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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焚余看着她可爱的神情,犹豫了一下,道:“因为……就算他肯原谅我,那黑脸小子也不会放过我。”
方轻霞道:“哪个黑脸小子?”
柳焚余淡淡他说:“那个黑脸小子。”
方轻霞想起古扬州,咬着嘴唇,说:“那个黑东西……怎轮到他来说话?”
柳焚余道:“他可是跟你定下亲事,未拜堂成亲的丈夫。”
方轻霞顿足道:“见鬼!谁要嫁给他了!他说话都像雷公放屁,在我左耳边说,我左耳就嗡嗡响,在我右耳边说,害得我右耳聋了半天……”
柳焚余笑道:“那你是一定非我不嫁了!”
“见鬼!”
方轻霞一巴掌就打过去。
柳焚余轻轻一闪,就躲过开了。
方轻霞收势不住,冲入溪潭中,以为暮的溪水彻骨地寒,不料温泉的热流不舍昼夜,潭水很暖。潭边石上还放着个捞鱼的小筲箕。
方轻霞眼睛一转,咬着唇,背着柳焚余叫道:“哎哊”。
柳焚余听得心里一沉。即问:“怎么?”
方轻霞只是呻吟,不回应。
柳焚余抢上前,袍褶下全湿了水,双手搭在方轻霞肩上,问:“怎么?”
方轻霞一回身,嗤地一笑,双手捧住霄箕往水面一拨,哗啦啦一蓬水在月下闪着千点银,罩向柳焚余。
柳焚余其实如果全力要避,不一定会避不开去,只是,方轻霞陡然转身,在月光下,在水光中,那笑容实在是太美了。
美得柳焚余忘了闪躲。
这刹那间,就算是暗器,杀手柳焚余也宁为一笑而不躲开去。
柳焚余全身湿了一大片。方轻霞笑得弯腰,几乎额沾在水面上:“你……你……看你……看你还敢不敢欺负本小姐……”
柳焚余笑道:“谁是本小姐?”
方轻霞啄着嘴儿俏皮地道:“方姑娘就是本小姐。”
柳焚余故意学她把眼睛眨了眨,双手负于后,学她扭扭腰肢,逼着女音道:“方姑娘不姓方。姓本,本小姐……”
方轻霞又气又笑又嗔又羞,叫道:“难看,难看死了。”
扬手去打他面颊,柳焚余忽然一弯腰,掬起一把溪水,泼了过去。方轻霞尖叫着,也弯腰双手泼水,两人一面笑着,一面叫着,没有闪躲,只顾把水泼到对方身上。
门前老狗低咕了几声,觉得人类比牲畜还不可思议,也就不叫了。鸡啼了几声。扑打着短翅。同时发现自己不是鹰,而且入夜后的视觉十分有限,也草草了事。只有小客栈的老板娘推开竹竿伸头出竹栅子看看,笨重的摇了摇头,只觉得城里来的客人,总莫名其妙就笑,大惊小怪的闹,实在比乡里的人还不体面,想着也就名正言顺的缩头入屋跟她的老姘头吱吱咿唔去了。
在微暗的温泉水中的两个人,仍在笑闹着,衣服已尽湿透。
柳焚余低身抢上前去,拦腰抱起方轻霞,笑着说:“你还闹?你还闹,我把你摔进潭底去……”
方轻霞捶打着柳焚余的双肩,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你摔、你摔!你敢摔?你这个鬼……你敢把我怎样!”
