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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疯。
第三,苏公子一早已以识重待我,我也以知遇待他,后头几年,我只在‘迷天七圣坛’里当卧底,并不是俟关七遭电殛电劈时才背叛他的。第四,苏楼主一向待我恩厚,我欠他的情。”
白愁飞脸色一沉,嘿声道:“你欠他的情,就得偿他的命。”
“我早有此决心。”颜鹤发却是说来安然,“君不见我年已老迈,虽老尚风流,但身畔决无牵挂吗?我上无父母,身无长物。伴无妻室,下无儿女,四海为家,生是赤手空空地来,死时也双手空空地去,有何挂碍?有何不可?”
白愁飞双目厉光一长,正时待发作,忽又长吸一口气。
深长的一口气。
然后他平和地说:“加入我们吧,现在还来得及。你对苏老大那么忠心,我不会介怀,只要你将功顶罪,把他交给我,在楼子里,有我白某人在的一日,不委屈了你。”
颜鹤发听了倒也一愣:“我不知道你说的话是不是真的,除非你能提出保证。不过,我倒佩服你,你逆性太强、野心太大,但你确是人材,果是人物!”
白愁飞却把脸色一板:“咄!到此时此境,你还讨价还价!你讨得了好么!”
遂而转首霍然向身后四人:“禀报吧!”
利小吉即道:“趴在舟上的人已没有了呼吸。从你们开始谈话起,他就绝对未曾呼吸过。”
祥哥儿也道:“这人脉搏没有跳动过,我注视了好久,近腕脉和颈脉的衣饰,除了给江风掠过,就不曾微移过一下!”
朱如是却道:“心也没有跳,更重要的是,他的腿也没有断!”
欧阳意意则道:“他伏卧的位置,脸孔完全遮覆着,显然是要我们认不出来:这到底是谁!”
白愁飞怒叱一声:“这究竟是什么人!?颜鹤发笑道:“好,你身边有的是能人,难怪敢逆敢叛!”
白愁飞一纵身已落入舟内。
颜鹤发手上的剑沉了一沉,剑尖已略没入覆趴着的人之颈肉里。
“这没有用的,你威胁不到我的!”白愁飞的脸又开始发白,指节的青筋突露分明,连中指都变长了起来,“何况,就算这是苏梦枕,也只是一个死了的苏梦枕!死的老虎跟死的老鼠没啥两样,最多是尸身份量重上一些罢了!”
“好,好!”颜鹤发兀然笑了起来,“可惜,可惜!”
白愁飞上前一步,颜鹤发双肘一沉,双手握将于膝上,将剑上翘,直指白愁飞咽喉,姿势甚诡。
白愁飞凝住了脚步,衣袂让江风吹得猎猎作响,“可惜什么!?”
“你警觉得好!”颜鹤发笑得很放肆,“那的确是个死人。可惜你还是省觉得太迟了!”
说着,还后退了一步。
本来他一屹立在舟子中段,白愁飞自舟首登上,他这一退,已退到船尾,只留下那伏看的人仍趴在舟子中间。
白愁飞踏前一步,飞起一脚。
这脚踢得十分小心。
——因为那可能是苏梦枕的尸体。
只要任何事物关系到苏梦枕这种人物的,都不得不小心翼翼。
因为就算苏梦枕只胜下一口气,仍是个绝世的人物。纵然他死了,但余威尚在,那就像秦始皇的墓陵一般,纵人已死了千百年,要盔坟掘墓的人一不小心只怕还是得个陪葬的下场!
所以他那看来随随便便的一脚,却是平生功力所聚——不管有机关、敌人诈死、还是苏梦枕反扑,他都早准备好了三十一种应对之法:无论对手怎么来,他就怎么收拾,而且一定收拾得了。
但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反扑。
没有陷阱。
尸首给一踢翻身:这尸体很眼熟——却不是苏梦枕!
白愁飞认得这死人:“抬派”掌门人:智利!
他死了!
竟死在这里!
这么说,去跟从追杀杨无忌的那一组“行动”,必已出了岔子!
这一刹间,白愁飞觉得自己虽在密谋计算人,但也一脚踩入人家设的彀里去了!
——调虎离山!
——陈仓暗度!
他们这一大伙的人,全给这一个“死人”的颜鹤发“拖死”在这里了!
以致该做的事没做。
该发动的行动未发动。
要补救的问题已来不及补救。
这时候,他只觉得很羞辱,也很愤怒。
却听颜鹤发笑道:“你本来是有机会的,可惜已省觉得太晚了。”
这一种笑是张狂的。
也是绝望的。
——一个人很少会发出这种不留余地的放笑,除非他根本已不打算再留什么余地给自己!
二十三、落机
一个人什么时候才会完全不留余地给自己?
——那就是他准备死了,或者随时都可以死了的时候。
白愁飞怒吼一声,正要动手,颜鹤发已先他一步动了手。
他不是向敌人动手。
——他眼前的敌手,就算不论白愁飞,剩下不管是任穷、任怨,还是朱如是、欧阳意意、祥哥儿、利小吉,或是雷媚、天下第七,都是难以取胜的好手。
可是他是向自己动手。
一剑刺入了胸腔。
这一来,白愁飞、任劳、任怨一齐大叫:“别——”天下第七只冷哼了一声。
颜鹤发果真停了手,鲜血已自伤处迸流出来,倒染了桨柄,他双手都沾了血。
他却像要起程去哪里之前忽给人叫住一般,微微留恋地问:“嗯?叫我有什么事呀?”
任劳大叫:“有活好说,何必寻死?”
任怨也道:“我们也没意想要杀你,你不必这样枉作牺牲!”
颜鹤发转过去面向白愁飞,居然好整以暇他问:“你呢?”
