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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有三个人,是“立场鲜明”地支持白愁飞的。
这三个都是重要人物,也是场中众多高手的一级高手:
“郭东神”雷媚。
“天下第七”。
“神油爷爷”叶云灭。
除这三人之外,“金风细雨楼”的弟子,可以说是分成了“四派”:
第一派一见苏梦枕,大喜过望,他们就等这么一天,重会故主,而今给他们见到了、等着了,自然忙不迭地继续支持他们一向以他马首是瞻的苏楼主。
第二派人一向支持王小石。他们深受王小石恩泽,向来对白愁飞都看不顺眼,或有积恨在心,他们本就不愿对付王小石,只差没真的投身于“象鼻塔”阵营里罢了。
第三类弟子见风转舵。他们眼见白愁飞孤掌难鸣、大势已去,他们跟白愁飞也算不上什么特别情谊,只愿袖手旁观,决不肯在此时为他赔上性命。
最后一种徒众是白愁飞的忠心维护者,可是,如果拥护白愁飞的人,多也是宰相蔡京的子弟兵,而且,大都是“墙头草”之辈,既见白愁飞难以扭转乾坤,局势并不明朗,他们也没多少肯站出来、站起来、或站到白愁飞的身边去!
如此下来,在这“强敌”环视、生死存亡之际,能真正表态支持白愁飞对抗眼前宿敌无数的人,可谓少之又少,还不到楼里子弟的一成!
这样一来,大势已定,几已可不必交战了。
一个人平时是怎对待人的,在生死关头之际,人们就会怎么待他。
白愁飞自然知道这一点。
因为他常常出卖人。
——他既然常作背叛的事,当然就有遭人背叛的心理准备。
所以,他一向、一直、一路来无时无刻松懈过。
艳谨慎提防别人背叛他。
他怕别人出卖他——就好像他出卖人一般。
是以,刚才利小吉和朱如是对他的暗算,他能及时反应,故而只能伤了他,但杀不了他。
他一直都有防备,尤其对朱如是和利小吉二人,他觉得“一帘幽梦”与“一索而得”
对苏梦枕都很忠心,而对自己并不如何尽忠。
所以他在四名护法中,一直都比较重用欧阳意意和祥哥儿,较少子“一索而得”朱如是和“一帘幽梦”利小吉什么重大任务。
而今果然。
这两人果来偷袭他!
——要不是苏梦枕和王小石从中作梗,他已一举先取这两名叛徒的性命!
可是他现在最恼怒的是:
连剩下的两名护法——“小蚊子”祥哥儿和“无尾飞铊”欧阳意意,看来也十分困扰的样子,似乎不知该走到自己这一方来,还是索性走入敌方阵营去的好!
没想到,到这个地步,当真是众叛亲离!
不过,也没料到,到此地步,却还有三个强助,与自己共同进退。
他明白这三人支持自己的“主因”:
雷媚(郭东神“不得不”支持自己,因为她是背叛了“六分半堂”,刺杀了雷损,又背弃了“金风细雨楼”,狙袭了苏梦枕。两方面的人马,都不见能再容她。她已无路可走。
“天下第七”也“不得不”支持自己,因为他跟自己是同一样的人:
他们同样卑鄙、同样无耻、同样武功深不可测、同样为达成目标不择手段。只不过,他自己较能指挥领导组织。天下第七却是一个一流执行任命的人,同时也是一个好杀手。
至于叶神油,却是他“礼聘”回来的,这个人只要吴其荣占哪一方,他就必然与之敌对——与其说“神油爷爷”在帮自己,不如说他只是要对付“惊涛书生”。
可没想到,他的实力,一下子,只剩那么一点点了,而且,都只是勉强凑合出来的。
想只不过在片刻之前,他还是踌躇满志,以为能藉此杀尽象鼻塔的人,铲除王小石,独霸京师,进军朝廷,没料……
雪下得密了。
风狂依然不威。
白愁飞又想到那首歌:
“我原要昂扬独步天下,奈何却忍辱藏于污泥……我意在吞吐天地,不料却成天诛地灭!,
这一刹间,白愁飞忽然想到:
自己何苦来京师走这一趟呢?