忽然觉得柳焚余完全没了反应。
如果说有反应,那只是柳焚余的双手,更用力了,使得方轻霞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然而柳焚余的呼吸声渐急喘。
她蓦然发觉自己是给他紧抱着,而且腹部贴近他的脸上。
她羞得不知如何是好,心也乱得像发上的水珠,没条没理地乱滴乱淌。
就在此时,柳焚余突然放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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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杀父仇人
他把她像一朵莲花般的放回水中。
淡淡的月色下,溪水并不平静,两人身上都蒸发着热气。
柳焚余深深的望进方轻霞眼眸里。
她的眼睛像两朵小星,但不是顽皮,而是寒颤着在怕。
他第一次发现她是怕他。
然后他发现她全身真地在颤抖着。敢情是因为冷吧?温泉浴过后不穿上衣服,很容易会着凉的,而且晚风微急,山泉的冷冽尤胜温泉的暖和。
借着些微的月色,他仍可以看见方轻霞衣衫尽湿,紧紧的贴在身上,胴体也在湿衣里镀着月色显示出极柔美的曲线。
在这刹那问,他知道她怕什么,她也知道他正在想什么。
由于这么毫无隔碍的深知对方,方轻霞只感觉到一阵无由的害怕,犹如洪荒梦魔世界里飞来一支黑枪,击中她心灵在弱处,她无助地打了一个冷颤。
柳焚余不禁揽住了她,问:“冷吗?还冷吗?”他吻着她的手。不久他看进她两朵寒怯的星眸里去。
方轻霞激烈地发着抖。
她感觉一阵火焰逼近了她,奇怪她越靠近这火,越觉得冷。
柳焚余吻在她雪白的颈上,月色把她的颈项磨润得像一段柔美的白色绒布,连微微的青筋都淡去了,耳朵更浮雕得像一片小小的白玉,嵌在黄发里。
柳焚余用唇温热着她,呻吟道:“连头发也那么冷……”他用力抚摩她的发,扳开她的脸孔,她掉落梦里似的,衰弱地叫了一声,闭上了眼,柳焚余用唇在她鼻尖轻轻点了一点,再强烈地、火热地、粗鲁地找她的嘴唇。
方轻霞紧紧合住眼.“哎……”了一声,柳焚余觉得心中被要温怜她的欲望所烧痛,忽然拦腰抱起她,大步踏出潭水,往屋里走去,那枝花落在水面上,搁浅在潭边,打着旋儿,并没有随水流出去。
窗外有潺潺的流水声,虫叫、蛙鸣,甚至还有猪的鼾声,狗在梦中吃大肉骨头的磨牙声,以及七八家屋外的后栅上,几只老猫在有一声没一声地叫。
然而有这些杂音,才分外感到静。
如果没有这些声音,那是寂。
寂是怕人的,静并不可怕。
静是平和、安稳的。
像船静泊江边,像婴孩睡在摇篮里,像女子对镜子画眉,像路过农家的饭香……尽管方轻霞内心如何地感觉到平静,但她仍是全身发着抖,而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是多狂乱的。
她虽是江湖女儿.却不知道男女之间的事。
她以为要成为夫妇只是一夜间睡在一起便是了。
当她感觉到痛楚时,她哭着,流了泪,觉得像一团火,烧的着她,烧痛了她。
最后她哭着依偎在他雄厚的肩膀。
狂乱终究平息。
月亮照进来。
月亮在柳焚余粗豪而安静的眉上。
他闭着眼睛,不知有没有睡去。
方轻霞感受着窗外各种各式声音的安静、宁谧,感受着月色的温柔,竟不忍去唤醒他,希望就永远这样地睡着,不要醒来。
柳焚余的睫毛忽然颤了颤。
她知道他的眼睛就要睁开来了,她想躲进被里。
可是他忽然说话了。
语音冷静得像石头投入平波如镜的湖面,令人心碎。
“我杀了你爹爹。”
他说了那句话,才睁开了冷而定的眼睛,冷冷他说下去:“我,杀死了你爹爹,方信我。”
然后问:“你听明白了没有?”
方轻霞的梦碎了。
她颤声道:“你……你说什么?”
柳焚余没有再答她,只望定了她。
方轻霞猝然抽出搁在桌上的剑,一剑狠斩下去。
柳焚余没有避。
一下子,血染红了棉被。
方轻霞悲声道:“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柳焚余平静地望着她。
方轻霞想起爹爹一直待她是如何地好,心中一阵绞痛。又一剑刺出。
剑刺入柳焚余胸肌。
柳焚余依然没有闪躲。
剑尖入肉,剑势顿住,方轻霞低声说:“你不避,我刺死你。我刺死你。”
柳焚余道:“你应该杀我为父报仇的。”
方轻霞哭着说:“你为什么不避开?你为什么不闪避?”
