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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乍然要走,却连三三都沉默了。
今夜月光柔白,黑衣无浪缓缓勾起唇角,给眼前的一对小鸳鸯留下倾城一笑,从容走向自己的屋子。
三三居然内心抽紧,无比惊慌起来。
她举起手,对着牧白的臂,轻轻拍动,节奏也依旧:“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大老板又将自己夹在门缝中间,进行了临别赠言:“牧白,你们若下凡开夫妻老婆店,账房里的钱你自己随意支取就是,不必等我回来。”
此语听来不详。
三三脱口而出:“不是说半个月内就能回转吗?”
他的视线轻轻掠过她的金眸,以她最熟悉的天界皇族惯用的冷漠语气,缓缓道:“一切有劳三三了。”
语毕闪身而入,清影却仍团团在后院之内起舞。
牧白静观一切起承转合,拉三三的手一起坐在冰凉的井沿上。
半饷无话,这一夜诸多情愁,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同他说。
心下略有自责,就在刚刚无浪说要走的某个片刻,三三心动了。
她居然会想,如若当初爱的是大老板,是不是就无眼下这么多的担忧与烦恼;又或许,如果无浪肯早些对她绽放魅惑的微笑,她认出故人,就不会疑他定亲的事情,子时之约也就水到渠成,可以学会如何写一份合格的检讨。
于是,她不合时宜地叹了一口气。
这口气如同一根无形的尖针,瞬息间就刺入了身畔牧白的心。
被他牵着的手顿时一个用力,彼此反更握紧三分。
大老板一去,牧白只有靠她自己来护卫了。
“牧白,你怕不怕?”
怕不怕无浪走后,三三一个难当大局,不够阅历将他保护妥当?
怕不怕尚了公主后终日只得与她相对,再也没有其他亲人与朋友?
怕不怕天魔宫的空荡,怕不怕父皇眼眸里的冷意,怕不怕淡薄如纸的人情?
这么多疑问无法出口,通通化作眼底的轻红,抓他的手,温柔的手在自己脸上轻揉。
牧白温善地一笑,顺着她的手势,为丫头将眼畔的细纹抚平。
红色再难褪去,他不由加了几分力。
嘴里却回:“那么三三,你怕是不怕?”
怕不怕要同他浪迹天涯,居无定所?
怕不怕要为了他脱离以往高高在上的皇族生活?
怕不怕探究到了他浑身伤痕背后的真相,要亲眼目睹天界至大的丑恶?
他也不是没有为她想过。
若今日牵着她手的那个是无浪,他们三个是否都会更加快乐。
可怜这世上,从来就无那么多如果。
再怕又能如何?
哪里抵敌得过这一刻为了对方所感的心酸心疼?
三三用手指点他的眉,眼,鼻,唇……口中念念有词道:“我的,我的,我的,都是我的。”
牧白不禁笑出声问:“你要这些有什么用,割下来做菜吗?”
“叱!”她微恼道:“还没审你今夜的事情!究竟去了哪里荒唐?又喝了多少酒?”
于是转战入他的小屋子继续审案。
审到后来照旧是唇齿相依,需要抱得很紧很紧才能心定。
情浓处,也不知是不是他喝了酒的缘故,今夜竟然有些把持不住。
酒不醉人人自醉,光是对着他一双紫眸,她已觉得满心都充溢着莫名的温暖与快乐,连他眸中升起的浓浓情 欲,三三居然也不嫌唐突,只是彼此的喘息渐重……
手在对方的身上舞蹈,刺激得犹如在冰凉的河中热泳,连发出的声音都带着战栗。三三想,这样也好,一切都在快乐中被底定,不会再有迟疑,也不会再有畏缩……
“牧白,牧白。”轻喃都被他轻轻吞下,她的心跳得那般快,却也带出一丝疼痛,似乎已经习惯了生活中有牧白,任何事都要想着牧白,如若哪一天牧白不见了自己要怎么办?