——如果自己不是野心太大,见好就收,而今仍是天子脚下第一大帮会:“金风细雨楼”的副楼主,而且只要等苏梦枕一死(就算而今再见到这个人,看他的精神气色,已当知他没多少时间可活了,自己当初为啥要这般沉不住气呢!?),整个楼子的实权就是自己的了,叉何必闹得这般仇深似海、天怒人怨呢!
一二一:养兵千日,欲用无人
可是这丝悔意,只不过在白愁飞心里一掠而过,甚至还来不及在脸上现出悔色来,他的想法已变成了:
——杀出去!
——敌人虽多,但苏梦枕是头病得悼牙脱爪的老虎,雪纯不见得会武功,狄飞惊这折颈汉武功也高不到哪儿去,只要天下第七能敌得住王小石,雷媚能制住雷动天,神油爷爷能缠住惊涛书生,他猝然发动攻袭:一举杀了苏梦枕,慑住人心,再出手擒住雷纯,要胁全场,仍然可以板回胜局,扭转乾坤!
那时,他再来一个一个地报复:包括打击蔡京!
他心下计议已定,杀性大起。
雷纯却急然发话了:“神油爷爷,叶前辈。”
由于她的人文丈静静,说话斯斯文文,甚易得人好感。
叶云灭对这个女子原也有好感,更何况她在尊称着他。
所以他“嗯”了一声,算是相应。
雷纯斯文淡定他说:“我知道,在当世六大高手:‘多指横刀七发,笑看涛生云灭’里,云灭神爷是个最耿直的人。要是神油爷爷叶云灭也肯拉拢派系,成群结社,党同伐异,排除异己,叶神油的势力与实力,加上他原来的号召力,只怕比其他五大齐名高手还要强大多了——可不是吗?”
叶神油又“嗯”了一声。
——这女娃子说的话倒中听得很。
雷纯抿嘴一笑,好像感到有点寒意,脖子往衣袄里缩了缩,她身后的剑婢立即为她加了披毯。
“神油爷爷跟我们的供奉惊涛书生,向来都有些儿过节,这点我们是深知的。只不过,我们这次的行动,不止是‘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的交手,也是‘风雨楼’新旧两股派系的决战,如果您老为惊涛先生而插上一把子手,那么,就如同跟‘六分半堂’、‘象鼻塔’连同‘金风细雨楼’苏公子的支持者一并开战……我知道神油爷爷一向乐于助人、好打不平,但为一个出卖自己人太多的白愁飞,叶爷要得罪了这么多江湖上的好友,值得吗?”
然后她又侧了侧头,像只灵灵的小猫,补充了一句:“何况,我们今晚的行动,已得到相爷的默许……神油爷爷若为了我们的吴先生而开罪了相爷,这,这划得来吗?”
她转向惊涛书生映了映眼睛,“惊涛书生”吴其荣只用湿布揩脸,并不答话,好像已把一切主权都交予雷纯,听凭她处理似的。
只听雷纯又道:“假使神油爷爷您没这个意思要与相爷为敌,伺不听小女子一言呢?”
