种有高大的阔叶梧桐树,将路上的阳光遮盖得一丝不剩。
现在汽车停在路边一个看起来很破旧的建筑物旁边,那建筑物长长的,由砖块垒起,只有一层,装饰不仅不能算精美,甚至可以说就算绿荫公寓和它比起来,也绝不逊色……再加上它那个怎么看怎么像玻璃制的弧形顶,难道说……
“这里是……”
“温棚。”
答对了……
温乐源瞪大了眼睛,“你不是说摄影棚?”
“这里就是摄影棚。”小刘小心回答。
“可是你说这里是温棚。”温乐沣说。
“没错。”
“……”
“到底是温棚还是摄影棚!”温乐源大叫。
“三号摄影棚就是温棚……”
温乐源真想拧断他的脖子。
在小刘的带领下,他们走到了那个既是温棚又是摄影棚的建筑物门口。
小刘按下门铃,一会儿,一个工作人员模样的女人打开了门。
“是王老师说的两位温先生吗?”
得到确认之后,她让开身子,和小刘一起走了进去。
那的确是个温棚,里面种着许多让人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热带植物;不过那也的确是摄影棚,玻璃顶已经被黑幕所遮盖,几盏巨大的灯光从顶棚照射下来,加上四面八方的中型灯光,将整个摄影棚照得如同白昼。
很多人在来来往往地忙碌着,为热带植物中红衣的少年少女模特儿们和摄影师服务。
这种地方,大部分人恐怕一辈子也进不来,温乐源和温乐沣一进来也该先好奇才对。
可是他们没有。
因为这个摄影棚给人的感觉不对劲,很不对劲。
明明这么热的天气,又没有窗户,拉上顶棚黑幕,再挂上那么多盏灯,这里应该热得像蒸笼一样,可是自从他们一脚踏入这里就没有感到一丝热气,相反还有某种阴冷的气息来回流窜,让他们身上不断起鸡皮疙瘩。
这里人很多,按理说应该很热闹,或者说就算不想热闹也很难,可是这里的人全都是一副非常没精打采的样子,脸色发青,说话无力,走路的姿态又软又飘,脚步虚浮,就好像连续工作了好几天没有睡过觉一样。
可是他们问司机时得到的答案,却是大家已经在星期六星期日休息两天了,今天才第一天上班而已。
那个女工作人员在摆弄照相机的人耳边说了些什么,那个人转过头来,正是王先生。他发现是他们,摆手笑了一下,和其他人说了些什么之后便向他们走了过来。
“我还真有点担心你们不来了。”他边走笑着说。
看着他的样子,温氏兄弟二人微微有些吃惊。
他们知道这个摄影棚真的有问题,如果普通人在这里待的时间长一点,至少也该觉得疲惫、头晕、无力、恶心等等,就像其他的工作人员那样。
可是这些症状在王先生身上完全没有,反而看来精神很好,举手投足都相当有力,这实在很怪异。
“您……没事吗?”温乐沣小心翼翼地问。
“没事?什么事?”王先生茫然。
温乐源给了弟弟后脑勺一拳,不自然地咳嗽一声说:“没……只是看其他人似乎都不太舒服的样子,只有您没事……”
王先生大笑起来:“是啊,我好像一直都是这样,别人有事我没事,不知道是不是有神仙暗中保佑,哈哈哈哈哈……”
随着他大笑中的身体震动,温乐沣忽然发现他身上竟有淡淡的白色气体围绕着,将这摄影棚中极度糟糕的气息全部阻隔在外面。
那……是什么?
“也许真的有神仙保佑你呢。”温乐源也哈哈大笑几声,但温乐沣怎么听都觉得他的笑声很僵硬。
王先生手头的工作还没有做完,就让人先带他们到休息区坐下喝茶,自己又回去继续为那些模特儿拍照。
“你看见了什么?”温乐沣手中端着纸杯,低声问道。
“一个惹不起的东西。”温乐源绷着脸说。
“我只看见他身上有白色气体保护……”
“那个就是惹不起的东西。”温乐源一指周围那些精神萎靡的工作人员,低声说,“看见这些人没有?能让这么多人都变成这样,就是这片土地的问题。
“如果是我的话,恐怕得给他贴上千张咒纸才能让他完全不受影响,可是那些白色气体只是薄薄的一层,就把这片土地对他的影响全部解除了,你说怎么样?”
温乐沣点头,沉吟一下,又问道:“你说是土地的缘故?”
“这土地下面有什么东西,绝对。”
“是什么东西?”
“我哪儿知道?不过我告诉你,不准接他的工作!我们不知道保护他的那东西是什么,不能离他太近,没好处。”
“哦……”温乐沣答应了一声,却忍不住发愁,他这辈子最怕的就是拒绝别人,这可怎么跟王先生说……
王先生的工作告了一个段落,让那些模特儿都去休息后,他转身向休息区走来。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哦,没有关系,您的工作也很忙……”温乐沣微微一欠身,温乐源瘫在椅子上没有动。
一个工作人员给王先生搬了一张椅子,王先生在他们面前坐了下来。
“怎么样?看这摄影棚,有没有欲望在我的照相机前展示一下自己的风采呢?”他笑着说。
温乐沣的头摇得像波浪鼓一样。开玩笑,身边有一个眼睛瞪得牛眼一样盯着他的家伙呐。
“我……我们……不太习惯在这么多人面前……那个……那个……”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一连“那个”了好几次。
“搔首弄姿。”温乐源毫不犹豫地补充。
温乐沣踢了他一脚。
王先生爽朗地大笑起来,“没事没事!原来你们是这么想的啊,怪不得不愿意接我这份工作了。”
“原来你还知道……”温乐源嘟囔。
温乐沣又踢了他一脚。
“不过呢,”王先生话锋一转,道,“很多人刚开始都像你们一样不好意思,没关系,拍几次之后你们就知道乐趣了!化妆、服装!过来,把他们两个给我好好打扮打扮,等会儿上镜试试看。”
“嗯!?”温乐源和温乐沣大惊,“等一下!王先生,我们没打算当模特儿!我们真的没兴——”
王先生根本不听他们那么多,一甩手腕,“拖下去!”
两个如狼似虎的壮男上前,一人勒一个,轻易便将那兄弟二人给拖到化妆间里去了。
温乐源的惨叫声遥远地传回来:“王先生,你怎么能这么干!你说是面试我们才来的,要知道你早决定——噗!我不洗脸——我们就不来了——放开我啊!”
接着是一阵扑腾扑腾的挣扎声。
“哥……别把水扑得到处都是……”
“放开我!不要往我脸上抹——啊啊啊啊!我的眼睛!”
“哥……闭上眼睛……”
“王老师,您这次找的人真是有活力啊……”王先生身边,和其他人一样憔悴的女工作人员好像叹息一样地,感叹了一声。
“哈哈哈……”王先生摸着下巴笑。
“不过……他们能支持多久呢?”女工作人员放低声音,轻轻说道,“所有的模特儿都变成那种样子,根本拍不出任何好作品,这两个人难道就可以了吗?”
“我不知道。”王先生摇头,却继续笑着,“不过试试看,说不定就行了呢?”
“您哪儿来的自信……”
“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