——想找出苏梦枕的下落,颜鹤发就不能死。
一定不能死。
——死了线索就要断了。
他只好央求道:“你不要死。你对苏大这么忠心,我很赏识你。”
颜鹤发似有点犹疑起来,“我也不想死……但教我怎么相信你才好呢?”
白愁飞急道:“我现在是‘金风细雨楼’的大当家,说话当然算数,怎会食言!”
颜鹤发仍在考虑中,“既然这样,要我信你,你就当众立个毒誓好了!”
天下第七又冷哼一声。
白愁飞勃然大怒,颜鹤发洒然一笑,手一用力,利的剑尖又没入腹腔二分,血流如注。
白愁飞急道:“千万不要——好,我说:皇天在上,我白愁飞今日若得颜鹤发如此大将,必当重用,永不背义,生死与共,情同兄弟,决不加害,永无相欺……”
颜鹤发却偏着头侧着耳,似乎还要听下去。
白愁飞到这个地步,也只好马死下地行,硬着头皮说了下去:“……如有背诺,愿受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颜鹤发吁了一口气,缓笑道:“对了,真要发誓,要毒一些,这样才诚意嘛。”
白愁飞也这才舒了一口气,缓步上前道:“现在大家可都是自己人了……”
“对!”颜鹤发一面表示同意,然后却又一剑刺入自己的胸膛,并一面表示惋惜地说,“我至少替苏公子报了一个仇,逼你说了你不愿说的话。”
白愁飞气得眼都绿了,恨声道:“你——”却是仍不敢过去阻止颜鹤发自杀。这时,颜鹤发的剑锋三次运力,已刺入腹内逾半寸。剑在他手上,无论白愁飞再怎么快,也阻止不了他自杀的。他一死,苏梦枕下落的线索得要断了。
——这机会是不能再失落了的!
所以他怕死。
他怕颜鹤发真的死了。
死了就机会落空了!
忍气吞声地道:“我已答应你了,你干嘛非死不可呢!”
“你答应我!哈哈……”颜鹤发仰天笑了起来,一笑,腹肌震动,剑锋更割裂伤口,血如泉涌,“你,还有任劳任怨这种人,还会言而有信么?你们要是守信义,苏楼主今天还会遭了暗算么?你要是守诺言,发党花府会有当日的血流成河活剥人皮么——”反正他就要死了,他要骂个痛快。
——要杀死白愁飞这些人,尤其在此时此境,他自知没这个本领,但要杀死自己,还是易如反掌的事。
毕竟,命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但他就骂到这里。
只骂到这里。
因为他的桨剑突然爆炸了。
只见陡地亮起了一束光,光得令颜鹤发目难睁开,不及反应,手上的船桨连同剑锋,给切断了开来,而且炸得粉碎,碎片偏又往四周飞散,一片也没溅射到他的身上!
一下子,他身上只剩下体内半寸长的一截剑尖。
他愣了一下。
他马上发现,动手的是那瘦长灰袍个子。
原来他已悄悄地解开了包袱。
然后包袱里一亮。
——不知是什么东西。
接着桨剑便粉碎了。
颜鹤发正急恨自己大意,忙用掌一拍,在把自己体内的剑锋激穿心脏。
可是一切已来不及了。
白愁飞已到。
他一口气封了颜鹤发六个大穴。在颜鹤发倒下来之前,他运指如风又封了他十二个穴道。又在他倒下来之后,再一连串又封住了他十八处要穴。
这时候白愁飞已经可以绝对的肯定了一件事:颜鹤发已彻底地崩溃了。
他绝对没有自主的能力,连同说话、眨限、咬牙、大小便的能力也没有了。
颜鹤发一时疏忽,已给天下第七的“势剑”所袭,他已失落了一个主动求死的机会。
他只要失去了这个机会,那么,他的死活就完完全全地不在自己手上了。
他要他不死,他就怎么都死不了。
他要好好整他。
他知道颜鹤发已不惜一死以对苏梦枕效忠,但这没有关系,他知道颜鹤发迟早都会把苏梦枕藏在哪里、死了没有一一供出来的。
因为他会把颜鹤发交给了两个人。
他们当然就是任劳和任怨。
这两个人,已足以制造世间一切冤狱,已足以使世上任何好汉,都变成了猪狗不如的孬种。
所以他向天下第七点了点头,算是表示谢意。
——虽然他内心极不甘心,让天下第七在众目睽睽前讨了这么一个功!
要不是他尽可能吸住颜鹤发的注意力,天下第七才不会那么容易得手。
——这幽魂似的东西今次又不知会在相爷面前如何自擂认功的了!
可是天下第七居然没耍他。
而且看也不看他。
嘿!
于是他立刻对一拥而上的打手下令:“把这老不死捆上大船,交给老任小任好好整治整治,要他把该说的话,一字不漏他说个清楚!”
众里一声吆喝,抢前四名“风雨楼”弟子,抽出麻绳,立刻便要把颜鹤发蟹般扎起,拖上大船去!
二十四、待机
这时候,颜鹤发就算想死,也苦求不得了。
那四名“金风细雨楼”的近身弟子,动手把颜鹤发揪住,任劳己有点磨拳擦掌、急不及待了:“嘿嘿,敬酒不吃,这口罚酒够你受的了。”
任怨不说话。
他的眼神充满期待。
他还掏出一包止血散,要其中一名蒙眼的弟子替颜鹤发敷上。
他可不舍得让这老人家“流血不止”。
——此际,颜鹤发眼看自己已落到这两个以施刑手段残怖而名震天下的人物之手上,他心里会有什么感受?是什么感受呢?
接了“鸡鸣止血散”的弟子,走近颜鹤发,要替他敷搽在创口上。
颜鹤发不能拒绝。
也无法拒抗。
他本来横竖都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