“神油爷爷”叶云灭其实压根就不想得罪蔡京,他连“六分半堂”、“象鼻塔”、“金风细雨楼”里任何一股势力都没意思要开罪。
他要帮白愁飞,只不过为了两个原因:一是他欠了白愁飞一点情,二是他要借这个机会来对付他二十二年来的死敌死对头吴其荣。
说来他的人相当倔强,但不见得十分胆大:脾气可谓非常暴躁,却不是一流勇敢。
他很有坚持本领,却没机变能耐。而今局面急遽直下,他既不好意思离白愁飞而去,又怕自己只拳难敌四手,更不想开罪对方那么一大众的人。
他正不知如何是好,却听得雷纯这一番话,自然听入了心。他还想听下去。
雷纯笑笑又道:“以我的看法,两位不如对今晚的事,抽身不理,另外相约决斗时间、地点,如两位不弃,小女子倒可代办此事,亦可作个仲裁。”
叶神油知道这是下台阶,所以再不细虑,即道:
“如此最好,我就冲着相爷面上,跟姓吴的另约决战之日!”
惊涛书生好像早已料着神油爷爷必会这样说似的,耸了耸肩,摊了摊手,表示了他无所谓的态度。
雷纯这边厢语音方才一落,那边厢的狄飞惊已忽道:“我知道你为何帮白愁飞——
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一向都是这种‘俊杰’,而今在这狼子野心的人身边不肯去,必有苦衷。”
他指的是“天下第七”。
“天下第七”阴着脸,他的脸色比雪意还寒,正伸手解下他背后的布包。
他的动作很缓。
很慢。
就像他所背的是活着的、宠爱着的、不可大力碰触的易碎的事物。
他没有回答狄飞惊的话。
狄飞惊也不需要他的回答,他一径把话说下去:
“长空帮灭帮之祸,原就是白愁飞为夺指诀而发动的,但梅醒非之死,却是你一手造成的。长空帮不听命于朝廷,所以相爷命你这一暗杀帮中大将,但有一次不小心陷于泥沼之中,梅醒非却救了你,但也因此无意中掀开了你布条中的兵器,发现你才是凶手,你就杀了他灭口。当时,也许是白愁飞曾助你一臂,你算是欠了他一个恩。”狄飞惊说到这里,天下第七已有六次想向他出手,但都不成功,因为雷动天已悄没声息地移动了七次方位,每次都恰好堵住他要出手的死角上。“不过,你最好得要留怠,你至少还有个好处,不杀无还手之力的人,所以总算放过了甘约儿,但是白愁飞这种人,你还了他一个情,他不见得会跟你讲一次义气。他连基本上的信义都不会有。”
天下第七双眼发出了一种淬厉的寒芒来——他目中的寒火与苏梦枕虽相近但不尽相同。
苏梦枕双目中的寒光,宛似生命已燃烧到了尽头,最后发出来留恋的火花,还带着点凄厉。
天下第七则下一样。他目光的寒意像一把毒刃,活像要把人戳心刺杀,这才甘休,他的眼色里透露着怨毒之意。
他寒飓飓地问:“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他虽然目色怨狠,像对全世界的人都有着深深的恨,但较熟悉的他的人——像曾跟他数度(非正面、正式)交锋的王小石,却感觉到天下第七已算是非常尊敬狄飞惊,不仅是非常,而且还是极度地尊重这个垂着头的敌对派系领袖。
狄飞惊仍然没有抬头(或是根本抬不起头、抑或是没有能力抬起头来),只道:
“你问吧——你问的,我一定答。”
天下第七森冷地道:“你这消息是怎么听来的?”
他问这句话的时候,白愁飞也在狠狠地盯着狄飞惊——那样子,就像有十冤九仇,使他恨不得、巴不得把对方一口吞进肚子里去的样子。
王小石知道白愁飞也在心里问了这个问题。
狄飞惊掏出了方干干静静的白手绢,抹了抹嘴角,他的动作温文淡定、安静从容,令人好感,却丝毫不会令人不耐:
“可以说是白愁飞透露的——毕竟,这种事,只有你和他二人共知……”
天下第七立即向白愁飞横了一眼,眼里发出寒匕越空的猝空厉冰芒。
白愁飞忿然欲语,狄飞惊却紧接着说:“但却不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天下第七即问:“谁还知道这件事?”
狄飞惊道:“梁何。”
天下第七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