没想到彼此患得患失的心情全然相同。
他的动作戛然而止,只为在她耳边轻轻说一句话:“丫头,牧白是真心喜欢你。”他怕不说,他的傻三三就永远不知道;也怕不说,就太迟,永不能说。
她眼含泪意,凝望他许久才郑重地问:“牧白喜欢三三不是因为我胸怀广阔?”
他摇头。
“不是因为本宫是魔教四公主?”
他斩钉截铁答:“不是。”
她的心被抛上半空,自由漂浮个不休,这感觉奇妙地无法形容,三三将脸与他的相贴,大声道:“牧白,天逸也是真心喜欢你。”
此刻欲 望已然退潮,却留一室的柔情与不舍。
牧白悬崖勒马,斜躺在床上,闭眼平息满脑子的冲动欲 念。三三却从锦囊中取出一粒大丸子,趁他不备,往他嘴里一塞——“唔!什么玩意?”他皱着眉,看在她眼里分外可爱。
“脱骨百节丹!求都求不到的好物,你食了自然可以有仙气护身,凡人之骨也可渐渐换成仙骨!”宫里总共不过百颗,还是此次父皇开恩才能到手,远比避劫丹还要珍贵些。
受此恩惠,牧白却略有些失落,只郁郁道一声“多谢”。
第二日一早由二老板牧白身穿一袭黑衣在员工大会上宣布大老板无浪的暂离。
他话音刚落,员工们就纷纷热泪盈眶,呈上精彩表现。
“啊……我的大老板啊,你为什么说走就走啦!”络姐姐向来不甘人后,率先昏死过去。
“无浪大老板啊,再也看不见你轻灵动感有气质的黑衣,却叫我弱小的心灵如何承受?”弱小的心灵长在粗壮的厨房大汉胸中,直看得牧白震撼不已。
“我会每日对着大老板经常守候的帐台膜拜,大老板一定可以收到我对他最真挚的祝福!”
“大老板的音容笑貌一直被某典藏在脑海,其英姿勃勃,浩气长存,可千古矣……”
“这……大家不要误会了。无浪半个月内就会回来,他是出差,不是去死……”
原本还以为无浪一走就可以趁机夺权作乱的一对男女——牧白和三三彼此间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色。真没有料到,平日里不爱和人搭腔的黑衣男子居然如此受公众欢迎,起码牧白出差的时候,从没收到过来自任何弱小心灵的美好祝福,他只收到过来自无数强悍心灵发出的礼物订单。
原来老板和老板之间,也是有差距的!牧白认命地望了望天,示意花姑姑宣布散会。
有奸情的老板和门神四目之间,仿佛有根怪线串连,即使一个去了二楼书房,一个却要往门外走去,眼神交流依然不绝,连恰好路过而无知撞线的员工或客户也可感到有杀气从自己脖颈处掠过。
没有黑衣男子镇守的黄泉路33号,在暮色中照旧开张。
作者有话要说:更完,破罐破摔,都是针眼惹的祸
年少之囧
“牧白,这是不是传说中的夫妻老婆店?”
“算吧!”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岁月流逝如波,跌宕却总复归平静。每日可以在后院道早安,可以在用膳时轻轻蹭对方桌底下的脚,可以在夜晚的后院赏月聊天吵架和好。
牧白也有另外的真实面目,经常拿他珍藏或交易的各式法宝神器给三三看了献宝。偶有一两件连天界四公主都没有见识过的,二老板自然心满意足露出柔美的笑来,他有超强记忆力,可以不看记录便一一道出法宝的来源,用途,市价及收购价。
三三总支颐问道:“记这么多东西在脑子里不累吗?”
