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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约红推开了门。
冷月下,“伊呀——”长长的一声,象一个丽人在歌宴时忽然捧心而气绝。 月华斜斜的踱过去,照在小刀那绝美得带点凄楚的裸体上。
照在冷血那张给“黑血”、“红鳞素”、“怒、救、忙、伤“四鱼而成的“一元虫”等猛烈的药力,冲发得血脉贲张的脸。
也照在池里池外。梁大中、但巴旺、虫二大师、八九婆婆、三罢大侠或浮或沉的尸身上。
温约红象给人迎面击了一拳。
“为什么会这样的……这儿究竞发生了什么事!”
他问那软弱无依的小刀。
他不敢问冷血,是因为这人在泛青微蓝的月华下和晃漾的烛火中,看起来就象个择人而噬的恶汉。
他看到丧命的人,还有袒裸的女体,温约红象一口干尽了坛中的酒,火气、怒气和杀气都轰的一声冲上脑门来。
他一向很少杀人。
他一向只杀该杀的人。
——无论是谁,杀死千辛万苦救自己的朋友、害死千方百计医自己的人、奸辱万水千山护送自己求医的女子,这种人,就算是一向甚少杀人的他,既绝对愿意、也绝对觉得有必要,将之杀个干次百遍!
他不希望“冤枉好人”。
所以他先问。
问小刀。
小刀不能答。
小刀也答不出。
他们都说不出话来。
温约红马上就发现小刀的穴道给封住了。
他正要上前、进屋去解开小刀身上的穴道,就听到马蹄声响……
达达达达……
在山静冷月下,仿佛深山古寺闻敲钟一般的寂寞好听。
这马蹄声对冷血而言,绝对是个错误,绝对是个无可弥补的大错。
一个令人骇怖莫已、他妈的倒了八辈子楣才听见遇上的错误。
因为在月下,马已近前。
人已出现。
月下有人。
人在马上。
马是骏马。
人清俊,唇红齿白,月明风更清。看他的样子,有点象是一尊研玉粉妆的、女扮男装的菩萨。
他当然就是“蔷薇将军”。
于春童。
——一个象在春天里才会出现的金童。
“是你。”温约红既然寄居在惊怖大将军的地盘,对这名近年来大将军的宠信心腹自然也不陌生,他由头至脚的把对方好好端详了一阵子,“四房山上多年未闻马蹄响了。” “是我。”于春童一见温约红,马上下马,忧形于色的说:“我这次的蹄响是为了个不快的事情而来的……”
一边说着,一边游目“发现”了屋内的情景,顿时象鼻孔里钻入了一条蛇似的,变了脸色,跌足叹道:“糟了,糟了!大错已铸成,我这次打马来迟一步,真是个他妈的失误!” 温约红见于春童又捶心,又捧头、又顿足、又搓手的,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这个姓冷的家伙,是个丧心病狂的家伙!”蔷薇将军气咻咻的遥指屋内力挣难起的冷血骂道:“他潜入邻近的老渠乡,杀害了十七名要联名上书谏言的太学生,受了伤,中了毒,却诓得好些人为他到处求医,连小刀姑娘、小骨公子也给他骗得团团转!现在看来,我看……我怕……”
他似气愤得说不下去。
温约红一掌拍开酒埕子的泥封,仰脖子就咕噜咕噜的喝了几口。
他一向身边都有酒。
不是三缸、三坛、三埕,就是三瓶、三壶、三杯,总之是一定有酒。 好酒。
——不过,现在他喝酒的样子,象是在饮血。
痛饮仇人的血!
“你的马蹄声真的来得他妈的忒也太迟!”温约红红着眼望着于春童的脸,“我要杀了这淫徒,替八九、虫二、三罢报仇!”
于春童道:“就算你不杀他,我也非得要除此恶徒不可!”
温约红抱着小酒埕,往微微蜷曲着的小刀走去。
于春童有些愕然:“你……”
温约红说:“我平生只杀恶人,不杀错人,看来小刀姑娘只是穴道给封住了,我得先问问她,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于春童忽然叹了一口气,道:“就请温公子在手刃恶徒之后,也来救救我的马。” 温约红奇道:“马?你的马有什么事?”
于春童拍拍马鬃,很感慨的说:“我的马伴我走遍天涯路,本待他日返乡做归人之时,也能骑着它回去……但它在路上却中了‘毒手魔什’的毒,我怕……”
于春童的人跟温约红,只面对面的站。
马离温约红就更近一步。
小刀则在屋里。
不管冷血或小刀,跟温约红都有一大段距离。
温约红一听是毒,这是他的“老本行”,虽然不至于先为马驱毒而后替小刀解穴,也会“情不自禁”的伸首向马首探了探,看它中的是什么毒。
就在他探头往马脸注视之际,在屋里的小刀和冷血几乎一齐叫出声来: ——不要!
(毒!)
(当日冷血就是这般中了计!)
(中了毒!)
(中了蔷薇将军的毒手!)
就在他一探首之际蔷薇将军果然挥刀斩马血溅迸喷!
五十二、我不是归人,我是个鬼
血是美丽而残忍的动物。
血是一种盛开便谢的花。
血是刀光的恋爱。
血是无法按捺的付出。
血是痛快——痛而后快。
这些譬喻和形容,看似不通欠妥,但在这一霎间,血花飞溅,大杀大伤,绝对是真而且确。
血。
蔷薇将军一刀砍下了马首。
——砍得干净利落。
看他的出手,恐怕至少要砍过一百五十匹好马才会有今夜的老练完熟吧? 小刀目睹他第二次斩马。
——第一次斩马,为的是对付冷血。
第二次斩马,对象成了温约红。
猝然间,就算连温约红这样的高手,至少也具备三个原由,使他绝对避不开去:一,他不知道蔷薇将军会暗算他;二,一匹好马,突然身首异处,委实太过令他震惊;三,他不知道马血有毒。
不管是因为哪一个原因,还是三个原因全具备,温约红都避不过去、都没有避、都避不及,反正,被那鲜热而怵目的血(不完全红,也带了点煎药色)洒个正着! 于春童在温约红惊愕中哈哈大笑。
“黑血,”他得意非凡的说:“你中的是黑血!”
