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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医道:“那么……烦请诸位到萝丝富贵小庄一叙。”
赖药儿、李布衣、嫣夜来、傅晚飞、唐果、飞鸟和尚等人在萝丝富贵小庄见到大吃一惊的人,倒不是吕凤子,而是余忘我。
——余忘我就是原来萝丝富贵小庄的主人,他同时也是一位被人称为“妙手回春”的名医。
可是江湖上人人都盛传自从“鬼医”诸葛半里入侵萝丝富贵小庄之后,余忘我被诸葛半里所杀,可是眼前所见,余忘我并没有死。
“我的命是吕神仙救的,我的医学也是吕神仙传我的,吕神仙还救了我全家,但是吕神仙现在病了,我用尽方法,都治不好,这些日子都躲在这里想法子。”又老又瘦又秃顶驼背的余忘我这样对他们说:“我实在很蠢,很对不起吕神仙。”
“吕神仙”当然就是吕凤子。
吕凤子正卧病床上。
众人一见到吕凤子,都心里往下沉,几乎沉到了底。
因为吕凤子就像一个死人。
像一个已经死了很久的人。
就算拿刀把她砍成了十六八截,她也不会有任何感觉的死人。
可是赖药儿一见,先是愁,后是喜,最后很高兴他说了三个字:“有希望。”
当赖药儿仔细替吕凤子把了脉之后,又加了一句:“但希望并不太高。”
诸葛半里一喜一愁,无法自己,忧急地道:“我跟家母把过脉,她脉搏细、软、弱、虚、散、促、弦、紧、沉不定,令我无从对症下药。”
赖药儿脸色凝重,道:“其实你若仔细把脉,便发现还有伏、革、实。微,内隐啬、缓、迟、结、代、动诸象,只怕——,”
诸葛半里惊道:“只怕什么?”
赖药儿没有直接回答他,反问:“令堂被暗算受伤之后,是否仍有服药。”
诸葛半里道:“是,她虽受重伤,但仍能调配药方,余四叔为她金针度穴,艾条灸患,她亦能运气调息,但无奈伤势太重、掌力、伤势、毒药一齐发作,到了第三天,她便人事不省,我们用尽药物,也只能保住一息之存……”说到这里,悲不能抑。
赖药儿肃然起敬道:“你们做对了,令堂果真当世一代医仙,她受此重创,换作旁人,早死了八九次,但她用药力及医理,几将伤势毒力逼出……只惜在紧要关头,因精神体力耗尽而不省人事。这一旦失去知觉,毒力便沉滞不去,转入膏肓,你们的药物针灸,总算也能制住毒力不发,只是——”
诸葛半里和余忘我一齐问:“只是什么——”
赖药儿叹了一声道:“只是也将毒力逼上了‘百会穴’。”
众人一听,全变了脸色。
要知道“百会穴”乃人生重要穴位,在头顶部分,督脉会聚之所,可容指陷,要是别的穴位倒好办,在“百会穴”简直无从下手。
三人沉吟良久,神色凝重。
唐果、傅晚飞、飞鸟三人见状,也吗啊细语起来。
唐果道:“这怎么办哪?”
傅晚飞道:“要是我懂得怎么办,我早就是‘人医’小飞了。”
飞鸟凑过大脸,问:“什么‘人医’小飞?”
傅晚飞道:”这你都不懂,如果我精通医学,能想出法子救吕神仙的话,虽然还是不能跟赖神医、诸葛鬼医相比,但我至少也是‘人医’了。”
唐果道:“呸!什么‘人医’,你是‘没人医’才对!”
飞鸟却认真地寻思道:“要是我能治,那我就是‘兽医’了。”
唐果哈了一声道:“你会医,你医医看!”
飞鸟生平最气人看不起他,大声道:“有什么难医,劈开她的脑袋瓜子,把毒取出来便行了!”
