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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纵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笑意,反手将无常刀直直插入脚下土地。
霎时之间,以刀锋插入之处为圆心,泥土向四面八方开裂,速度惊人,所到之处,那些骷髅纷纷被裂开的土块掀了起来,撕成碎片。
泥土碎块悬浮在空中,仿佛有只无形的手,将它们糅合成一片片锋利土刃,把黑衣修士的起尸幡洞穿。
趁几人耗心费神无暇它顾之际,三人之中唯一的筑基修士冷眼旁观,终于找到偷袭的机会,他燃起符箓,一面默念法诀,不一会儿,附近所有的树突然疯狂生长起来,那些树枝飞快探出触手,往几人背后刺去。
与周印他们一道的年轻人明显临阵经验不足,在斩落几根树枝之后,又要分神去应付前面那些毒蛇,显得有些手忙脚乱,一个不察,那些树枝从各处缠绕上来,觑着三人后背空门大开,便趁机飞刺过来。
“专心对付前面,后面我来!”周印对那年轻人道,一面并指为剑,灵隐剑随着他的手势飞向那筑基修士,与他缠斗起来。
年轻人胡乱应了一声,却是反应不及,毒蛇毒液溅射如雨,他手里抓着冰玉锥斩落一些,还有一些漏网之鱼不依不饶,附着鞭身朝他们咬来,周印虽然用洗天笔筑起屏障,可毕竟又要插进指挥灵隐剑对付那筑基修士,一个不察,肩头就被咬了一口。
眼看战局僵持,一时难以获胜,云纵忍住气血翻腾,强自咽下一口血,又按住无常刀柄,极快传音问周印:“你还能出法术不?”
周印回了他同样简短的两个字:“可以。”
云纵蓦地拔出无常刀,厉声道:“凝!”
随着他话音刚落,脚下泥土一寸寸从干涸又迅速恢复原状。
周印捏了个法诀,洗天笔凭空画符,土地就像刚刚被大雨浸泡过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变得泥泞潮湿,等到水份越来越多,不过眨眼之间,那三个修士周围的土地悉数化为沼泽泥海,令三人马上陷了下去,从脚底,小腿,到大腿,甚至腰际,把他们寸寸淹没在里面。
周印上回在上玄宗与那个青古门修士魏弈长斗法时,对方就曾经用八卦阵引出过这一招,这不过他用的远没有云纵纯熟,威力也不如现在这么大。
眼看那三人暂时都被泥海掩埋,脱困不得,云纵喝道:“走!”
抓起周印的胳膊,驭起飞行法宝便飞。
那年轻人见状,也急忙跟在后面。
☆、第 48 章
云纵强自提气;飞过几座山峰,便觉丹田剧痛,灵力难继;再一看周印,几乎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挨在他身上,双目紧闭,面色冷白如月,汗水淋漓,被毒蛇咬过的肩膀还在汩汩流血,鲜血发紫发黑,浸透了一大片衣裳,他身上不是惯常穿的黑色;而是当日客栈店小二买的黄色衣裳,更显得伤口触目惊心。隔着衣袍,云纵瞧不见伤口的情况,但从周印的状况来看,伤势恐怕只重不轻,十分棘手。
“我灵力不足以支撑下去,没法再走了,得先在这里歇下。”云纵道,看着他的伤势紧紧皱起眉头,“你的伤也需要治疗。”
周印的脸色实在很差,隔着两人的衣服,云纵甚至还能感觉到他身上异乎常人的热度。
正当云纵以为他已经昏迷过去的时候,却听见他嗯了一声,慢慢睁开眼。
因为发烧,这双眼珠浸染了微微的水光,越发黝黑透亮,仿佛最上品的灵石,竟看得云纵心头蓦地一颤,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是什么缘由。
“……这里太空旷,再走一段。”声音虽然虚弱,却并没有呻吟或者中断,周印说罢,闭上眼,过了一会儿,腰微微弓了起来,血色从嘴角淌下来,滴落在衣服上。
“嗯。”云纵不再说话,将他整个人往自己身上一拉,负在背上往前走。
那年轻人显然也受了伤,却一直咬牙坚持,跟在他们后面没说话。
三人一路前行,林木渐高,已是到了林子深处。
云纵将周印放下来,发现他已经昏睡过去,再探他的额头,却是抹得一手冷汗,完全迥异于刚才的热度,不由又皱眉,从自己身上拿出一颗丹药,强行塞进他嘴里,迫他咽下去。
药入了口,周印的脸色似乎好了一些,但依旧没醒,云纵想了想,伸手扯开他的衣襟,将上衣都扯落到腰际,狰狞伤口随即映入眼帘。
被咬中的地方已经开始流脓溃烂,血仍旧没有止住,看上去颇为可怖。
云纵脸色沉凝绷紧。
那年轻人显是也瞧见了周印伤情,不由倒抽口气。
云纵冷冷瞥了他一眼。
那人噎了一下:“你们要往哪儿走,说不定咱们可以同路。”
云纵冷道:“若不是你把人引来,我们怎么会遇险。”
那人反唇相讥:“若不是你们要出城,也不会被发现。”
云纵盯着他没说话,眼底露出杀意。
他现在虽然虎落平阳,可结丹中期修士要解决一个筑基修士,还是绰绰有余的。
对方想来也是有些后悔和怯意,话刚出口,又换了个语气:“如今我们同舟共济,还是不要内讧得好。”
周印略略动了一下。“帮我盛一杯水。”
声音比之前还要淡上几分,有种风一吹就散了的错觉。
“去盛水。”云纵头也没回,撕下衣角给他包扎伤口,又倒出几颗丹药喂他吃下。
“凭什么是我……”年轻人顿了顿,灵机一动,“现在荒山野岭,去哪里找杯子盛水?”