方轻霞恨声道:“为什么……你要对我那样之后,才告诉我……你……”
柳焚余缓缓地道:“因为我已决定要死在你手里。我惟一的愿望,就是要得到你,我背叛阉党,是因为你,杀关大鳄、萧铁唐、翟瘦僧……都是为了你。……也是不想失去你,所以才误杀你爹……我要得到你,才死得瞑目.死得甘心。”方轻霞丢下了剑,哀号道:“爹……”一声哀愉着,说了许多话,都是当着她父亲面前未曾表达的。
柳焚余没想到她不杀他,木然了半晌,过去想抚拍方轻霞的肩膀,她却似遇蛇蝎一般门开。
柳焚余道:“你想不想知道你爹怎么死的详情——?”
方轻霞截道:“你骗我!爹没有死,我知道,他装死过!他没有死,你杀不了他!”
柳焚余长叹一声道:“他要不是装死出手,我也不致仓急间刺出那一剑了……”当下不管方轻霞听不听,把“芜阳饭店”里发生的事和盘托出。
说完之后。只见方轻霞披衣静立窗前,月光把她的鼻颔勾勒出一种深明柔和的弧线。
窗外寂静一片,温泉氤氲着雾。
柳焚余心系于伊,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忽然想起:窗外的蝉呜、虫循、蛙响呢?
就在这刹那间,屋顶裂开,同时掉下四个人来!
另一人穿入窗口,仗剑拦在方轻霞身前,道:“方侄女不要怕,我们自会拿下这淫贼。”
从屋顶落下的四人,在柳焚余未及有任何行动之前,已分四面包围住他。
映着微弱的月光,柳焚余依稀可以分辨得出,其中之人是方离、方休和古扬州。
这三人的神态对柳焚余都恨极,恨不得把他挫骨扬灰,研成肉渣,但柳焚余怕的不是他们。
而是站在东南面首位,像头毛茸茸的大猩猩,四人当中,他不但落地最轻,而且简直没有声音。
柳焚余知道这人是谁。
这人是白道刀柄会之三大支柱之一:“点苍派”.点苍派掌门人钟错之师弟,“猿外之鹰”程无想。
程无想在武林中的辈份,绝对比方信我高,“点苍派”在江湖中的地位,也一定比“大方门”重要。
程无想的武功,也肯定比方信我高出很多,尤其是他那一身防不胜防的暗器。
柳焚余心里叹了一声,在这种情形之下遇见这个人,是他最不想也最不愿意的。
那仗剑拦在方轻霞身前的人又道:“柳焚余,想不到……你仍死性不改。”
柳焚余听到这个语言,心里只剩半截的斗志也凉冷下去。
这人是“三大支柱”中,“括苍派”掌门郭大江之义弟石派北,这人跟郭大江、孟青楼、雷遇同是“括苍四结义”,当年自己落难之时,石派北曾接济过自己母子两人,也曾谆谆劝诫,殷殷警语。
——可是殷殷谆又有什么用?这些人,希望人人能像他们一样步入正道,但是,又从来不给予别人机会。
他们本身早已是成名人物,而且,还有实力帮派作为后盾,一举一动都是令人瞩目的义举,可是自己呢?只配瞻仰崇敬,拍手欢呼?他们又何曾伸手提携,使自己能展才能?
反而不屑一顾,一沉百蹴!
柳焚余苦笑。
他是邪派。
他们是正派。
所以他该死。
他知道这次就算自己不该死,也得死:因为在石派北与程无想的联手下,以此刻自己的伤势,根本不可能冲得出去。
——于是,正派又一次歼灭了一个邪魔歪道,为民除害,替天行道!
柳焚余淡淡地道:“你们要怎样?”
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