她的漫长公主生涯,少说要有千年活头,运气好了活个万把年的也不在话下,如果将这么多琐碎细节都牢牢记住,到时话说从头只怕也要废去半生时间。
她同父皇一样,只记些轮廓大略,重要的名字同过往早就铭刻在心。
牧白替她将额际散发捋好。
他的心思她不明白。曾经以为自己只有百年生涯,母亲在身畔的日子更是连百年都没有,当然要异常努力地活,每一处欢声笑语都恨不能用纸笔记录下来,以待他日孤单的时候可以反复翻看。
于是少年牧白渐渐博闻广记,会在无数年后说得出无浪第一次出现时的衣着打扮,会说得出自己于某日曾经看过半空的彩虹,也会无数次回到那血红一片的坠仙崖,眼睁睁看着自己转眼间灰飞烟灭。
今日要展示给公主殿下欣赏的法宝乃是重金购来的白驹镜。
镜子够大,却不够亮,更不够贴心,三三好生生一张瓜子脸映在里头顿时成了毫无棱角的大饼脸。公主大人照了立即兴味索然,镜子若不能使镜中人美丽,要那么多图纹雕饰又有何用?
“傻丫头,白驹镜又不是给你对镜贴花黄用的!”他笑微微将要起身的她拉回:“它可以用来看过去之事,只要是被封存在里面的就可以看。”
“那天魔宫里头也有,我们叫作过往石。”三三捧着镜子好奇问:“你在这镜子里封存了什么?”
牧白挑眉而笑:“都是我同无浪的一些糗事,若有了买家相中此镜,还得将里头的东西都抹去才行。”
三三闻言立即吃味,恶狠狠道:“现在就都抹去,重新封存我和你的事情即可!”
然后用手指戳戳心上人的脑袋埋怨:“老板娘当初为甚不直接嫁给老板算了?什么事情都是无浪无浪的,你们两个背地里是否有什么奸情?”
牧白大笑起来,一口咬住她的手指,用牙齿轻轻抵住不放。
三三倒吸一口气,真是要命,他这样一个简单动作,她都会觉得热血涌上头,暧昧得如同那日的黑暗柴房。
“不要闹!”她把这三个字说得撒娇般柔软,听来更像“你就闹吧”似得引人遐思。
二老板牧白终于松开贵口,放了女子纤嫩的手指一条生路,他将镜摆正道:“如此说来一定要给我家老板娘看看里头的东西,否则怎么证明我同无浪间都是清白的?”
他亲手操弄一番,景象逐渐浮现,镜中岁月长,先出来的却是那个冷如铁板的大老板无浪。
无浪彼时并未穿黑衣,倒是一身书院的米黄色衣袍配一袭深绿色的披风,气质卓然地举着灯笼,满脸都是笑意拼命前行。
无浪彩衣之美,大大出于想象。
牧白的出场之窘迫,也大大出于想象。
美男子二老板连滚带爬扑入画面,然后只闻此二男嘻嘻哈哈,此起彼伏的欢快笑声。
画面纷乱,二男几乎是夺路而逃,依稀还可以听见大老板无浪在说:“采花贼难做,差点惹来一身狗血!”
还有牧白的抱怨:“去你妈的,你逃窜起来动作都比我流利,还哄我去给你殿后!”
“呀!斯文牧白被我带坏了,都会骂 娘了。我娘亲怕是你得罪不起,我都不敢随意招惹。”
谁想象得到,如此痞气无赖的话,都从冷漠贵气的大老板口中跳跃而出。
画面急转直下。
两个采花贼安全逃回驻扎之地,喜笑颜开向镜前展示此行斩获:原来牧白手里的是半篮子皂角,无浪捧起的却是一个大南瓜。
再后头就是此无聊二男介绍赃物的用途。
牧白拼命洗衣,将衣服搓出“嘶嘶”巨响,举起左手来——哦,用得正是偷来的皂角。
无浪则拼命喝汤,用汤匙舀一块给大家看——橙色的南瓜壤还冒着热气。
看了此等回忆的二老板牧白已经笑得捶桌;倒是他身畔的三三,万分怜惜地捧过他的脸道:“牧白,本宫只道天魔宫中岁月苦长,童年也无甚特别快活地记忆;今日一见,才明白你同大老板的童年一定不甚幸福,才会一把年纪还作出这样幼稚无聊的事情欣欣自得!”
牧白居然还摇手辩白:“那家人家有劫煞,我同无浪曾在他们檐下避雨,为了助他们避劫才故意偷东西,是做好事修善!”
镜里的景象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