余忘我跳起来怒道:“不要吵!你们这样吵闹,叫我们怎么才想到法子!”
赖药儿眼神一亮,平静地道:“他说得对!”
余忘我一怔,道:“谁对?”赖药儿一字一句地道:“劈开脑袋,取出毒质。”
这回是飞鸟和诸葛半里一起跳了起来。
飞鸟脸上变色,嗫嚅道:“我……我说着玩的……你别当……当真……”
赖药儿道:“当真。”
诸葛半里大声道:“这……怎么……怎么能……”
赖药儿冷冷地道:“怎么不能?”
诸葛半里忽然想到华陀要替曹操劈脑医治的故事,整个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愣在当堂。
余忘我试探地道:“也许……可以试用药力催汗和下、吐、泻之法,逼走毒力……”
赖药儿白发更是银亮:“吕仙医已失排泄机能,下、吐、泻之法不可行,若以药物化汗,她已濒临闭气,来不及了。”
诸葛半里拼命想出法子地道:“不如……安全一点……”
赖药儿斩钉截铁地道:“没有安全之法!”
诸葛半里颤声道:“就算用‘以毒攻毒’,也强胜剖脑……”说到这里,深深打了一个冷颤,但再也说不下去了。
赖药儿摇头道:“不行,吕仙医弥留二十二年,昏睡如死,身体状况为至虚羸弱,怎受得了任何细微的毒力?”
他长叹道:“如果有不开刀祛毒力之法……”
诸葛半里和余忘我的眼睛一起亮了。
赖药儿又叹了长长的一声道:“那除非是吕仙医复活,自己来医了。”
诸葛半里和余忘我的眼神都黯了不去。
赖药儿断然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开脑……还须仗二位大力。” 诸葛半里的声音颤抖更剧,几乎像哭泣一般:“真的……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么……”
赖药儿用于搭在诸葛半里肩上,深注道:“如果治不好吕仙医,我也自绝谢罪好了,要救人,得冒险,怕也要试试。”
余忘我忍不住道:“若是失败,吕仙医岂不……你有几成把握……?”
赖药儿长吸一口气,身上蓝袍鼓胀起来,好半晌才竖起两只手指,道:“二成。”
诸葛半里脸都灰了。
赖药儿忽道:“我们应不应该开脑,开脑成不成功,只怕要先问过一人……”
诸葛半里、余忘我、飞鸟一齐问道:“谁?”其中还是以飞鸟和尚问得最大声。
赖药儿缓缓回身,缓缓地道:“神相李布衣。”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投注在李布衣的身上。
李布衣的脸色也很沉重,一直专注在躺在床上的吕凤子,吕凤子的手腕因赖药儿把脉之故往外翻,李布衣的视线就落在吕凤子掌心。
他目光如刀。
刀是冷冽的。
李布衣的眼神却温煦的。
任何人都能从李布衣眼里感受到温暖、希望和感情……可是现在李布衣的眼神也充满迷惑与不定。
待众人都望向他的时候,他干咳一声,慢慢的道:“我学的是相理,对医术……”
赖药儿即道:“晋朝抱朴子葛真人《肘后方》开医学之先,他也一样精通占卜、望气,这点却非吾等所长……李神相,你看……吕仙医……”竟踌躇着问不下去。
李布衣沉默了良久,终于道:“吕仙医高寿?”
诸葛半里战战兢兢地答:“六十一。”
李布衣沉吟道:“可是……吕仙医的掌纹,生命纹已然中断,全无再续迹象,而感情、理智二纹也在中间淡去一段后再续………”
诸葛半里失声道:“那岂不是……”
李布衣道:“不过,吕仙医的下颔饱满,眉有寿毫,六十一承浆部位极好,水星不陷,地阁厚,与中岳气贯相连有势,耳珠厚长,理应寿高才是……”
余忘我反问道:“那么,吕仙医的手相与面相是全然不同了。”
李布衣隔了一会,才答了一个字:“是。”
众人面面相觑,作声不得,飞鸟忍不住问:“怎会如此?”