能够毒倒以使毒名闻天下“老字号”温家的高手,实在是一大成就,足以自豪。 在得意中的于春童却没料到在震愕里的温约红却马上做出了一件今他震愕的事。 不止一件,而是两件。
一,温约红猝然把一埕子酒,向他扔来,并在半空骤然出拳,击中埕子,埕子碎裂,洒当头淋了于春童一身。
二,温约红反手击碎自己正在喝着的酒埕,埕内的酒也淋了他自己一身。 这两个反应,当真是说时迟,那时快,快得连一贯机警、习惯暗算人的于春童也来不及闪躲。
或许一向暗算别人惯了的他,也并不习惯有人“居然”会向他“暗算”了回来吧! 总之,温约红淋了一身血的时候,他也淋了一身的酒。
血是“黑血”。
酒是什么酒?
于春童脸色大变。
本来玉琢般的颜面,变得象一堆大便。
脸色大便。
温约红自从给“黑血”淋着之后,便一直闭着目。
血自他发间滴落,冷月下,看去象…只脸色苍白的鬼。
月色苍白如刀。
脸色如月。
然而他却用一种缓慢得象一个绝望的人在说遗言般的声调道:“你不是归人,你是个鬼。”
“的确,我不是归人,我是个鬼。”于春童一身酒气,但毫不动气,甚至也不动容,“我是个专向人下手的小鬼。”
温约红慢慢张开双眼。
他的眼白清澈无比。
——要是这双眼睛长在女人脸上,一定是张美丽女人的脸。
“你在马血里下了毒,”温约红缓慢得象冷月悄然划过中天的速度,“‘黑血’的毒。”
“不错。”于春童苦笑道:“然而我却不知道你在酒里下了什么毒。” 温约红道:“我一知道那是‘黑血’,即以第一埕酒反向你施毒,以第二埕酒为我自己纾毒,而且我还有第三埕酒。”
于春童的目光转向在温约红身畔那一埕子的酒。
那酒摆在地上,象一座矮矮胖胖的神龛。
于春童的苦笑也转成了惨笑:“你怎么知道我要毒你?”
温约红道,“我不知道。可是你脸上还残留着白垩。而且我看过冷血所中的毒,他确实中了毒,就算已凑齐了‘一元虫’,他也不可能在刚才已全然复元,还可以一气格杀三罢、虫二和八九——他们都不是省油的灯。”
于春童用手掩着嘴,道:“看来,我说人坏话太多了,所以反而坏了自己的事。” 温约红道:“坏人总是要做坏事。你跟惊怖大将军这许久,能在坏人手上任事且得信重,我怎会不防你?”
于春童却道:“虽是提防,却仍中毒。”
温约红叹道:“恻隐之心,人皆有之。没料你对自己的坐骑,也一刀砍之,不但够狠,实在够绝。”
于春童道,“不够毒,怎么下毒?在黑道总要有点黑心黑手黑本领才行。在毒宗‘老字号’面前班门弄斧,总得别出心裁、出人意料才行。”
温约红道:“所以我才让你洒了一脸的血。”
于春童道:“我也让你淋了一身酒。”
温约红道:“可我是温家的人。”
于春童道:“可惜我不是。”
温约红道:“温家的人自能解除温家的毒,但你却解不了我布下的毒。” 于春童道:“听来好象是这样的,你和我之间的斗争,到现在,看起来,你似乎是略占上风。”
温约红道:“你是惨败。”
“你也只能惨胜。”于春童说,“其实江湖上只有惨败或者惨胜,而没有全败或全胜这回事。谁要胜利,都得付出代价,谁遭失败,未必一无所获。”
“你说得对。败的人固然要忍受惨痛的教训,胜者一样要付出惨痛的代价。”温约红道:“虽然代价都不一样,或金钱、或青春、或心力,但不会有不劳而获的全胜。” 他顿了顿,又说:“只不过,现在是你中了毒,而我的毒力已解——你是败了,不是似乎、好象,看起来。”
“本来是的。”于春童可爱的笑着,可爱得几乎使他的笑容看起来可以让人吃下去的样子:“现在,却起了一点点的变化。”
“一些小小的变化。”他说。
他一说完,局面就起了变化。
极大的变化。
但在这极大的变化发生之前,在“乳房”里两个活着但不能动弹的人——冷血和小刀——心情早已大浮大沉大起大落大急大哭了几个来回——如果他们能够哭得出声来的话。
五十三、谁也不比谁强
大门已开。
门外鼠色的夜空,浮起一轮冷月。
冷月下,一探枯树一口井,不远处有一口静静的水塘,大概是因为倒映着月亮之故,一片漾漾的光,风吹过的时候,枯枝和剩下的几片叶子好象觳觫着,水边有几盏大朵大朵有点方形的白花,绽放着一种带着糖味的香。夜空里,许是因为乳房里有死尸之故,飞来了几只不知好歹的苍蝇。
门外有两个人,一匹死马。
温约红在门的左侧。
于春童在门的右侧。
他们一左一右,似是两座门神,可是,他们不是共同守着门户,而似是谁都不允许对方进