那两人都没搭理他,他没奈何,只好怏怏起身去寻水。
云纵道:“你中了蛇毒,这些丹药只能缓解痛苦,治不了毒伤。”
周印闭目养神:“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放弃我,然后自己走。”
云纵不怒反笑:“你希望我这么做?”
周印淡淡道:“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世间许许多多人,为了利益,别说朋友,就连父母子女之间也可反目成仇,远的前世种种不说,陈沅芷的死犹在眼前,更何况他跟云纵,不过是萍水相逢,因为各取所需而结盟,实在谈不上什么交情,如果对方在这个时候舍他而去,也是再正常不过。
下巴被捏起,周印睁开眼,对上对方的双眼。
“我不喜欢在合作关系还没有解除之前,一方自作主张。”
周印静默半晌:“喔。”
云纵嘴角微微抽动:“喔是什么意思?”
周印居然笑了一下:“你舍不得离开我。还有,另外一半订金没给我。”
体力严重透支,说完这句话,他又沉沉昏睡过去。
云纵:“……”
谁舍不得你!
谁舍不得你!!!
不记得那一半订金会死啊,你几辈子没见过钱吗!
他的内心如是咆哮,可惜发现对方已经人事不省,完全没法体会他的心情。
于是等到那个倒霉鬼找水回来时,看到的就是一个脸色黑如锅底的云纵。
云纵:“找水为何这么久?”
对方很无辜:“这附近没有,当然要走远点了。”
云纵看到他手里卷着一张芭蕉叶,里面的水摇摇晃晃,已经漏掉不少,所剩无几。
“为什么不用凝冰诀把水化成冰,直接拿过来?”
那人吃了一惊,恍然大悟:“原来凝冰诀还能这么用的?”
云纵发现自己碰到的都不是正常人。“……你是怎么达到筑基期的?”
对方干笑一声:“先前我都在家族里修炼,实践经验比较少。”
夜渐深,虫鸣露重,林木森森。
月色浑圆皎洁,照得三人面目清晰,也省去了燃起火堆暴露目标的麻烦。
那人对云纵他们二人多有防备,但似乎又不敢离得太远,便靠坐在不远不近的树干边上,抬头望着漫天星辉。
云纵则盘膝闭目,调息疗伤。
周印已经醒来,并从须弥戒中拿出玉灵犀,放入水中。
圆月辉映下,浸泡过玉灵犀的水,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依旧澄澈透明。
他端起水,一饮而尽。
一个时辰后,云纵睁开眼睛。
周印的脸色看起来好了许多,伤口不再流血,也没再发脓,反倒还有逐渐好转的趋势。
“你的伤能好?”他绝不认为是自己给周印的药起了作用。
“嗯,我身上有解毒的东西。”周印言简意赅。
云纵点点头,没再多问,有时候彼此形成默契不一定需要相交多年,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可刚才那场战斗,他心底隐隐已将这个筑基修士,摆在与自己平等的位置上。
“大概多久能彻底痊愈?”
周印道:“估计要两天。”
云纵道:“对方未必肯罢休,我们需要合计一下。”
那年轻人闻言立时凑过来,热络道:“你们要合计什么,加上我呗,反正现在多个人,实力也强些不是?”
他话刚说完,见两人都看着他,不由脸上一热,摸了摸脸:“看我作甚?”
周印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迟疑了一下:“梁于斯。”
云纵冷冷道:“你用的是不是真名我不管,为什么女扮男装我也没兴趣,但我们不会让一个可能会产生未知危险的人一起。”
49、毛团的番外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的开始;自己还在一团混沌里,周围有种懒洋洋的温暖,偶尔带着细微的流水一般的波动;仿佛被最上等的丝绸包裹着,舒服得让他舍不得醒来,只想永远沉睡下去。
岁月漫漫而过,混沌外也并非一直平静。
花开花落,云卷云舒,春去秋来,沧海桑田。
高山变成大海,山谷变成丘陵,从祥和宁静到兵戎相见;从天下混乱再到休兵停战,不周山倾斜下陷,化为镜海山脉,而原本干燥的地面日积月累,成为一个叫龙影潭的地方。
人事几番代谢,他的混沌却依然在继续。
无知无觉,无悲无喜。
与他同生于天地初开的妖兽有许多,有些因立下大功德而成神,却又参与了众神之战而陨落,幸存的躲起来不问世事,有些则早已不知去向。
唯有他,没有人发现他,他也没兴趣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直到有一天,混沌不再如迷雾一般模糊不清,然后,仿佛有一点光芒落在他的舌尖,甜甜的,丝丝缕缕,一直蔓延到心里去。
他不由自主地想跟着这美好的滋味走,对方到哪,他就驱使着混沌跟到哪。
“你再闹,就不用和我走了。”
声音清清冷冷,就像曾经浸着他千万年的那个潭子,凡人觉得冰冷难忍的温度,于他却十分舒适,冰冷的潭水包裹着温暖的混沌,凉丝丝的沁入神识。
他一下子就喜欢上那个声音了。
千万年时光转瞬而过,无论混沌之外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他从来也没有兴趣去看上一眼,然而现在,不管是人,是妖,还是其它什么东西,总要破开混沌,才能看见。
那是一个怎样的人,他说不清楚。
容貌对于妖兽而言,不过都是虚妄的外在,可是每当那只手抚过他身上的绒毛,用着平淡的口吻说着无关紧要的话时,他就会不由自主地眯上眼,趴在那人怀里,耳边滑过他的声音,觉得混沌外的世界是如此美好。
那人是很少生气的,在很多凡人看来天大的事情,在那人眼里仿佛也不过吃顿饭那么简单,就算再大的困难,也从未见过他一筹莫展,愁眉苦脸的模样。
即便那人的能力现在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