李布衣苦笑道:“这……我也是平生首遇……也许,我学有未逮……根据面相,吕仙医寿年甚高,若据掌相,则是不能全寿,或许,这也是相术之不足,无法自圆其说处……”
赖药儿沉声道:“一般来说,掌相可靠还是面相为准?”
李布衣道:“相人当参照二者,只是面相变化较微,手相纹理转变较快,人多以面相看全面,手相看局部。”
闵老爹这时忍不住插了一句:“我们乡里人,都说手相较灵验。”
众人都望向李布衣。李布衣微微一叹,道:“相由心生,心由相转,掌相确较应验。”
余忘我悚然道:“这……”赖药儿道:“你也全无把握?”
李布衣道:“有。”
赖药儿精神一振道:“什么把握?”
李布衣道:“你。”
他深深的望向赖药儿、诸葛半里、余忘我道:“这种生死不知的情形,只好听凭天命,惟一可依仗的,那只有一样——”
他一个字一个字他说:“那就是你们的医术。”
赖药儿把嫣夜来、闵老爹、傅晚飞,唐果等人都请了出去,担忧中的赖药儿道:“针刀可都准备好了?”请葛半里张开了口,却答不出,只有点头。
赖药儿又问余忘我:“药物都齐备了么?”余忘我大声答:“齐备了。”声音也微微发抖。
赖药儿向李布衣道:“棉花,吸布就交你了,一旦开脑,血涌不止,要劳吸去。”
李布衣道:“是。”
诸葛半里忍不住扯了扯李布衣衣袖,低声问:“你看……你看这脑该不该……开?”
李布衣握紧他发冰的手,有力地道:“老人死前,印堂是呈黄金之色,而命门发黑,眉额反白,你看,令堂的气色不是都好得很么?”
诸葛半里努力去分辨,但一点也看不出来。
只听赖药儿拿起了利刀,刀在烛火上烫着,在灯花里炸起一两点蓝火,沉声道:“多说什么!开始吧!”说着用剃刀替吕凤子刮去后脑上的毛发。
李布衣忽然“啊”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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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透明的刀
傅晚飞、唐果、飞鸟、嫣夜来、闵老爹在外面苦候。
过了约莫一顿饭时间,房门“哑”地打了开来,飞鸟性急,再也禁不住气。一把揪起刚自房内出来的诸葛半里喝问:“你奶奶的,究竟怎么了?!”
诸葛半里脸色灰败,一阵惚恍,迷糊地道:”怎么……”
嫣夜来等一见诸葛半里的神情,心往下沉,嫣夜来柔声道:“诸葛兄,令堂大人……”
诸葛半里忽闭双目,两行眼泪滴下脸颊来,飞鸟大吃一惊,没料到一个平素奸似鬼的“鬼医”居然有此一哭,忙松了手,一叠声地道:“不关我事,我没打他,不关我事……“众人见诸葛半里边一哭,更加不存希望。
却听诸葛半里抽抽噎噎地道:“情形……如何……尚未得知……李布衣见家母脑后玉枕上有‘双龙骨’.主能寿考,应能度劫。”
众人才吁一口气,唐果忍不住骂道:“那你又哭什么哭!我还以为……”
诸葛半里苦笑道:“我……我本来在旁协助,但手发抖,不能开刀……我……赖神医把我赶了出来……”
嫣夜来道:“还是出来休息一下好些,既有赖神医主持,你也勿用过虑了……”
傅晚飞道:“今番你救的是自己亲人,心中何等珍惜,想先前你毒杀他人时,可有没有一丝怜悯之心?”
诸葛半里垂下了头,傅晚飞知他仍心系母亲安危上,也不忍深责。
就在这时,有一阵低微战鼓之声,自地底传来,由远而近。
诸葛半里倏然变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